蓮兒不曉得怎麼了,只要秋茵吩咐的事兒,她就悶頭去做,不像過去那樣,左一句爲什麼,右一句爲什麼的問,她說她這就去弄,很快就回來。
看着蓮兒出了房門,秋茵的心裡竟然有些不安了,蓮兒這樣已經一連幾天了,好像憂心匆匆的樣子,有可能是三少爺要結婚的事兒困擾了她,看來這丫頭離開古家,回家休養一段時間再回來能好一些。
在秋茵的眼裡,蓮兒不是個丫頭,好像一個姐妹一樣,算起來年齡來,蓮兒也不小了,秋茵決定等這次辦事回來,就給蓮兒張羅張羅,在鳳城找個人家嫁了,這樣忘記三少爺也就更快了。
秋茵轉身打開衣櫃替古逸風收拾箱子,不用裝軍裝進去,行李箱子看起來有點大了,秋茵將自己的衣服放在了箱子底下,古逸風的放在了上面,這樣就算他打開箱子也不會發現了。
什麼都準備好了,還得交代一下博霖的事情,雖然半個多月的時間不長,可博霖冷不丁地離開媽媽,定然會哭鬧,想想孩子,秋茵這心裡很難受,可爲了一家三口能在一起,秋茵只能讓博霖先委屈着了。
推開博霖房間的門時,二太太剛好在裡面,她閒來無事都會上樓哄孩子,拉近祖孫的關係,博霖一雙眼睛瞪着她,小手拉着她的頭髮,一縷縷的亂了。
“你瞧瞧博霖,這才兩個多月,手就這麼靈巧了。”二太太不管博霖做了什麼壞事,都覺得是好的,就算撕亂了她的頭髮也無所謂。
秋茵走過去,先是摸了摸博霖的小臉兒,博霖見媽媽來了,一竄一竄地要掙脫二太太,二太太說,這孩子就算奶奶對她多好,到頭來還是離不開媽媽,秋茵趁機說,這會兒來了讓奶奶和孩子相處的機會了,她可能要出門一段時間,孩子就交給婆婆照顧了,二太太一聽這話神情立刻變了,不悅地看着秋茵。
“逸風才說要出門一段時間,怎麼你也要走?”
秋茵見二太太這麼激動,說話這麼大聲,生怕古逸風上樓聽見了,趕緊小聲地說,她不是一個人出門,是跟着古逸風一起走,誰知她這樣一說,二太太更火了。
“男人出門做事,女人就該留在家裡照顧孩子,你以前怎麼樣我不管,現在都是孩子的媽媽了,還瘋瘋癲癲的,丈夫走到哪裡,就想着跟到哪裡,真是不像話。”
二太太這話說出來,秋茵的眼睛都直了,手指頭一根根地彎曲着,這女人竟然認爲夏二小姐瘋瘋癲癲的。
二太太見秋茵好像生氣了,態度立刻緩和了許多,卻仍舊狡辯着她剛纔的說辭,說將全國的大戶人家的小姐拿出了比一比,數一數,哪家的小姐能隻身跑出家門,裝成男人,走了那麼遠的路,不是瘋是什麼?而且秋茵做事說話,還那麼厲害,處處不饒人,不是顛嗎?說她瘋瘋癲癲的,有什麼不對?
“我若是瘋了,你兒子更瘋。”秋茵回了一嘴,二太太氣得半響說不出話來,博霖好像覺得媽媽的表情不對,竟然伸出,在二太太的臉上抓了一下,然後掙脫着要找秋茵,掙了幾下,哇地大聲哭了出來。
二太太趕緊將博霖給了秋茵。
“兩個瘋子,生個小瘋子出來,連奶奶的臉都抓……”二太太悻悻的,曉得剛纔話過分了,夏二小姐那些被外人稱讚的壯舉,到她這裡都成缺點了。
秋茵沒和二太太計較,索性要瘋,就一起瘋好了,這樣纔像一家人,她低聲告訴二太太,古逸風這次出的是遠門,做的事兒也危險,他現在不是東北軍的司令,若弄不好,就回不來了,秋茵說得危言聳聽的。
二太太一邊聽着,漸漸的緊張了。
“這個他可沒說。”
“他能告訴你嗎?跟我說,也是希望我這邊有個準備,若是婆婆不高興,我就不去了。”秋茵瞥着眼睛,二太太已經領教秋茵的本事,知道秋茵說去幫古逸風不是吹牛的。
秋茵見二太太六神無主了,繼續說古逸風不讓任何人跟着,就算她這個做妻子的想去,都得偷偷摸摸的,若被他發現了,想去都不成了,二太太這麼大聲,就是不想讓她去,秋茵索性留在家裡帶孩子好了。
“怎麼生氣了?博霖我能帶着的,你放心好了。”二太太擠出了一個笑臉,說這事兒能不能都不去,幹嘛非趕着危險上啊。
二太太一個守家的女人,怎麼知道其中的厲害,秋茵不想說得太深了,就說這事兒非去不可,讓她別到處嚷嚷,傳到袁德凱的耳朵裡就麻煩了。
“那,那,你去吧。”二太太還是心疼兒子的,說博霖和她熟悉了,好帶,何況還有老媽子在這裡,她馬上叫人請個奶孃回來,總之不能虧了她的孫子。
說服了二太太,秋茵可算放心了,她給博霖餵了點奶水,等孩子睡了,才悄悄地退了出去,回到房間的時候,古逸風已經換了衣服,穿了一身的長褂子,看起來和外面街道上的人沒什麼區別了,若不看他的臉,一般人也認不出他來。
古逸風的表情很自然,一定是沒聽見二太太剛纔大嗓門,秋茵長長地鬆了口氣。
“我很快回來。”古逸風拿起了禮帽,擡腳就要向門外走,秋茵攔住了他,問他改變主意了嗎?不如讓她跟着好了,不然她的心放不下。
“胡鬧!”
