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記鋪子內現在就五個人,李實,他的小徒弟以及如夫人。
周正,魏希莊。
魏希莊的繡春刀架在李實的脖子上,一臉的殺意。
李實這個老東西太可恨了,魏希莊着實被氣到了,如果不是沒殺過人,或許真的就一刀砍了下去。
小太監,美婦人這會兒神情緊繃,渾身顫抖,嚇的一句話也不敢說。
魏希莊是誰,是魏忠賢的族孫,他要是殺個人,還能有什麼天大的後果?
這回,李實也怕了,感覺着脖子上寒意森森的刀鋒,腦子裡全是剛纔周正的話。
李實強行鎮定心神,瞥了眼鋒利的繡春刀刀鋒,目光看着魏希莊,猶豫着又轉向周正,聲音沒了之前的尖銳高亢,反而低沉的道:“你沒有證據,你休想污衊咱家!”
周正拿過油紙袋,掏出一本賬簿,推過去,道:“你看看,有什麼不對的,我找人糾正。”
李實看着‘賬簿’二字,心頭就是一跳,伸手翻開,臉色頓時變得難看,翻的越多越難看。
魏希莊也在瞥着,當看到高,周等姓字的時候,心裡更加篤定,刀鋒猛的一用力,冷聲道:“老東西,跟我走一趟詔獄吧,這一次,我保證你不能活着走出來!”
李實僵硬老臉抽搐了一下,目光從賬簿上移開,感覺着脖子上的冰冷,看着周正,滿臉陰沉的道:“這些東西你從哪裡來的?”
這些賬簿,是李實收受賄賂的詳細記錄,其中那些被剔除逆黨案名單的東林人都在上面,包括攻擊客氏與魏忠賢最兇最狠,魏忠賢一直想弄死的那幾個!
周正一直平靜的雙眸忽然變的冰冷,盯着李實道:“別說翻一個小小的上官勳的案,我現在就是弄死你,誰也不會說什麼!”
這個案子的難點就在魏忠賢,現在李實沒了魏忠賢的庇護,以他的那些斑斑劣跡,想弄死真的太容易了!
李實身後的徒弟、美婦人渾身顫抖,表情蒼白無比。李實是他們的靠山,若是李實死了,他們離死也不會遠。
李實眼神裡恐懼一閃,輕輕動了動脖子,看向魏希莊,僵硬的臉上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道:“魏公子,咱們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凡事好商量,什麼條件,你儘管提……”
魏希莊今天在李實這裡受了奇恥大辱,真的恨不得宰了這個無恥老賊,但他也還算冷靜,知道殺了這老東西也解決不了問題,轉頭看向周正,目光探尋。
李實連忙跟着轉過去,急聲道:“周御史,我知道上官勳的案子讓你難辦,我可以做成鐵案,儘快處死上官勳,也能讓上官家不再告狀,這樣你就能對皇上有交代……”
周正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對着院子裡的家丁道:“去樓上將筆墨拿下來。”
那家丁一直在門外候着,還震驚於他們家二少爺的翻雲覆雨,聽着周正的話,猛的驚醒,慌忙道“是二少爺。”跑進院子,急匆匆的跑上二樓。
李實不知道周正要幹什麼,依舊舔着僵硬的笑容,顫巍巍的道:“周御史,我可以幫你父親官復原職,還能更進一步,你的這個生意,我也能幫你做大,一年賺十萬兩很容易……”
家丁很快拿着文房四寶下來,要在周正面前快速鋪好。
周正伸手阻止,道:“給李公公,他要寫字。”
李實一見,頓時神色微變,道:“你要我寫什麼?”
家丁連忙弄好,飛快又悄步的退回到院子裡。
周正看着李實,微笑,道:“寫周起元一案的詳細經過,記住,是詳細,如果你寫的跟我瞭解的不同,詔獄。”
李實臉色驟變,眼神閃過恐懼,繼而是憤怒。
二月發生的所謂的‘逆黨案’,起因是周起元作爲清流習慣性的打壓李實這個提督太監,李實拉攏,討好,行賄等方法行不通,不甘忍受,怒而上書彈劾周起元‘結黨謀逆’。
魏忠賢抓住這個機會,興起大獄,將身爲應天巡撫的周起元,御史周建宗等十多東林人抓入鎮撫司獄,繼而彈劾高攀龍等東林大佬,迫使他們辭官。
最終的結果,就是周起元等人被殺,高攀龍等自盡,東林最後的力量被絞殺一空,魏忠賢狠狠出了口惡氣,閹黨一家獨大,再無抗衡。
因此,這‘逆黨案’本質是黨爭,由李實構陷而觸發。
李實看着眼前的筆墨,表情陰沉變幻。
如果這件事他寫出來了,那他就真的翻不了身,這麼大把柄在周正手裡,他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周正眼神冷冽,道:“如果你不寫,現在就死!”
