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士英對周正十分恭謹,畢竟,秦人龍等人被抓,是他按照周正的吩咐親自做的。
他們能進去,馬士英要是有一點讓周正不滿意,也會輕巧的進去。
周正放下茶杯,淡淡道:“他們無非是曲解戶部的政策,人身攻擊。這樣,你隨便寫一寫,不痛不癢。再找人寫我爹是靠皇上寵幸上位,本身沒有能力……意思你懂?”
馬士英當然懂,寫彈劾奏本,是大明官員必備技能,連忙擡手道:“是,這樣就夠了?”
周清荔已經告訴周正,他可能在戶部待不了多久,沉吟片刻,周正道:“你照做,其他的,我來佈置。”
馬士英有所會意,道:“是,我這就去安排。”
周正看着馬士英走了,暗自搖頭,朝廷這壇渾水,來來去去,總有那麼多不知死活的人。
‘不知死活’並不是因爲得罪周正,而是大明朝廷就是一個巨大的墳墓,進了墳墓的,能有幾個活着出去?怎麼就有那麼多人拼命往裡鑽?
馬士英走了很久,周方一瘸一拐的進來,坐在周正邊上,道:“準備好了?”
周正給他倒了杯茶,道:“差不多了,明天就走。”
周方拿起茶杯,猶豫了下,道:“我要是跟你走,你覺得怎麼樣?”
周正一怔,沒想到周方會說這個。
周方的資歷是完全沒有問題,足以擔任一任知縣,甚至是一府府丞。只是,周方跟着他去,感覺有些說不出的怪異。
周方自然也知道,但他還是說道:“我在大理寺是一點都不順心,兩年前在山東被人構陷,我想,在你的治下,總能做些事情,總比在大理寺混時間的強一些。”
自從成婚,有了孩子,周方少了不少書生意氣,成熟不少。
周正想了想,道:“我倒是沒有問題,爹那邊……”
周方一聽周正不反對,當即一臉熱切的看着周正道:“爹說隨我。”
既然周方不想在京城裡混,周正自然要幫忙,道:“昌黎縣知縣,或者永平府府丞。”
“知縣就行。”周方有些激動的說道。他是很想做事的人。
周正微笑,道:“好,我來安排。”
周方激動的嗯嗯,有些語無倫次。
周正笑着與周方說了一些永平府的人與事,等周方走了,周正總覺得還有什麼事情沒做,心裡怪怪的。
周正坐在書房裡,拿着書,自語的道:“該處理的都處理了,沒有什麼事情了啊……”
想了一陣周正也沒想起來,索性搖了搖頭,看了會兒書便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一早,周家人都來送他,周正在人羣看到上官清,這才猛然想起來,答應她的領軍之事沒有做到。
衆目睽睽之下,周正咳嗽一聲,沒有多說,與周清荔等人告別,上了馬車,離開京城,返回永平府。
上官清就那麼靜靜的看着周正離開,眨了眨眼。
其實,倒不是周正沒有上過心。明朝是有女將,且不是一個兩個,但都是因緣際會,是特殊情形下產生的,正常流程的封賞,根本行不通,得創造機會。
這次周正離開京城,毫無波瀾。
朝野如今有太多的事情,即便周正保衛京城,立有大功,在朝野紛擾中,還是顯得那麼不起眼。
周正離開京城,京城的沸水依舊在咕咕冒泡。
彈劾周清荔的奏本突然多了起來,內閣不敢擅端,全都送給了崇禎。
崇禎一大早就接連看到了七八本彈劾周清荔的,起初還是挺好,都是關乎戶部政務,儘管字句尖銳,還能接受,但到後面三本就不同了。
有一本說周清荔結黨營私,黨羽遍佈朝野,是崇禎朝第一權臣,最大的朋黨!
另一本就更離譜了,說周清荔本是微末小吏,無才無德,之所以能登上如此高位,全都是皇帝的寵信,將周清荔批爲‘無能奸佞,望風小人,一昧諂媚,無功無績’。
崇禎看着這一道道奏本臉色鐵青,雙眼噴火。
周清荔結黨營私,大明第一朋黨,怎麼就沒有人爲他辯護?周清荔三番兩次的推脫升官,專心於戶部政務,這是一個奸佞的作爲?
還有,周清荔是‘無能奸佞,望風小人,一昧諂媚’,豈不是在說他這個皇帝昏庸,有眼無珠,任人唯親?連忠奸都辨不清了?
崇禎臉色難看,盯着這堆奏本,道:“還有嗎?”
不遠處的李忠連忙側身,道:“回萬歲爺,內閣送來的就這些,據奴婢所知,司禮監還有一些,通政使司應該也有不少。”
崇禎臉角鼓動了一下,雙眼冷漠的淡淡道:“周清荔一向埋頭做事,不朋不黨,這次他是得罪了什麼人,如此興師動衆的一起彈劾他?”
李忠故作猶豫了一會兒,才道:“奴婢聽說,戶部準備開源節流,對往年很多支出在進行復核。”
崇禎頓時明白了,冷哼一聲,拿着前面的三道奏本,道:“下旨,嚴厲申斥他們,要他們忠心謀事,不得人云亦云,惡意構陷朝廷重臣。”
李忠躬着身,道:“奴婢遵旨。”
很快,乾清宮就下旨,申斥了兩個御史,一個六科給事中。
被皇帝下旨申斥,這可比貶官發配嚴重的多,基本上就是斷絕了仕途!
若是再有人趁機落井下石,倒黴就在眼前!
內閣中書黃德禮聽到消息,嚇了一大跳,連忙出宮,找人想對策。
但不論怎麼商討,他的那位大人復起的計劃是被擱置了。皇帝已然厭惡這些彈劾周清荔的人,想要借周清荔上位是不可能,只能繼續按耐了。
在周正趕往永平府的時候,河間府此刻已經得到周正作爲欽使,巡按河間府的消息。
河間府府衙,知府陳武詠,府丞賀龔,衛重以及三個知縣聚集在一起。
賀龔看着陳武詠道:“大人,這位欽使可不簡單,永平府的張永廉被連根拔起,鄭青現在更是生死不知,三個知縣,沒一個到任的,周徵雲要是來了我們河間府,怕是我們,也要爲其所害啊……”
衛重也連忙道:“是啊大人,他藉着剿匪,不知道拿下了多少士紳大戶,在朝廷裡都引起動靜,最後還是不了了之。現在他有保衛京城的大功,父親還是戶部侍郎,皇帝的寵臣,咱們根本沒辦法應付啊……”
其他幾個人知縣也是連連附和,都是一臉擔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