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儒站在朱慈烺身前,沉默了好一陣子。
直到朱慈烺氣息平穩了一點,周延儒才繼續說道:“陛下,不管那些人怎麼嚼舌根,有一點不會變,那就是徵西伯是擊敗闖賊,克復京城,拯救陛下,拯救大明江山的功臣!他沒有不臣之心,他所求的都是大明社稷的安穩與中興……陛下,當近賢臣遠小人,切莫君臣相疑,成千古之恨。”
朱慈烺盯着周延儒,不知道是被他的話說動,還是遲疑了,沒有反駁,轉頭看向李忠。
李忠現在是心驚膽戰,連忙眼神閃爍着,若有所指的低聲道:“萬歲爺,徵西伯一片忠心,天地可鑑,懷疑誰,都不應該懷疑徵西伯。”
朱慈烺聽明白了,眉頭皺了又皺,內心煩躁,一時間思考不了太多,到底才十歲,又看向周延儒,道:“宗室不能殺。”
周延儒沉吟片刻,道:“老臣答應了。”
朱慈烺沒想到周延儒這麼輕易就答應了,一怔之後,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又看向李忠。
李忠想了想,看向周延儒道:“元輔,萬歲爺雖然年幼無法親政,但涉及宗室以及國社大事,須皇上準允。”
這句話大合朱慈烺心意,看向周延儒,道:“沒錯。”
周延儒心裡正在想怎麼勸服周正,聽着朱慈烺的話,順口的道:“每旬的第三天,老臣帶着六部尚書來向陛下奏報朝中大事,陛下須聽政兩個時辰。”
朱慈烺大喜,道:“好,就這麼辦。”
周延儒看着朱慈烺,這位小皇帝剛剛表現的狠厲很像先帝崇禎,令他擔憂,頓了片刻,道:“至於其他事情,還請陛下交給內閣。剛纔關於徵西伯的話,老臣沒有聽到,也請陛下忘了。”
朱慈烺這會兒冷靜下來,似乎也覺得有些不妥,小臉繃了繃,道:“周愛卿放心,朕知道分寸。”
周延儒心裡稍鬆,擡手告退。
周延儒一走,李忠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哭聲道:“萬歲爺,您要嚇死奴婢……”
朱慈烺一怔,突然驚醒,站起來扶起李忠,有些不安的道:“李公公,真的有那麼嚴重嗎?”
李忠雖然是周正的人,卻更不希望朱慈烺出事,他看着朱慈烺稚嫩的臉,表情如同哭喪,道:“萬歲爺,奴婢讀的書不多,可聽到的太多了,光宗老祖,熹宗皇帝,他們的駕崩可都不尋常啊……”
朱慈烺臉色一白,年紀再小也怕死,他語氣戰兢的道:“那,現在怎麼辦,要不要封口這裡的所有人?”
李忠苦笑,道:“萬歲爺,來不及了。”
就在這時,上官烈穿着重甲,帶着一隊侍衛,押着三個內監,大步向着乾清宮走過來。
朱慈烺等聽到外面的動靜,紛紛走出來,站在門口。
眼見一隊煞氣凜冽的禁衛,朱慈烺臉色更白,眼神驚恐,李忠也都顫抖起來。
真到了一種不相容的時刻,周正可不會在乎他李忠。
那被押着的幾個內監,一看到朱慈烺,頓時大喊:“萬歲爺,救奴婢,救奴婢啊,這些禁軍瘋了,他們要殺我們,萬歲爺……”
三個內監哭喊一片,十分悲慼,若不是被架着,早就滾趴過去。
李忠強忍着戰慄,道:“上官統領,這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上官烈一擡手,沉聲道:“陛下,這三人就是私通宮外,給那些刺客匕首的人,臣已經查實,請陛下發落。”
朱慈烺已經看出來這三人就是與他說過‘金鑾殿行刺’‘真實情況’的人,再聽着上官烈的話,傻子也明白了,頓時咬牙切齒,氣的胸口起伏,說不出話來。
李忠立時驚醒,這不過是藉口,用來警告朱慈烺的。
李忠剛要開口說話,上官烈一轉身,冷聲道:“拉出去,亂棍打死!”
“是!”一羣侍衛拉着三人,拖向不遠處。
三個內監哭聲大喊,求朱慈烺救命。
朱慈烺來不及說話,就聽到了慘叫聲。那一棍棍下去,打的着實結實,就是奔着死裡打。
李忠嘴角抽搐,心膽俱寒。
這是要撕破臉了嗎?周徵雲一點體面都不顧及了嗎?
偌大的乾清宮前,除了三個內監的慘叫聲,再無其他聲音,朱慈烺,李忠以及衆多的內監,宮女全都雙眸驚恐,渾身顫抖着,不敢說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三個內監奄奄一息,眼見就要不行。
朱慈烺終於要繃不住,陰沉着臉要說話,上官烈卻搶先一步,喝道:“陛下,宮裡小人太多,爲了陛下的安全。臣將在乾清宮,鍾粹宮佈置重兵,對內監,宮女進行嚴格的監控,陛下出入,臣也會親自跟隨,確保萬一!”
朱慈烺聽着上官烈的話,神色顫慄的道:“你是說,朕只能在鍾粹宮,乾清宮,你什麼事情都得跟着?”
這,形同監禁了!
李忠渾身冰冷,周正終於還是不忍了。
現在周正控制着皇宮,京城,只要給朱慈烺一杯毒酒,或者失足落井,總之想要朱慈烺暴斃,那簡直太容易了!
李忠害怕極了,連忙道:“上官統領說的是,有勞上官統領。”
朱慈烺剛要呵斥,李忠一把拉住他的手,阻止了他說話。
朱慈烺胸腔快炸了,卻也只能硬生生的忍住。
上官烈見朱慈烺沒有反對,心裡冷笑,旋即一揮手,早就安排的禁軍迅速在乾清宮,鍾粹宮佈置,圍成了鐵桶。
這個時候,那三個內監也終於沒了聲息,儼然死透。
一個禁軍試了試,上前道:“大統領,死了。”
上官烈一揮手,道:“扔出去,再有搬弄是非,離間君臣之大逆不道的,一律照此辦理!”
“是!”那禁衛應着,大步轉身。
上官烈再次擡手向朱慈烺,道:“陛下,臣護送您回宮。”
朱慈烺恨不得現在就殺了上官烈,怒聲的哼了一聲,轉身快步進了東暖閣。
立時間裡面就傳來低聲咆哮以及砸東西的聲音,還有李忠的苦口婆心的勸說。
上官烈站在乾清宮門口,右手握刀,冷眼俯看着乾清宮之前。
乾清宮門前,是一排排林立的士兵,來自於天津衛的老卒,都是周正多年親信。
消息很快傳到外廷,周延儒坐在班房內,神情晦澀,道:“咱們這位新皇上,像極了先帝。”
範文景有些不安,道:“元輔,徵西伯的動作越來越多,現在更是禁足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