魏希莊壓着繡春刀再次用力,冷聲道:“看來我帶你去詔獄你這老東西纔會老實!”
李實脖子滲出血絲,渾身劇烈一顫,不自覺的伸出手,拿住筆,猶自不甘心的道:“周御史,我有很多銀子,只要……”
周正冷笑一聲,道:“你沒有與我談判的資格,要麼在這裡寫,要麼去了鎮撫司獄,一番大刑之後再寫,你自己選!”
李實內心極其屈辱,不敢,臉上也盡皆是憤怒與怨憤。
但這些都沒用,周正拿住了他的把柄,真要弄死他,一點後果都不用承擔,無所顧忌!
何況,他清楚他自己,根本抗不了任何刑具!
李實看着臉上殺意不減的魏希莊,拿起筆,顫巍巍的開始寫。
他沒寫幾個字都要停頓一下,手在顫抖,擡頭看向周正,見着他冷漠的表情,眼神痛楚,還是繼續寫。
或許是寫的多了,越寫越順,洋洋灑灑,寫了近千字,將所謂的‘逆黨案’前因後果都寫出來,尤其是他主導,參與的構陷部分。
其中,也包括他威逼恐嚇蘇杭商戶,劫掠來的銀錢的數目。
好一陣子,李實擱下筆,面無表情的道:“寫完了。”
周正抽過紙,一字一句的看去。
不得不說,李實的文筆還是不錯的。
但這場‘逆黨案’的經過還是讓周正心驚,不止閹黨對東林的進攻,還有東林的內訌,其中一些事情簡直齷齪的難以想象。
周正皺着眉,壓着心裡的噁心看完這一段,落在李實的斂財上。
或許是因爲周正手裡的賬本,李實交代的格外清楚,他抄沒了衆多高官顯貴,豪門大戶,更是在蘇杭敲詐了一百多豪商鉅富,獲得的現銀超過百萬,金銀珠寶,古玩字畫,田畝,莊園,院子,鋪子等等,更是數目驚人!
周正將紙向右邊推了推,給魏希莊看。
魏希莊只是匆匆一掃,頓時氣的怒笑,道:“你個老東西,我還是小看你了!”
李實面無表情,彷彿已經冷靜下來,看着周正,魏希莊二人,淡淡道:“我已經寫了,說出你們的條件吧。”
周正轉頭看向魏希莊,道:“銀子歸你,商鋪,田畝,院子這些歸我,如何?”
魏希莊一怔,旋即反應過來,道:“這件事是你擺平的,我不搶功。這樣吧,我拿二十萬,省的以後用銀子捉襟見肘,其他的,都歸你。”
周正沉吟一陣,忽然轉向鋪子內的院子,道:“六轍。”
這麼大的動靜,劉六轍自然不會不知道,早就跑來了,只是躲在院子裡,不敢進來打擾。
劉六轍到底只是周家一個書童,見過的場面有限,攝於眼前的情形,小心翼翼的走進來,低聲道:“二少爺。”
“你去將成經濟叫來。”周正道。
周正十分清楚他現在的身份地位,李實這麼大的家業,他吃不下,即便強行吞下也守不住。
若是有牙行,就能不斷的整合,消化,收歸己有。
劉六轍答應一聲,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李實已經聽出來了,周正與魏希莊這是要鯨吞他的所有財產,臉色不由得十分難看。
他身後的如夫人,小太監眼神不捨,但渾身冰冷,不敢吭聲。
周正看着魏希莊,道:“組建一家牙行,將李實的財產放在牙行下,我們一人一半。”
魏希莊愣了愣,這可不是十兩二十兩,是百萬巨資!
周徵雲,真的就這麼眼都不眨的分給他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