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着大雪趕路,周正從京城出發,趕向山海關。
今年的雪格外的大,馬車在路上艱難跋涉,幾乎走不到一個時辰就要休息,不止是人,馬匹等人也受不了。
到了永平府,周正等人暫時休息,接見永平府各級官員。
周正是從永平府起家的,這裡的人幾乎都是他的嫡系,一個個自然上趕着來拜見。
永平府知府周懷陂坐在周正身前,仔細的介紹着永平府的情況。
周懷陂也是出自九江閣,比張賀儀,寇槐壹等人晚幾年,仕途發展也就慢了不少。
周懷陂能到永平府這個周正的大本營,本身也說明了關係。
周懷陂道:“大人,永平府的變法相當徹底,土地,吏治,兵改,賦稅,農業,商業等等,進行的十分順利並且徹底,下官有信心,五年之內一定能徹底完成變法,讓永平府煥然一新……”
周正喝着熱茶,點頭微笑道:“巡城御史給我寫了十分詳細的巡視報告,你確實做的不錯,再鞏固兩年。”
鞏固兩年,不言而喻了。
周懷陂立即笑容滿面,道:“大人放心,下官盡心盡力,絕不給大人拖後腿!”
周正喝了口茶,道:“嗯。另外,永平府也是支援遼東最近的地方,明年開始,朝廷會着力打造,投入會非常的大,涉及方方面面,你有個心理準備。”
周懷陂沒有驚喜,反而慎重的道:“大人,包括哪些方面?”
周正道:“第一,是對永平府的經濟,包括農業,商業,工業等進行佈局。第二步,是兵工,這個比較複雜,日後你會知道的。第三,是交通,會對永平府的道路進行整修。大致是這三點,明年朝廷會召你入京,仔細與你談的。”
周懷陂被委以重任,神色肅然,道:“下官謹記。”
周正擺了擺手,道:“好好熟悉一下,日後入京了,地方上的經驗也十分重要。”
周懷陂沉色點頭,重重應聲。
周正又與周懷陂聊了一陣子,便啓程前往山海關。
到了山海關天色已經黑了,山海關裡,遼東巡撫方一藻已經在等着了。
坐在山海關偏殿,周正與方一藻在聊天。
方一藻笑着道:“大人,遼東目前是一分爲二,軍事上歸盧大人管,民事則歸下官,倒也是配合默契,沒有什麼爭鬥。”
方一藻的話,顯然是在表明態度,對朝廷的一些聲音進行解釋。
以往的遼東軍政兩界的官員多有不合,爭來鬥去,這簡直就是一個傳統,從萬曆年間就開始了,歷代遼東巡撫,經略都是如此。
遼東主將主官的不和也是導致遼東敗局的重要原因之一。
周正點點頭,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心裡有數。說說遼東的情況。”
方一藻這才心裡放鬆,道:“大人,目前遼東在設府劃縣,登記人口,開墾荒地……大小淩河以北暫時沒有動作,目前最大問題,一個是遼東極其不穩,二來是人口,臣等正在想辦法。”
遼東是百戰之地,從萬曆到現在數十年,想要正常化,無疑是艱難的。
周正默默聽了一陣子,忽然道:“你覺得,明年大軍北伐,可行嗎?”
方一藻一怔,旋即道:“建虜確實是遼東最大的威脅,消滅建虜遼東才能發展。但恕下官斗膽,建虜並不那麼容易解決。一來,遼東地廣人稀,建虜經營數十年,正要決戰,他們徵召出十萬軍隊臣也不驚訝。二來,他們也未必決戰,若是不能一戰盡全功,那遼東又會回到崇禎年間,大人多年苦心將付之流水。”
周正看了他一眼,端起茶杯。
方一藻所言,也是周正以及大明朝廷上下所擔心的,建虜若是不決戰,其實與當初朱棣五徵大漠是一樣,不能克盡全功,建虜遲早會再來,再弄出一個薩爾滸之戰,明朝未必還能再來一次北伐。
周正喝了口茶,道:“嗯,我知道了,盧建鬥回錦州了嗎?”
方一藻道:“應該回了,盧大人之前去了廣寧中前衛查探敵情。”
周正點點頭,道:“之所以把你放回來,就是不放心,你在辛苦兩年,等遼東穩定了,我便讓你回京。”
方一藻曬然一笑,道:“大人說的哪裡話,下官做事非爲升官,這遼東有着幾十年唯有的良局,下官怎能不盡心?”
周正眼神欣慰的笑了笑,道:“話我擱下,什麼時候想回京,跟我直說就行。”
方一藻傾身,笑着沒有說話。
周正在山海關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趕往寧遠。
現在的寧遠城已經不是幾年前,城池擴大了一倍,城牆上都是黑洞洞的大炮,士兵們士氣蓬勃,煞氣凜冽。
周正在寧遠休息了一陣,與駐紮在寧遠城的滿桂聊了半個多時辰,便前往錦州。
到了錦州已經是晚上了,周正安排一羣人休息,帶着劉六轍,周德慳進入偏殿。
盧象升與盧象觀,曹變蛟等人陪着,衆人圍着碳爐,吃着火鍋,隨口說着事情。
盧象觀吃着肉,哆嗦着嘴角,道:“定國公這東北太冷了,尤其是今年。我剛跟大兄從廣寧回來,再往北,撒泡尿在地上都能結冰……”
衆人幾乎都是粗人,倒是沒有覺得粗鄙,笑着看着他。
盧象觀看着周正道:“定國公,從我跟大兄探查的情況結合軍情處等的情報,建虜的情況肯定更不好。他們糧食,衣物都嚴重短缺,聽說,還有不少人殺馬充飢。”
建虜是漁獵民族,最強的兵力就是騎兵,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到了殺馬充飢的地步,建虜的情況確實很不好了。
周德慳正吃着,聞言猛的擡頭道:“那,明年能北伐嗎?”
衆人看過去,都知道是周正的親侄子,倒也不以爲忤。
盧象觀看了眼一直默不作聲的盧象升,搖頭道:“我看不行,建虜再不濟也不是說滅就滅的。定國公最清楚,打了多少次,死了多少人,建虜一直都沒有傷筋動骨。”
這裡,周正與建虜打的最多,也打的最兇,就是拿命去拼,與建虜換命的血戰。
曹變蛟看了盧象觀一眼,埋頭吃着碗裡的菜。
周德慳放下筷子,神色沉思,而後道:“那也不能等,等建虜熬過去,我們的麻煩更多,趁他病要他命!”
盧象升不動聲色擡眼看向周德慳,目光又移到周正臉上。
周正端着碗,咀嚼着嘴裡的羊肉,道:“咱們就是討論,沒有定案,什麼話都可以說,百無禁忌。”
盧象觀有些會意過來了,看着周正,試探性的道:“定國公,您,決定北伐了?”
周正給周德慳夾了塊肉,目光從盧象升臉上滑過,笑着道:“沒有。不是說了嗎,百無禁忌,你們有什麼想法,都可以說。”
周德慳聽着,心裡越發激動,眼神都看着盧象升。
他知道,他二叔這次來遼東就是要聽聽這個薊遼督師的意見。這個人的意見很重要,甚至左右他二叔以及朝廷的決定。
他說北伐,朝廷必然同意,他要是反對,朝廷肯定會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