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清鄭走上前,盯着這個女子,雙眼大睜,一臉飢渴像,忍不住的就要伸出手。
胡清鄭剛伸出手,男子的猛的掏出一把匕首,站到了女子身前,怒色道:“老色鬼,你要幹什麼!”
胡清鄭嚇了一跳,連忙後退。
衆衙役也是一驚,紛紛拔出刀,圍着男子,厲聲呵斥道:“大膽,放下刀!”
胡清鄭頓時反應過來,神色一板,站在衙役身後,擺着官威,沉聲道:“你可知道,行刺本官是什麼後果!”
年輕男子一臉怒容,緊握匕首,盯着胡清鄭冷笑道:“老色鬼,敢動我姐姐試試!”
女子跟着站起來,按下男子的手,看着胡清鄭與周正道:“小弟年輕不懂事,還請二位大人息怒。”
胡清鄭盯着女子的臉,雙眼通紅,氣息急促幾分,越發冷笑道:“在午門,衆目睽睽之下,拿着匕首對着本官,就憑這個,就足夠流放你們去九邊!”
男子怒不可遏,剛要說話,女子看向周正,聲音冷冽而平靜的道:“大人,我們沒有惡意。”
女子神態清冷,沒有了俯看着的楚楚自憐,眼神堅定,肌膚無暇。雖然穿着有些凌亂,風塵僕僕,但一舉一動都不像尋常百姓家的女子。
周正心裡轉念,看着胡清鄭的故作兇威,道:“他們敲了登聞鼓,待會兒可能要進乾清宮。”
胡清鄭眼神微變,要是這對姐弟到皇帝面前告他一狀,那就出大事了。
胡清鄭小眼睛眨了眨,盯着女子喉嚨又動了下,淡淡道:“念你們初犯,本官就不追究了,給本官老實跪下!”
男子越發大怒,但被女子拉住,再次跪下。
女子沒有看胡清鄭,目光都盯着周正。
周正看着女子,心下有些奇怪,卻沒多說,伸手翻開手裡的狀紙。
胡清鄭也打開手裡的文書,這是案卷,胡清鄭只是掃了一眼,手一抖,案卷全掉地上了。
胡清鄭變色,急匆匆的將案卷撿起來,塞給周正,道;“我內急,你先看着。”未等說完,他就急匆匆的跑了,速度飛快,一點也不像內急。
姚童順以及一羣衙役面面相覷,胡御史看到了什麼,嚇成這樣?
他們紛紛看向周正,結果周正也是面有凝色,雙眉擰起。
周正看完,擡頭看向那個女子,道:“你應該知道,這件事我幫不了你。”
女子抿了抿嘴,道:“民女別無所求,只求家父能放出來,周御史若能做到,民女願意做牛做馬報答大恩!”
女子說着,就磕下。
男子連忙跟着道:“我也是,請周御史放出我爹,做牛做馬!”
周正看着兩人,眉頭沒有鬆開。
這對兄妹喊冤的事非同小可,涉及閹黨與東林黨的爭鬥。
今年二月,提督蘇杭織造的太監李實,彈劾應天巡撫周起元,連帶着周宗建,高攀龍,李應升等諸多東林大佬被抓,興起大獄。
半年之後,八月,死了數十人,即便是時爲都察院左都御史的高攀龍也被逼沉湖自盡,東林黨遭到了致命,決定性的打擊。
這對姐弟的父親,上官勳是杭州織造府關聯的一個商人,杭州織造府每年從他手裡買下不少精緻的絲綢,充任織造府所出,上貢皇宮。
李實本就是爲了權利迎合魏忠賢,魏忠賢興起大獄,他在蘇杭自然不閒着,一舉不知道抓了多少官商大戶,侵吞了多少人的家產,這對姐弟之父上官勳就是其中之一。
雖然本質是黨爭,但有閹黨在虎視眈眈,肆意誅連,不斷擴大,誰還敢插手喊冤?
周正看着這對伏地的兄妹,剛要說話,午門裡走出三個人,一看就是內監,其中一個擡着頭,翻着眼,一臉嫌棄模樣的尖聲道:“誰是今天的輪值監察御史呀?”
周正收好狀紙與案卷,走過去,擡手道:“下官浙江道監察御史周正。”
這個太監瞥了眼周正,越發的冷淡道:“陛下忙於國事,無暇多問,命你全權處置這件事,而後具奏上表,明白了嗎?”
周正哪裡聽不出,分明是天啓皇帝不想見這對喊冤的姐弟,找了藉口打發給他。
周正神色不動,心裡微沉,這件事十分麻煩,現在皇帝還要求處置妥當上奏?
要他怎麼處置?李實是內監,他動不了,何況背後還站着權傾朝野的魏忠賢。
落井下石?拿這一家做踏腳石,趁機邀官?周正心不夠黑,還做不到。
周正心如電轉,沒有第一時間回答,那個內監神色不滿,又道:“我說,你聽明白了嗎?”
周正神色微震,醒轉道:“下官明白了。”
這個內監哼了一聲,轉身就走入午門。
周正轉過身,這對姐弟已經擡起頭,目光直直的盯着周正。
周正心頭沉沉,暗吐口氣,走過來道:“卷宗本官已經接了,你們留下地址,有消息我會派人通知你們。”
這還是半年來,第一個接他們卷宗的人,男子激動不已,不知道該說什麼。女子倒是十分鎮定,再次磕地道:“謝大人。”
周正沒有多說,轉身進入午門,再次上了箭閣,他剛剛前腳踏進來就沉聲道:“你去給我查一下,這對姐弟是怎麼進來的。”
登聞鼓早就形同虛設,一般人根本到不了這裡!並且這對姐弟明顯知道他是誰,這件事,處處透着詭譎!
像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姚童順一驚,也想到了什麼,道:“是,我這就去查!”
周正坐下來,將狀紙,案卷打開,仔細的看去。
這件事落到了他頭上,不管也得管了。
這個案子本身並不複雜,李實在蘇杭一帶抓了不知道多少商人,無非是敲詐勒索,要這些商人花錢保命。但李實給上官勳按了一個‘周起元朋黨’的罪名,是欽定的犯人,如何洗脫?
一陣子之後,胡清鄭終於回來了,站在門口,看着周正滿臉的得意笑容,揹着手,搖頭晃腦的感慨道:“到底是年輕人啊,知道闖大禍了吧?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活該啊……這個案子,不管你怎麼辦,後果都是你進大牢,哈哈哈……”
胡清鄭忍不住的大笑起來,渾身上下都是爽快。
周正從案卷裡擡起頭,平靜的道:“我們是一起輪值的,我剛剛入職,你是老人,這個案子理當是你主理。”
胡清鄭臉色大變,蒼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