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瓦刺使團

第一百四十章 瓦刺使團

當京中的喧鬧之極的時候。

禮部的一處院子之中,四周都有京營士卒把守。連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看似是貴賓,卻是牢籠。

在其中的不是別人,正是伯顏帖木兒。

阿次帖木兒所選的路線不錯。

伯顏貼木兒到了西北,各級將領不敢怠慢,就報到了于謙這裡。

于謙自然是做不到封鎖消息,斬殺使臣的事情。

且不說人臣沒有外交之權,不管他支持還是反對議和,他都不可能對北京隱瞞,其次,在於謙看來,仗打到這個地步,已經可以緩一緩了。

要知道在永樂末年,太宗皇帝當時僅僅想與韃靼以瀚海爲界,只是太宗皇帝不知道該與誰談,那就是繼續打便是了。

而今朝廷已經做到了遠超太宗皇帝預期的事情。

于謙對於戰和之事,不置可否,但是卻也覺得與瓦刺的征戰,是該緩緩了。

保持同樣的想法的人,有相當一大部分文官。

而這意見一層層的傳導在陳循這邊。

陳循作爲首輔,天然具有兩面性,面對下面的百官,他代表君權,但是面對皇帝,他又要代表羣臣。

作爲兩者之間溝通的橋樑。

陳循不管是願意不願意,都必須承擔這樣的責任。

故而陳循就藉着瓦刺使臣這一件事情,來見朱祁鎮。

其實瓦刺使臣在京師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只是內閣屢屢進奏。朱祁鎮都拖着。

在陳循求見的時候,朱祁鎮正在教太子。

太子監國數月,更多是一個牌位而已。大事都發給行在,小事又內閣處置,但是即便如此,太子第一次接觸到國家大事,也存着好好學習的心思。

積存了好些問題。

此刻正在問朱祁鎮。

最大的問題就是賑災。

太子問朱祁鎮說道:“孩兒細細翻越了今年以來賑災奏摺,今年減免與發賑的糧食,大概有在一百五十萬石以上,孩兒覺得,這其中難道沒有情弊嗎?而且往年文檔來看,似乎年年都有賑災之舉。難道這天災真的沒有辦法避免嗎?”

朱祁鎮說道:“問的好,賑災裡面豈能沒有情弊,這裡面的情弊從來不少,謊報災情的,瞞報災情的,剋扣賑災糧的,如是種種。什麼花樣都有。”

朱祁鎮說到這裡,忍不住露出一絲譏笑。

官僚從古到今都是一個樣子,自然有被火災,被-自殺的事情發生。

朱祁鎮敢肯定,他每年發出的賑災糧,有一部分決計是被吞了。

“不過,生民爲重,有些事情不可深究,只是不可不查,每一次賑災過之後,朕都會令東廠錦衣衛查上一遍。”朱祁鎮說道。

太子說道:“可是東廠錦衣衛就可靠?”

朱祁鎮點點頭,說道:“我兒深得朕心,自然不能全信的,要對照三方面的文書,地方官的,御史的,東廠的,錦衣衛的,四方對照,差太多,自然是有問題的,就專門從錦衣衛之中挑選人再查,如果都一樣,問題更大。就從朝中選清正的官員,如耿九疇,王宇等人,讓他們再查一遍。”

太子有些不明白了,問道:“四方文書一樣,會有大問題?”

朱祁鎮卻沒有回答,說道:“這就是你今天的作業,好好想想吧。”

這個問題,朱祁鎮之前也沒有想到。因爲統計口徑調查方向不同,各方面的消息決計是有好些誤差的。

反正朱祁鎮還沒有見過,數年調查出來的事情都一模一樣的。

所以,但凡各個方面報上來的東西都一模一樣,只能說明地方上已經鐵板一塊,連東廠錦衣衛都被地方官收買了。

所以要派重臣去。全面大清洗。

朱祁鎮繼續說道:“至於天災能不能避免,我只是說人定勝天,我在河北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三湖五河工程,而今雖然河北屢有旱情,但是河北最少是一個平年,河北的富庶已經是北方之最了。”

