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城到鳳城的一路雖然不算近,可也不算太遠,卻花費了比來時多了太多的時間,古逸風不能改變娶袁雅欣的局面,卻歸心似箭,可袁三小姐嬌生慣養,到了天黑就要休息,更不能吃冷了食物,中途沒有旅館,也要生火燒水,她穿得少了,又得了風寒,說身子疼,不願坐車,硬在旅館住了一天一夜才肯上路,時間耽擱了整整一週。
秋茵一直在西廂裡躺着休養,狀況卻越來越不好,雖然強迫自己吃了,可吃下的又很快吐出來,二太太開始心態還很好,覺得女人懷孕都是小事,很容易生下來,漸漸的,她有些不自信了,也表現出了不安的神色。
“還不能吃下嗎?”二太太問蓮兒。
“吃了就吐,小姐苦膽水都吐出來了,每次都吐得直不起腰。”蓮兒說。
二太太的臉白了,脣瓣顫抖着,說這可怎麼辦?如果這樣下去,孩子保不住不說,這大人也折騰得差不多了,她好像還叨唸着,她的兒子怎麼還不回來?想是有些沉不住氣了
秋茵躺在牀上,第一次感到自己虛弱無力到了站不穩的程度,不曉得是不是每個女人懷孕都是這樣,她卻遭了大罪,不吃還好,只要一吃東西就反胃,有時候還疼的難受,二太太知道秋茵愛吃安城的小酥餅,讓人遠道捎來,可她也同樣吃不下,小酥餅成了秋茵最討厭吃的東西。
除了吃不下,秋茵的心裡還裝着心事。
“古逸風回來了嗎?”她睡醒了,就問蓮兒這個問題,問的久了,只要她一睜開眼睛,蓮兒就主動湊上來說,二少爺還沒回來,但是快了,讓她別擔心。
秋茵知道這是蓮兒在敷衍她,連古世興都不知道什麼狀況,還大肆召集了軍隊,古逸風現在生死未卜。
古逸風去了一週多也沒有回來,鳳城已經戒嚴了,每天都有士兵一隊隊地穿過大街向鳳城以西南聚集,每次半夜秋茵都會被腳步聲驚醒,雖然那些人距離她很遠,聲音也很小,她還是能聽得見,只要一聽到整齊的踏步聲,就嚇得渾身是汗,甚至夢見古逸風被袁明義打死了,屍體被幾個士兵拖着,在雪地上留下長長的血跡。
蓮兒讓福伯通知許晉庭,說夏二小姐被半夜的腳步聲驚擾了,不能安睡,讓軍隊繞開古家大門的街道,夏二小姐的確有面子,果然以後沒有腳步聲了,可秋茵半夜醒來成了習慣,噩夢仍舊接連不斷。
二太太看着秋茵蒼白的樣子,叫人找了鳳城的老大夫,大夫說二少爺的安胎藥沒什麼問題,吃不下才是個大問題,二太太聽了,更加着急了,說想想辦法去,什麼東西開胃最好了,她帶着丫頭離開了,老大夫纔敢小聲地對秋茵說。
“你懷孕,不能裝着心事,這天塌下來也不能想,知道嗎?”
他果然是神醫,曉得秋茵這樣是憂愁所致,纔會偷偷對她說這樣的話,也是體諒秋茵現在的處境,纔沒當着二太太的面說出來,這樣的深宅大院,若是因爲憂傷沒了孩子,秋茵難逃其咎,秋茵聽了也知道這是對的,也想好好的,但怎麼能當無事發生?
大夫開了些安神的藥,說夫人需要安神才能好起來,果然吃了藥之後,秋茵不再發夢了,吐的次數少了一點,就在她狀況好裝的第二天,古逸風回來了,秋茵滿心歡喜,可是蓮兒進來說的話,讓她期待的心瞬間跌落在了冰谷之中,她對古逸風的所有希望都破滅了。
“小姐,二少爺回來了,不過,不過……。也將袁三小姐帶回來了,說很快就要結婚了,還帶了一卡車的行李。”
蓮兒說得怯生生的,好像她犯了什麼錯誤一樣,秋茵的手死死地抓着被子,只說了一句話。
“他安全回來了就好。”
他那樣匆忙地去了京城,就是爲了帶回袁三小姐嗎?秋茵曾經以爲他是爲了去悔婚,當知道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時,覺得自己被古逸風徹底拋棄了,懷孕的心理原本就脆弱,聽到這些怎能不胡思亂想,可那個時候,古逸風是百口莫辯,就算他解釋了,秋茵也不會相信他,事實就是,他帶了不該帶的女人回來,夏二小姐和古二少爺的關係從那一刻起,猶如被折斷的幹竹,裂了,碎了,也斷了。
樓梯上熟悉的腳步聲響起,夏秋茵竟然沒有勇氣再看他,生怕自己會歇斯底里地衝他大喊,他去京城做什麼去了?她在這裡爲他受苦,給他懷着孩子,他竟然着急讓袁雅欣進門?他真的那麼着急嗎?就不能等一等,或者讓袁雅欣自己來?
秋茵閉上了眼睛,決定不和他說一句話。
門開了,他進來了,而且走過來了,站在了秋茵的牀邊,帶着外面的冷氣,熟悉的味道之中還夾雜着女人的胭脂味兒,那一定是袁三小姐的,秋茵深深地喘息着,告訴自己要習慣,他以後的味道里會永遠多了那麼一點點其他女人的體氣,唯獨不會有她夏秋茵的。
他好像坐下了,卻只是坐着,一句話都沒有說,房間裡靜得出奇,某一刻秋茵懷疑他根本沒有進來,只是她產生的幻覺而已。
時間過了許久,秋茵慢慢的睜開了眼睛,接觸到了一雙猩紅滴血的眸子,夏二小姐好沒出息,就算髮誓不理他,狠心從此疏離了他,可看到他眼裡的疲憊和落寞,她竟然心疼了他,他的鬍子長了,腮部,下巴,脣上都是黑呼呼的一片,他的頭髮有點亂,溼漉漉地冒着蒸汽,他的臉頰瘦了,顯得鼻子更加堅挺了,他的喉結突出,微微地涌動着,古副司令看起來一點都不利落,他的白手套也不見了。
古逸風見秋茵睜開了眼睛,笑了一下,可那笑好陌生,秋茵不曾見到過,本該是單純的,此時卻帶着說不清的苦澀,他說他剛下車,手冷,怕冷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