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對遼東的事情只是稍微想了想,沒有過多深入。
他現在還沒有資格考慮那麼多,看着周老爹,道:“李恆秉會不會狗急跳牆?”
周清荔揹着手,看着朦朧月色,道:“對付李恆秉這樣的人,沒有那麼難,你去休息吧。”
周正看着周清荔黝黑的側臉,神色若有所思。
若說了解清流這些人的脾性,周正遠遠比不過周老爹,他試探着問道:“爹,你打算怎麼做?”
“先給他找點事情做,”周清荔揹着手,臉上彷彿出現了一抹笑容,道:“比如,他的門生舉告他受賄,賣官鬻爵。”
周正眼皮頓時跳了下,暗自佩服,周老爹這招真狠。
被門生舉報,這是私德;貪污受賄,買官賣官,這是公德;雙管齊下之下,若是往常,李恆秉就得急着上書自辯,而後爲證清名,堅決辭官了。
但是現在的李恆秉是絕對不會辭官的,少不得要忙碌着處理這件事,年前是沒空搭理周正了。
這就給周正騰出了時間,徐徐找出對策。
在周正暗自佩服周老爹手段高明的時候,魏希莊也押着銀子進了魏公府。
所謂的‘魏公府’,就是魏忠賢的在宮外的府邸。
魏希莊進去的時候嬉皮笑臉,出來的時候也是嬉皮笑臉,一路上都有管家相送,一路上談笑風生,相當的客氣。
魏希莊出了魏公府,沒走幾步就臉色微沉,眉頭擰緊的深吸一口氣,緩解心中的壓抑。
魏希莊在魏家的地位很特別,是那種不求名利,只求開心的‘廢物’,除了跟着閹黨抄家,弄銀子之外,別無長處。
是以,魏府上下對他很客氣,但不親近,其他的魏希孔,魏希孟等人與他也不怎麼往來,就更別說其他閹黨之人了。
也就是他姓魏,與魏忠賢沾親,僅此而已。
魏希莊深明他的處境,是以關乎魏忠賢的事,向來盡心盡力,尤其是銀子的事情,從來不敢耽擱分毫。
魏希莊走出魏公府範圍,這才暗自放鬆,揉了揉疼痛的太陽穴,邁步向不遠處的酒樓。
魏希莊上了酒樓,算算時間,讓小二將一盤盤上好的酒菜擺上桌。
不多一會兒,一個三十出頭的男子,身穿精緻的雲綢,面容得意,一進來就隨手扔掉手裡的一根純金短刀,大聲道:“找我什麼事情,說吧,我忙着了!”
這個男子說着就坐下,拿起筷子就吃起來,絲毫不像有急事的樣子。
魏希莊連忙陪着笑,拿起酒壺,道:“知道你好酒,上好的女兒紅。”
男子聞着酒香,雙眼大睜,連忙搶過就喝,滋滋的灌了一口,滿臉的陶醉,眯着眼,回味着,道:“好酒,這壺酒就值得我幫你了,說吧,是不是銀子又沒湊夠?”
魏希莊陪着笑,道:“要是銀子我哪敢麻煩老客你啊,我就是想從詔獄裡撈個人。”
這個人,名叫客光先,奉聖夫人客氏的親弟弟。
客光先掛的也是錦衣衛‘都督’的名頭,畢竟是野路子,走不了正路仕途。但他爲人心狠手辣,在北鎮撫司獄的地位僅次於田爾耕。
客光先不在意,喝着酒,道:“你想撈誰?”
“林成貴,城東的一個商人,被牽扯進高攀龍的案子。”魏希莊說道。這個人自然是不重要的人,不然魏希莊絕不會爲了一個不認識的人求到客光先面前。
客光先對這些人自然熟爛於心,擺了擺手,道:“一千兩,讓他們明天帶着銀子去贖人。”
魏希莊頓時大喜,道:“好嘞,我先替他們謝謝老客你了,來喝一杯。”
客光先是好酒之人,來者不拒,見事情擺平了,自然放開吃喝,與魏希莊連連碰杯,沒多久就喝的滿臉通紅,搖搖晃晃,眼都睜不開。
魏希莊東拉西扯與客光先說着漫不着邊的話,見他的表情,終於試探着問道:“老客,那個李恆秉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怎麼就放出去了……”
客光先彷彿努力的睜眼看了下魏希莊,打了個嗝,噴着酒氣,一臉醉紅,以男人都懂的笑容,晃晃悠悠的道:“我知道你之前帶他遊街,怕他報復?不用擔心,這傢伙也就是有個好夫人……”
魏希莊眉頭一挑,但他覺得李恆秉不是這樣的人,盯着客光先的神色,再次小心的問道:“李恆秉的夫人,那,四十多了吧?”
客光先噴着酒氣,嘿嘿一笑,道:“不是他府裡的,是外面的,你猜不到吧,這老小子看似清正,實則在外面金屋藏嬌,還懷着七個月的身孕,以死相逼,李恆秉是想死也死不了……”
魏希莊皺眉,知道這裡面還有別的事情,但不能問的太多,於是臉色一變,端着酒杯,笑呵呵道:“哈哈,原來如此,喝酒……”
客光先端着酒杯,大聲的應和,道:“喝酒,不醉不歸……”
兩人推杯換盞,沒多久客光先就罪了,魏希莊讓客光先的人送他回家,轉身則匆匆離開。
直到天明,魏希莊敲開了周府的大門,進入了周正的房間。
書房裡,周正與魏希莊對坐,魏希莊喝着醒酒茶,頭疼不已的道:“我查清楚了,原來李恆秉的這個如夫人曾經是青樓的頭牌,崔呈秀,田爾耕都曾是恩客。這次李恆秉落難,她就找到了兩人,不知道答應了什麼條件,兩人還都網開一面,真的將李恆秉給放了出來……這個如夫人七個月的身孕,以死相逼,要麼李恆秉好好活着,要麼一屍兩命……”
周正聽着魏希莊的轉述,頓時明白過來,點頭道:“難怪李恆秉會性情大變,這對他來說,也算是恥辱了。”
魏希莊一聽,放下茶杯道:“起初我也這麼想的,還有些同情這李恆秉,你猜後面我查到了什麼,這老小子正謀劃着右僉都御史……”
周正眉頭一挑,道:“右僉都御史?那可是正四品……”
魏希莊一身的酒氣,頭疼的厲害,拍着頭,道:“他的資歷夠了,若是等個半年,最多明年七月,他或許真的能成功。”
有崔呈秀這個左都御史在,他治下的一個四品官,真的不算事。
如果李恆秉上了右僉都御史,就能直接管着十三道監察御史,那就更能隨意的拿捏周正,甚至於,可以直接將周正投入司獄司的監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