“這就是人定勝天,但凡是天災,都是三分天災,七分人禍,這人禍,未必是有人禍害百姓,卻是人沒有將自己該做的做到位。只要勤修水利。順天而爲之,總有一天,即便有旱澇蝗災,對大明來說,也不過是清風拂面。”

朱祁鎮忽然想到了後世。他突然有一種想回去的感覺,因爲後世就已經做到了這一點,很多人面對臺風暴雨旱情,第一反應是拍抖音,卻不知道如果前翻數百年,這一場大雨,一場颱風,卻能決定很多人的生死。

太子不由憧憬的說道:“父皇,真的能做到嗎?”

朱祁鎮說道:“愚公移山而已,父皇做不到的,你做,你做不到的,你兒子做,子子孫孫無窮匱也,總有一天能做到的。”

太子說道:“孩兒明白。”

範弘隨即說道:“陛下,首輔到了。”

朱祁鎮說道:“他也該來了。讓他進來吧。”隨即讓太子去一邊旁聽,請了陳循進來。

陳循進來之後,向朱祁鎮行禮之後,隨即又向太子行禮。

對於太子參與政事,大部分朝臣都樂見其成。

這固然是很多文官對正統的推崇,也是大明的祖宗家法。

大明的祖宗家法對太子最爲寬厚,太子副君的權力在祖宗家法的層面加以確認,而且不管是朱標當初協助太祖皇帝執掌天下,還是仁宗皇帝當太子的時候,掌管天下庶務。

都已經說明了,大明太子突出的政治地位。

陳循先將瓦刺使臣的消息告訴朱祁鎮說道:“瓦刺使臣已經到了一個多有餘了,如何處置,還請陛下示下。”

朱祁鎮說道:“兩國交兵,不斬來使,朕也不能壞了規矩。讓他從哪裡來,卻哪裡去吧。”

陳循立即說道:“陛下大勝瓦刺,也先已死,而今漠北爲朝廷所有,瓦刺西遁,對朝廷已經沒有任何威脅了。陛下國雖大,忘戰必危,好戰必亡。還請陛下三思。”

陳循對朱祁鎮的反應,其實也是所預料的。

陳循當了幾年的首輔了,雖然很多時候不過是奉旨辦事而已。但是時間長了,對皇帝的心思,一些辦事的套路,也是很清楚的。

凡是朱祁鎮拖着不辦的事情,大多是與百官意見相左。

其實陳循也樂意拖着,只是而今卻是拖不下去了。

朱祁鎮說道:“陳先生,有些事情,你們忘記了,朕還沒有忘記,太廟之中,還有朕的罪己詔。不滅瓦刺,朕無言面對列祖列宗。”

朱祁鎮當初有意設置的障礙,此刻被搬出來了。

陳循也早有準備,說道:“陛下登基以來,澤被鳥獸,何況黎民,每當有天災,陛下必問,民可得食?而後食,問稼可得水,而後飲,愛民之心,與古之聖賢不差分毫。”

“但是從正統十四年以來,瓦刺被兵,戰死士卒不下數十萬之多,邊境士卒苦於轉運,河北百姓難於徵發。”

“陛下博愛天下百姓,何不念及區區之心,憐百姓之疾苦,暫罷兵事,與民休息。”

陳循的馬屁,讓朱祁鎮有些臉紅。

不過,他也知道陳循所言,未必不是真的。

是的,時代的每一顆沙粒,對一個家庭來說,都是不可承受之重,打仗從來不會不死人的。

燕然大捷,陣亡以及傷病而死的人,不少於兩萬。這背後就有兩萬個家庭,這兩萬個家庭多爲北地之人。

陳循所言,決計不是不真。

朱祁鎮也不是不知道,但是討價還價就是如此,朱祁鎮即便是先退一步,也要先進一步爲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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