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橫絕大漠
北京裡面的種種內情,與出征在外的大將們,已經沒有什麼關係了。
楊洪在大寧城之中停留了半個月左右,就開始帶領大軍向西北方向進軍了。
這裡就是八百里瀚海,也是北伐之戰中,最大的險阻所在。
這片瀚海,雖然是沙漠,但是與其他沙漠不同,更多是戈壁灘,沒有流沙,甚至有一條條河流深入戈壁之中。
但是即便如此,大隊人馬想要橫渡戈壁,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畢竟大明上一次橫渡瀚海的時候,還是在永樂末年。
而今已經三十多年了。
當年橫渡瀚海的人,大半已經不在了,即便有少數幾個,也已經年紀老邁,不能上陣了。
所以這一片戈壁灘,對大部分明軍來說,都是陌生而危險的。
瓦刺大軍隨時都能出現戈壁攤的某個方向。
而且戈壁灘上殘酷的自然環境,也夠每一個人喝一壺了。
必須沿着水源地走,在戈壁之中行軍,如果沒有水源,根本是要人命的。而且數萬騎進入戈壁人畜飲水,需求量很大。
而戈壁之中很多水源都是季節性的,每年都有變化。甚至大軍不能聚集在一起走。
因爲水源不夠,故而大軍分成數路,平行翻越大漠。
大寧,開平,東勝衛,就是漠南的交通要地。四通八達。
或許有人覺得,草原之上一馬平川,根本沒有什麼阻礙,爲什麼大寧,開平,東勝卻會成爲交通中心。
原因很簡單,蒙古人圍繞着這三個地方,以及西北方希的亦乃集,也就是古代居延海所在之地,修建了大量的驛道。
這些驛道構成了一片交通網絡。
前文也說過,草原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
作爲對草原最瞭解的蒙古人,他們專門選出來的道路,自然是容易大隊行軍的道路。即便到了現在也是沿用的。
更重要的是。
從亦乃集,東勝衛,開平,大寧都有直通漠北的驛道。
並不是說其他地方不能橫絕大漠,但是有前人留下的道路,卻是最容易讓大軍通過的道路。
不過,唯一的問題是開平,從開平正北通過瀚海,到應昌,並不是太容易,一般從開平到漠北都要先往西,或者往東走一段路程。
同樣的,如果瓦刺穿越大漠,在開平之東,就會處在開平與大寧之間,相比之下,自然要打東勝了。
而這一次北伐,郭登所部就是從開平先向東走一兩百里,然後橫折向北深入大漠。而楊洪所選的道理更是偏東一點,近乎從大戈壁東側經過。
所以大軍攻擊重點,就在克魯倫河流。
這裡正是蒙古人的發源地。
甚至有傳說,元朝的歷代皇帝下葬的地盤,就在克魯倫河流域之中,有大片大片水草豐富的草場,甚至還有大片的溼地。
這自然是蒙古人最重要的生存資源。
所以,楊洪穿越瀚海,更是小心翼翼的,唯恐立足爲穩,就被瓦刺羣起而攻之。
只是他來到克倫河畔的時候,似乎什麼也沒有。暮春的草原之上,百花盛開,遠處藍天白雲,近處草色流水。
唯獨沒有人跡。、
更不要說瓦刺的蹤跡了。
楊洪在克魯倫河邊安營紮寨,令士卒修養一兩日,讓他們從穿越瀚海的疲憊之中脫離出來,然後派人在方圓數百里的距離之內,尋找人跡。
以草原之大,蒙古即便是撤退,也不可能將所有人都撤走。
所以一定有漏網之魚。
而且楊洪也派人去找郭登,石亨所部,楊洪算算時間,各部也應該到位了。
只是一個消息傳來,卻讓楊洪皺起了眉頭。
各地倒是收攏到一些牧民,都是逃避瓦刺的的牧民,算起來只有幾十戶,而且是分散各地的,也是因爲藏的太隱秘了,纔沒有被瓦刺一起帶走。
從他們的口中,楊洪得到的消息很是雜亂。
比如有人說瓦刺向北海方向退卻,有的人說瓦刺 向西北方向退去了,有的人說瓦刺向西南方向退卻了。
這還是籠統的方向,具體在什麼位置,更是衆說紛紜。
一時間迷惑之極。
楊洪也嚴刑逼供一番,卻也沒有得到什麼準確的消息,楊洪這纔不得不承認,不是這些人騙了他,而是瓦刺耍了手段。
這些牧民沒有什麼見識,瓦刺用不知道多少辦法能讓他們將小隊人馬當成大隊人馬,這些人很可能是也先故意留在這裡的。
當然了,也先也未必能做到滴水不漏。這裡面或許有一些人是真看見也先大隊人馬的蹤跡了。
但是虛虛實實之間,讓楊洪該信任誰?
