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元年,也就是歷史上的崇禎十四年,五月。
周正坐在班房裡,正在看着四川來的奏本。
隨着陝西之亂被平定,秦良玉等也騰出手來,對川貴交界的土司進行強力打擊。
這裡的土司異常強大,在天啓三年就曾有十萬大軍圍攻成都,四川差點陷落!
有了朝廷的強力支持,川貴兩省總兵,合計五萬大軍的征剿,徹底平定西北似乎就是時間的問題。
周正認真看完,又拿起一道,這是趙率教的奏本,他在雲南盯着吳三桂等叛軍。
吳三桂等人似乎也知道重返大明無望,轉而經營在緬甸的地盤。
緬甸內部正是亂的時候,實力不濟,連翻敗仗,發信給趙率教,希望兩邊聯手,趙率教上書,詢問周正的意思。
周正笑了聲,回覆了個‘隔岸觀火’。
不知道隔了多久,姚童順悄悄進來給周正添水,見周正空閒了,這才道:“應該是元輔那邊出手了,看似是針對錢謙益,應該還是爲了堵住復社那邊的嘴。”
姚童順說的是李覺斯公然上書,針對江南名妓風氣的事情。
周正拿起茶杯,道:“這麼說來,元輔那邊,確實有不少把柄在復社人手裡了。”
姚童順道:“元輔以往的那些事情,瞞不過多少人。”
周正喝了口茶,道:“呂大器的事情,怎麼樣了?”
姚童順笑着道:“張四知的手筆,一面敲打一邊安撫,已經降下來了,沒有之前那麼熱鬧了。”
周正有些滿意的笑了,道:“元輔既然這麼有善意,這樣吧,他的那些任命,就過了吧。”
姚童順也笑着,而後道:“近來有人不斷呼籲恢復‘科道’,元輔那邊的態度有些模糊。”
周正對於‘科道’,或者說‘言官’二字有着深刻的牴觸,大明這麼多年壞就壞在言官上了,多少事情,多少人葬送在他們手裡。
周正沉吟片刻,道:“沒商量。”
這是周正一貫的態度,姚童順不意外的應下,猶豫片刻,道:“大人,錢糧,有些不夠用了。”
縱然周正抄沒了那麼多的宗室勳貴高官等的家產,但對於破爛的大明,加上各種支出簡直是無底洞,再多的錢糧也不夠。
姚童順說的‘不夠’,並不是周正的錢糧要見底,或者說透支,而是相對於龐大的支出,長遠的看,無法持續支持下去。
周正點頭,心裡斟酌一番,道:“未來兩年是不指望稅務能有多少,還得舉債,告訴高弘圖,要他加快淘汰舊幣進程,舉債幅度可以大一點,利息高一點,時間拉長一點。”
朝廷向天下借錢,這件事怎麼說都不好看,而且前列很少。
姚童順應着,道:“是。”
周正擺了擺手,姚童順欲言又止。
周正一頓,道:“怎麼了?”
姚童順還是道:“朝廷裡,不太希望大人對蒙古開戰,錢糧消耗會比較大,而且可能持續時間比較長。”
從甘肅鎮出擊蒙古,路途遙遠,單單是錢糧運輸就是個大問題,要是持續時間過長,甚至是敗事,那就太得不償失了。
周正能理解他們的擔憂,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姚童順擡了擡手,這才退下。
大明朝廷這邊有了難得的平靜,整修內務逐漸走上正軌,難題就又轉到了建虜這一邊。
瀋陽皇宮。
黃臺吉劇烈的咳嗽,面容枯槁,雙眼血紅凹凸,瘦的不成樣子。
他身前坐着濟爾哈朗與寧完我,兩人神色憂慮的看着黃臺吉。
黃臺吉喝了口茶,壓下翻涌的氣息,勉強笑着道:“你們不用擔心,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濟爾哈朗面無表情,沒有說話。
寧完我則深深的擰眉,道:“陛下,要不,休息一會兒吧?”
黃臺吉從容一笑,又咳嗽了一下,道:“沒事。明朝那邊怎麼樣了?”
寧完我神色憂慮,還是說道:“明朝那邊管控的極嚴,想要走私糧食,鐵器之類還得想辦法。”
黃臺吉點頭,道:“早就料到了,慢慢來。有個兩三年時間,我們就應該能緩過來,現在,就給周徵雲一個面子吧。”
濟爾哈朗看了眼寧完我。
寧完我神色僵了下,還是道:“陛下,明朝那邊傳出消息,可能會對科爾沁出兵,兩萬騎兵已經佈置到了甘肅鎮。”
黃臺吉其實已經知道了消息,畢竟多爾袞就在京外。
黃臺吉沒有說話,寧完我道:“陛下,科爾沁沒有多少實力,其他蒙古部落而今與我們是漸漸離心。我們若是派兵支援,明朝定然趁機進攻盛京。”
濟爾哈朗這才說話,道:“科爾沁是我們最大的盟友,也是臂膀,如果科爾沁有失,脣亡齒寒,我們大清亡國也不會遠。”
黃臺吉默默拿起茶杯,道:“你們怎麼看?”
寧完我猶豫再三,道:“陛下,草原那麼大,背後就是喀爾喀,科爾沁,最好是避一避,或者,聯合喀爾喀給予明朝一次敗仗。”
黃臺吉又放下茶杯,道:“明朝敗一次就會老實,我們就能扳回主動。”
濟爾哈朗卻道:“我擔心沒有那麼容易,科爾沁總兵力也沒多少,其他部落未必願意繼續得罪明朝。而且周徵雲向來強硬,如果不能徹底打垮,明朝或許會不斷的進攻科爾沁,沒完沒了。”
“就像對我們一樣。”寧完我補充道。
黃臺吉輕輕嘆了口氣,道:“我待會兒給科爾沁大汗寫信,請他們避一避,帶着明軍逛逛草原,他們快有兩百年沒去過了。”
寧完我神色動了動,默然點頭。
濟爾哈朗道:“我們也要動一動,給明朝壓力。”
黃臺吉擺了擺手,道:“算了。對了,大哥來了嗎?”
寧完我深深的看了眼黃臺吉,道:“聽說,去見莊妃娘娘了。”
黃臺吉看了眼濟爾哈朗,點點頭,道:“既然這樣,你們就去吧。”
兩人一同站起來,擡手告退而去。
皇后哲哲從側門出來,滿臉的憂慮,道:“陛下,真的要這樣嗎?”
黃臺吉看着門外,枯槁的臉上一笑,道:“豪格死的早,要不然也不用這樣。”
哲哲站在黃臺吉身側,雙目含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