古逸風陰了面孔,讓秋茵老實在家裡待着,就差沒說她的任務是給孩子喂好奶,秋茵撅着嘴巴,挺起了胸膛,說讓他趕緊走,不然她就死打爛纏地跟着了。
古逸風板着的面孔,放鬆了下來,摟着秋茵的肩膀,讓她別生氣,等他回來,她想跟到哪裡他都帶着。
“我等你回來。”秋茵假意失望着。
古逸風點點,眸光深情望來,手指刮過她的脣瓣,只是片刻猶豫之後,還是毅然地走出了房門,看着他的背影,秋茵摸着自己的脣,良久地發呆着,直到蓮兒從樓梯下走了上來。她纔回過神來。
蓮兒進門就將一把鬍子遞給了秋茵,說找了好久,都沒有八字的,這種大鬍子行不行,秋茵看了一眼,什麼話都說出來了,竟然是一把白花花的鬍子,她無奈地看着蓮兒,這丫頭的腦袋一天天都在想什麼,夏二小姐臉上一個褶子都沒有,就算找不到八字的,也該找一把黑的回來啊,竟然是白的,蓮兒真是恍惚的不行了。
“算了,就這樣吧。”
時間來不及了,古逸風已經出去了,秋茵這會兒也不能挑剔了,將事先準備好的藍色長袍子找出來換上了,頭髮塞了賽,戴上了帽子,拿出鬍子比劃了一下,覺得實在不搭調,還是握在了手裡,等到了火車站再想想辦法。
蓮兒站在一邊,滿臉的汗水,這會兒纔想起問秋茵要鬍子做什麼?秋茵沒有時間解釋了,只說隨便買來玩的,然後換了鞋子,匆匆地下樓了。
“小姐,你去哪裡啊?”蓮兒在後面問着。
“別問了,回來跟你解釋。”
秋茵飛快地跑了出去,古家大院裡,影壁牆外,古逸風的影子早就不見了,他走路一向大步流星的,這會兒應該走出很遠了。
秋茵一直跑出了大門,沿着鳳城的街道,向火車站的方向走,她剛走出來不遠,就看見了袁家兄弟,袁德凱好像在發脾氣,問這車怎麼會壞的,開來的時候明明一點毛病都沒有,袁德旺也拎着匣子槍,催促着一個修車的男人,讓他快點,說這麼慢,三天也修不好。
“哥,哥,不如向,向古,古逸風借輛車?”袁德旺說。
“借個屁,現在鳳城還有人願意搭理我們嗎?你的腦袋就是用來吃飯的嗎?”袁德凱瞪着大眼睛,圓溜溜的倒是很嚇人,他還算聰明,知道這會兒想進古家的門都難了。
秋茵一邊走,一邊幸災樂禍着,手裡還捏着那把鬍子,袁德凱兄弟的心思都在汽車上,根本沒發現從他們的身邊走過了一個重要人物,就是古家的二少爺,這會兒夏二小姐也走過去了。
秋茵爲了追上古逸風,一路飛快地跑着,跑了很久,終於看見了走在前面的他,古逸風的步子果真很大,秋茵稍微慢了,距離就拉開了,悄悄地跟着他,秋茵的心裡噗噗跳着,生怕被他發現了,古逸風那脾氣一定會將她揪回古家大院,讓人將她關起來。
走了一會兒,古逸風可能提着箱子走得累了,攔住了一輛人力車,上車之後,車伕跑得不快,他也沒有催促。
秋茵見古逸風上車了,也想攔住一輛人力車,可鳳城這東西實在少,走了一段路,好不容易看見一輛,上面還坐着人,眼看着古逸風在前面悠閒地坐着車,秋茵卻走得筋疲力盡的,這情景讓秋茵想到古逸風在興城那副冷酷無情的模樣,那時牛逼子夠拽,現在人力車也很神氣,夏二小姐註定要跟在他的後面,靠着自己的腿堅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