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捏圓
朱祁鎮雖然知道石亨而今的狀態,大半是真的,畢竟錦衣衛攻下,朱祁鎮又是一頓殺威棒。如果說石亨心中一點感覺都沒有,一點驚懼都沒有,那自然是假的
多少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在獄吏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半是假的。石亨雖然政治智慧缺乏,但是最基本的察言觀色,卻是有的,而今的局面大凡有求生欲的人,都知道該怎麼軟言求生。
朱祁鎮嘆息一聲,說道:“非如此,你出去了,又未必能活下來,只有這般走一個流程,才能在百官之前,保全你。”
“你犯的那些事情,放在別人身上,早就死了十幾回了,如果不是朕念你有功,百官焉能容你到現在。”
石亨幾乎痛哭出聲,說道:“陛下,臣知錯了。臣辜負陛下之恩。臣------”
朱祁鎮說道:“知錯就好。來人,擡一副軟榻讓石卿爬着。”
立即有幾個小太監,擡着一副軟塌上了殿,石亨千恩萬謝,這才爬在軟塌之上,身上動後背到屁股都是血肉淋漓,不過片刻軟塌之上的精被都已經被鮮血滲透了。
朱祁鎮說道:“拿一瓶金瘡藥來。”
隨即,朱祁鎮拿着一瓶金瘡藥坐在軟塌之上,就要給石亨上藥。石亨連連退後說道:“臣何敢勞陛下如此?”
朱祁鎮說道:“怎麼,嫌我上藥的手藝不好?”
石亨說道:“臣豈敢。”
朱祁鎮已經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石亨又怎麼能夠拒絕。
只是朱祁鎮上藥的手藝,實在很差勁,輕輕一抖,一些暗黃色的藥粉,就落了大片在傷口之上。
頓時疼得石亨嘴巴微微抽搐。
朱祁鎮倒多了,石亨傷口之上,比尋常上藥的時候幾倍的疼。
只是而今誰也不敢說什麼。
朱祁鎮絲毫不覺,不緊不慢的說道:“你是有功之臣,朕是知道的。只是你做的事情,實在讓人說什麼好的。”
“這一次,你的爵位卻是保不住了。”
石亨咬着牙,忍着痛,說道:“臣能夠留下一命,已經是陛下天高地厚之恩了,又怎麼貪戀爵位。”
朱祁鎮說道:“不錯,你有這個心就好了,不過你的功勞,朕不是不記得,就給你一個機會,讓你重新拿回你的爵位。”朱祁鎮一般上藥,另外有小太監,打着下手,將石亨背後的碎布片,血跡都擦乾淨。
石亨說道:“臣謝過。”
石亨心中大石頭終於落下來了。
雖然過程有些出乎他的預料之外,但是終於到了他希望的軌道之中,有皇帝這一句話,這一次西征大事,就落在他身上了
他心中暗暗憋火,心中暗道:“這一次落井下石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的。”
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朱祁鎮話鋒一轉,落到其他上面了。
朱祁鎮說道:“哎,你的性子在朝廷,將來縱然是朕也保全不了你了。朕給你一個新差事,做皇子的國相如何?”
石亨心中不明就裡,低聲問道:“陛下的意思是?”
朱祁鎮說道:“你的性子太過肆無忌憚,又得罪了太多人。此去西域如果打下來之後,就不要回來了。你也知道我定下的國策,今後皇子封國,全部去國外。就如襄王郕王例。”說到郕王,朱祁鎮心中微微黯然。卻是郕王的身體,實在不行了。朱祁鎮已經準備將自己五個兒子之中一個過繼過去了。
卻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朱祁鎮將這一點點憂傷按下去,長嘆一聲說道:“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就是朕也不例外。”朱祁鎮一使眼色,一邊的太監都起身離開。
石亨身上也藥也上好了,並崩上一道繃帶。
大殿之中,一時間只有朱祁鎮與石亨兩個人。
朱祁鎮這才負手而立,說道:“你也知道,莊妃是什麼人吧?”
