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的安城在沉夜中靜靜地安睡,夏家大宅的院子籠罩在這沉靜的夜色和月光之中,一處身影站立在庭院當中,一絲絲煙霧從指尖飄出,古逸風緊鎖着眉頭,任由夜色在眼眸中流淌,黑絮一般地撲入他的心頭。
他只穿了白色的襯衫和灰色的馬甲,軍裝留在了房間裡,幾乎吸盡的菸蒂在空氣中浮起一絲絲淡淡的藍色,菸蒂脫手,他擡起皮靴狠狠地碾下,青色的石板地上多了一抹殘灰。
古逸風又點燃了一根香菸,繼續吸了起來,這已經是第四根了,他的神情看起來並沒有那麼輕鬆。
如此靜夜,不眠的似乎不僅僅只有古逸風一個人,不遠處許晉庭邁着步子走來,看見副司令很是吃驚,他轉身回去了,很快拿了黑色的披風走了回來。
“副司令。”他要將披風給古逸風披上,古逸風搖了搖手,繁重的心事讓他絲毫感覺不到冬夜的寒冷。
“副司令,現在太晚了。”
“站一會兒,我吩咐你的事情,打探得怎麼樣了?”古逸風轉眸看向了許晉庭,源於許參謀的耿直,他更加器重他。
“瞭解了一些情況,和我想的不太一樣,剛開始我以爲袁德凱來安城,是來找夫人麻煩的,打探了才知道,他是爲了夏沐天留下的東西而來的,不過現在還沒有眉目,無從下手,副司令,通過觀察,我覺得傳聞不是假的,幾天前的一個夜晚,有人夜入安城司令部,估計也是在找夏沐天留的那個東西,聽說那一夜,安城的大街小巷幾乎都是袁德凱的士兵在搜查。”
古逸風聽了許晉庭的話點了點頭,眉宇皺了起來,他知道那夜進入司令部的小賊是夏秋茵。
“夏沐天真的留了一手?”他看向了幽暗的夏宅大門,眸光中浮現一層陰鬱。
“應該是這樣,不然袁德凱不會在安城安排了重兵,假若夏沐天真有什麼秘密,知道自己凶多吉少,東西一定會交給一個可靠的人。”許晉庭接下了古逸風的話,凝眉想了一下,十分不解地說:“可是他的舊部都被嚴廣收編了,一些心腹也因爲這個被袁明義下令委以重任,東西若在他們的手裡,豈不是不安全?”
“這個人一定是夏沐天最信任的人。”古逸風猛吸了一口煙,煙霧遮擋了他的目光,看起來更加虛無縹緲。
“夏家的大少爺看起來唯唯諾諾,沒什麼本事,夏沐天應該不會將東西留給他。”許晉庭說到了這裡,沉思了一下,突然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難道在夫人手裡?”
這幾天許晉庭也看出來了,夏家的女人們,不管性情如何,卻都以夏秋茵馬首是瞻,周伯也唯二小姐命令才服從,這位夏二小姐儼然就是一家之主。
古逸風的眼眸微微擡起,冷然地掃過了許晉庭的面頰,許晉庭知道自己多嘴了,不敢再繼續猜測了,夏秋茵現在身份特殊,還是副司令的新婚姨太太,豈能隨便猜測,許晉庭想了想,問及了心中的一個疑問。
“夫人是不是受傷了?今天我們……”
“做好你的事兒,其他的不要管。”
古逸風突然將香菸扔在了地上,冷聲地打斷了許晉庭下面的話,許晉庭立刻站直了身體,立在了一邊,可他的心裡仍有狐疑,假如夏二小姐受傷了,這傷又是何來?雖然許參謀平時是個樂觀派,卻也是個善於觀察的人,他隱約地覺得,夏二小姐和副司令的關係沒那麼簡單,假如東西真在夏二小姐的手裡,事情就變得複雜了。
“派人監視好袁德凱。”古逸風低聲對許晉庭說。
“是,副司令。”許晉庭領命。
“去休息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古逸風將許晉庭打發走了,然後擡腳向庭院的深處走去,身影漸漸沒入幽暗的夜色之中。
夜色越來越濃,濃重之後,曙光撕破天邊的黑絮,絲絲縷縷地掙脫而出,天就要亮了,古逸風帶着一身的冰冷,從破曉的光輝中走來,他看起來似乎輕鬆過了,步伐矯健,身影挺拔,周伯習慣早起,見到古副司令從外面進來,有點吃驚,卻不敢詢問,只是恭敬地問候着。
古逸風進入了正廳,擡腳向樓梯走去,走到一半的時候又退了回來,他轉過身,慢步地去了書房。
周伯趕緊倒了熱騰騰的早茶給古副司令送進來書房,驅趕這一夜的寒氣。
樓上的房間裡,夏秋茵好像一條小蟲子,四肢縮着,蜷成了一團,她迷迷糊糊地好像睡了,又好像還醒着,身子上一點點的不舒服還殘留着,翻來覆去的天快亮了才沉沉睡去,醒來的時候,房間仍舊那麼沉靜,丫頭沒有進來打掃,連敲門的生意也沒有。
秋茵坐了起來,目光瞥向了身邊的位置,被褥那邊是冰涼的,他昨夜走了之後,可能一夜都沒有再回來過,他的軍裝還整齊地搭在衣架上。
秋茵雖不是什麼守舊的女人,也曉得這個婚姻是她親口允下的,本不該對此有何記恨的,可這種事兒,誰能不在乎呢?他昨夜儼然一個威嚴的大男人,帝王之舉,輕狂掠奪之後,脫身而去,她怎麼也揮不去,以往對古逸風的一點好念頭,也毀得乾乾淨淨,牛鼻子汽車裡的男人,白色耀眼的手套,讓她的一陣陣地痛着。
無論古逸風如何的能文能武,如何魅力四射,他都是一個軍閥的少爺,耳濡目染的都是古家大宅裡擁在古世興身邊的那些姨太太,古世興對她們猶如衣物,喜歡穿上,不喜脫下,他難以拋棄封建男人的惡習。
夏秋茵用力地撕扯了一下被子,咬住了牙齒,心裡一百個不服,若他以後還敢這樣,當她只是那些認命的女人,她會反抗,索性古逸風已經保證紅口白牙地承諾了秋茵,只要他還活着,夏家安然無恙,經過了昨夜只事,秋茵已經在心裡對這個男人加了一層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