這就是明軍北伐最煩惱的地方。
不是打仗,而是找瓦刺的主力。
不找到瓦刺的主力,就談不上決戰,但是這種地廣人稀,對方人地兩熟的地方。楊洪怎麼去找到對方。
這是一個世界性軍事難題。
對現在的楊洪來說,也是無解的。
即便是錦衣衛也派不上用場。
即便也先部下之中有錦衣衛,也被一併帶走,根本不可能將下消息傳遞出來。情報戰在這個時代效果相當有限。
這還罷了。
隨即楊洪就聽到了兩個消息,一個在意料之中,一個在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就是在向西一兩百里的地方遇見了郭登所部的斥候。雖然派往郭登軍中的人,還沒有回來,但是已經確定了郭登已經到了。
兩軍相距雖然不近,但是隻要消息相通,也先即便是反撲,也決計不能一口吞下。楊洪就放心了不少。
最少這一戰或許沒有什麼功勞。但是最少不會出什麼差錯。
最多徒勞無功,在草原之上游行一圈,然後回到漠南。
只是另外一個消息,就讓楊洪驚怒非常,說道:“石亨他怎麼敢?”
原來另外一路選擇石亨所部的斥候已經得到了消息,那就是石亨比楊洪到這裡更早一點。
這也是正常的。
畢竟楊洪與郭登兩部都要翻越瀚海。
而石亨從肇州一路西行,都是水草豐盛的草原。補給什麼的根本不用擔心,他全部騎兵行軍,一口氣就能奔馳數百里。
除非遇見了幾個路上受傷不能隨軍的倒黴蛋,楊洪還不知道,石亨早就將他們甩在後面了。
一時間楊洪心中怒氣幾乎爆棚了。
其實,從他們的將軍號上來,就能看出來輕重。
郭登雖然是一路主將,但是是一個侯爵,無力與他們爭主帥之位,在楊洪與石亨之間,在中樞的權衡之中,楊洪勝過了石亨。
倒不是楊洪比石亨能打,而是楊洪比石亨穩重。
石亨打的神仙仗,要麼大勝要麼大敗,太考驗心理素質了。
石亨是賭徒,但是朱祁鎮不是,大明中樞也不是。
如果局面落於下風,非拼不可,那也就不說了,反正都是敗,不會比按部就班的打,更難。
但是而今分明是大明對瓦刺有壓倒性優勢,甚至朱祁鎮有進一步的想法,比如這一次瓦刺如果真放棄漠北的話,朱祁鎮就準備在漠北建立城池。
以萬餘孤軍鎮守,讓後環以忠於大明的部落,靠近肇州一點,就當是步步爲營在漠北插上一根釘子。
這個規劃,是各個預案之一,石亨也是知道的。
如此步步爲營,就能保證勝利,何須將數萬士卒壓上賭桌?
所以徵虜將軍乃是楊洪,石亨只掛了徵西將軍。
說起來楊洪的職位在石亨之上,不過這一次是三路並進,只要彼此之間互相救援,隸屬關係就不要太強調了。
這也是對現實的一種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