石亨說道:“臣知道。”
莊妃是一個蒙古女子,美豔無雙,寵冠六宮,這在外面早就傳得沸沸揚揚了。自古以來,百姓對皇宮裡面的事情,從來是大感興趣,就好像是後世的人喜歡看宮廷劇一個德性。
皇宮之中的事情,有些秘密固然能藏得住,但是大體的局勢卻是藏不住的。
比如,莊妃幾乎能與皇后分庭抗禮的格局。
朱祁鎮說道:“朕不過是爲了安撫蒙古人,纔給一些寵信,卻不想鬧的今日這個樣子,讓朕不得不早做決斷了。”
“否則,朕百年之後,不知道是什麼樣子。”
“朕要五皇子提前封國。”
石亨對朱祁鎮所言的苦衷,卻是半點不信。
不過,信不信是一回事,石亨決計不會當場戳破的,他在努力的整合出朱祁鎮所言的一些信息
石亨說道:“陛下的意思是,讓臣去給五皇子打前站。”
“對。”朱祁鎮說道:“他才幾歲,豈能去西域,自然是先留在京師,只是他的封國卻要先準備好了,否則臨時起意,卻是不好辦了。”
石亨心中更是暗道:“這還不是寵信。而今五個皇子,前三個都沒有封王,直接到五皇子,豈不是欲蓋彌彰。”
只是石亨並不知道,他其實對自己的幾個兒子,都已經確定下來了。
皇次子封越王,封安南之地,皇三子是庶子過繼給郕王,皇四子封藏王,就封西藏,至於皇五子自然要封到西域,封西王。
這要明年幾場戰爭全面勝利之後的規劃,即郭登掃清安南首尾,範廣能攻下衛藏之地,石亨能掃平西域。
石亨聽了,心中一時間沒有權衡好利弊,但是這並不耽擱他說道:“臣謝陛下恩澤。”
朱祁鎮說道:“如此,西征之後,皇兒的封地就由你來主持了。”
石亨這才暗道:“這似乎不錯啊。”
這與石亨坐鎮漠北不同,他作爲國王的王相,在國王不到的情況之下,他自然能一力把持國中全部大權,自然是殺伐奪取,全由己心。
對石亨來說,只需維繫皇帝之心,什麼都不用管了。豈不是大好事。
至於遠離中原,對於其他人來說,或許是壞事,但是對石亨來說全然不在乎,他已經在漠北待了好多年了。
說起了,西域固然比不上中原繁華,但卻比漠北繁華太多了。
在西域要比在漠北好多了,石亨行軍打仗,什麼樣的苦沒有吃過。而且即便是行軍的時候,很多時候作爲領兵大將,未必有多大的苦楚。
畢竟兵士軍前半生死,將軍帳下猶歌舞的事情,未必沒有。
而石亨更在意的是毫不約束的權力。
石亨說道:“請陛下放心,臣定然給五皇子打好前站,爲五皇子選一處水草豐盛之處,作爲封國。”
朱祁鎮說道:“好,這一件事情,暫且保密。不要對外人談起,不過,都全仰仗你了。”
石亨說道:“請陛下放心就是,臣別的本事沒有,但是打仗,全天下臣不覺得誰能勝的過誰。”
朱祁鎮心中暗道:“這纔剛剛打了板子,驕縱之氣就冒了出來,實在是------”他心中暗暗搖頭,口中卻說:“好。你且下去修整一兩月,到時候你身子大好之後,再商議西征具體規劃。”
隨即朱祁鎮喊兩幾個太監,讓他們將石亨給擡了出去。
至於石亨死裡逃生,又在宮裡捱了板子,隨即又有聖旨,奪了忠國公爵位,其他職務不變。這些變故之中,石家將是怎麼樣的情況
單單說,朱祁鎮在石亨走後,靠在龍椅上心中暗道:“如此石亨未來十幾年都在西域吧,這我也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