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文景瞥了眼四周,越發低聲道:“徵西伯那邊準備的如火如荼,分明是要進行一場轟轟烈烈的大變法。朝局本就詭異莫測,這位錢大人如此魯莽,怕是會惹出亂子來。”
周延儒眼神笑意一閃,道:“我正愁用什麼辦法試探一下週徵雲的變法,這個人,在合適不過了。”
範文景神色微凝,道:“大人,徵西伯將主審給這位,怕是也有目的。”
周延儒道:“我自然知道。錢受之若是能成事,自然是我的臂助,若是不能,那就是一顆棋子,棄了就棄了。”
範文景明白了,沒有再多嘴。
錢謙益入了宮,朱慈烺十分高興,拉着說了足足一個時辰的話。
朱慈烺聽着錢謙益要做主官,尤其是他的斷案方式,大合朱慈烺心意,讚美之詞溢於言表,還透露要請他做帝師的意思。
錢謙益這短短半天,聽到這麼多從未有過的好消息,興奮的無以言表。
李忠在一旁看着,面無表情。
近來朱慈烺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眼裡,這位陛下,正在悄悄培植親信,拉攏朝廷官員。
這令他十分的憂心。
錢謙益雖然久離官場,卻極其善於察言觀色,隱約察覺到小皇帝的心意,更加迎合。
君臣二人在鍾粹宮相談甚歡,定下了許多事情。
到了傍晚,朱慈烺依依惜別的將錢謙益送出宮門,看着錢謙益的背影,朱慈烺神色振奮,雙眼灼灼。
李忠只覺頭皮發麻,一個字不敢言。
朱慈烺拍了下手,自語道:“內閣終於有朕的人了,很多事情就好辦了。”
李忠低着頭。
朱慈烺猛的轉過身,道:“魏國公什麼時候到京?”
李忠連忙瞥了眼四周,走近低聲道:“最多三日就到。”
魏國公,是徐達的後人,一直駐守南京,與京城的英國公一樣,身份,地位顯赫,遠超其他國公。
最重要的是,他領兵!魏國公駐守南京,與南京兵部尚書,領南京一切兵馬。
朱慈烺聽着李忠的話,狠狠點頭,道:“魏國公一到,就叫他來見朕。”
李忠應着,不敢多勸半句。
朱慈烺等錢謙益走了很久,這纔回過神,快步進了宮內。
李忠心裡一嘆,剛要轉身,李化貞慢慢走了過來。
李忠臉色微變,陪着笑道:“李公公這會兒不在東廠,怎麼有空進宮了?”
李化貞以往神情傲然,這會兒平平淡淡,彷彿很是謙卑又好像誰都沒放在眼裡,他瞥了眼宮裡,道:“我雖然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但我希望你學學王公公。”
李忠知道,李化貞肯定是察覺到了什麼,神色凝重,道:“你要去告訴徵西伯嗎?”
李化貞看着他,淡淡道:“你做的隱蔽,我沒查到什麼。不過,你瞞不過徵西伯的。這宮裡,這京城,裡裡外外,你能分辨誰是他的人,誰不是嗎?我言盡於此,你好自爲之。若是讓我發現你不利於徵西伯,或者會連累到我,我不會留情。”
李忠不知道是什麼表情,只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緊張,看了李化貞一眼,轉身進屋。
李化貞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見朱慈烺沒有召見,便轉身離開。
他們這些內監,現在的地位十分的特別,或者說尷尬。若是皇帝成年,外面即便有權臣,也可操作。問題在於,皇帝年幼,外臣太強,他們這些內監行差踏錯,也是死無葬身之地,皇帝護不住他們!
……
第二天一大早,宮裡的旨意就下了。
錢謙益加東閣大學士,入閣預政,主理叛逆案。
內閣空置了太多,突然一個人入閣,自然引來不小動靜,不少人爭相巴望着,期望着能夠入閣,一步登天。
錢謙益擺足了姿態,平易近人,禮賢下士,剛剛在內閣上位不久,就親自到了三司衙門。
一百多人的依仗,那就一個威風凜凜。
馬士英,寇槐壹,李恆秉三人這次躲不了了,只得出來面見。
錢謙益坐在刑部大堂上,看着老老實實站着的三人,心裡冷哼,面色不動,淡淡道:“本官奉旨審斷逆案,你們將所有的案卷都拿上來,還有,爲防串供,冤屈,所有人犯本官會另行安置。”
寇槐壹,李恆秉,馬士英三人對視一眼,這位新閣老的三把火,三給他們三人了?
三人中,寇槐壹與周正最近,官位卻最低,是大理寺卿,他故作思索片刻,道:“下官遵命。”
錢謙益見這三人低頭,心裡大是爽快,官威越足,道:“現在各衙門都在搬遷,本官也找了一處,到時候,你們帶着人去那裡,聽候我的調遣,沒有我的命令,不得擅動,更不能判處任何人!”
李恆秉擡起手,神情漠然的道:“下官領命。”
錢謙益目光又看向馬士英這個都察院的左都御史,道:“都察院近來太鬧騰了,你約束一下,須知大體,大局,不可任性胡來。”
馬士英心裡罵了句老梆子,臉上笑呵呵的道:“錢閣老說的是。”
錢謙益越發舒爽,越發體會到了權力的妙處,年上經不住的笑起來,起身道:“今日就這樣,明日將案卷送到內閣。”
“下官恭送閣老。”馬士英三人側着身道。
等錢謙益走了,馬士英才冷哼一聲,道:“還真是囂張跋扈!”
寇槐壹道:“這位新閣老,看來是要做些事情了。”
李恆秉抱着手,道:“都給他嗎?”
李恆秉到底不完全算是周正的人,消息總是慢了一步。
寇槐壹看了他一眼,道:“大人的原話,該留的留,這位閣老,未必能做得久。”
李恆秉久經宦海,道:“原來如此,怕他也是元輔的棋子,並不是他的人,且未自知。”
馬士英看了其他兩人一眼,道:“我們現在怎麼辦?就任憑他擺佈?”
寇槐壹道:“不着急,咱們慢慢看,這京城裡的案子太多,看看這位新閣老有什麼手段。”
從李自成敗退之後,京城之中事情太多,案子就沒斷幾件,涉及到投降李自成的叛逆以及‘金鑾殿行刺案’就有太多人。
錢謙益出了刑部,上了馬車,要趕去戶部。
馬車上,他的門生有些擔憂又不解的道:“老師,您明知道他們都是徵西伯的人,怎麼還一點情面都不留?”
錢謙益端坐着,內心舒爽無比,微笑着道:“外面,對三司這三位風評很不好?”
門生連忙道:“對,尤其是昨日老師被拒之門外後,朝野越發的沸騰,彈劾之聲越發的大。”
錢謙益笑容更多,道:“這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