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朝鮮靖難
徐有貞的奏疏,從通政司到了司禮監,在司禮監被分開,徐有貞在外也算是一方大員了,但是他的奏疏不夠格直入乾清宮,故而分到了內閣。
內閣做了票擬之後,再送到乾清宮之中。
這些奏疏直接送到朱祁鎮面前,讓朱祁鎮批閱的話,那是朱祁鎮要做問答題,但是經過內閣票擬之後,就是判斷題了。
朱祁鎮覺得處理方案不錯,就批了,讓人下去用印,形成聖旨發下去,如果說不滿意,就打回內閣,再次票擬,如果怎麼都不滿意,就召集大臣御前會議。
所以,徐有貞的奏疏先到了內閣。
陳循拿來目錄單子一掃,先將徐有貞的摺子挑出來,立即票擬,讓人送到乾清宮。
今日還是大雪。
乾清宮暖閣之中,卻是溫暖如春。
朱祁鎮當初推行的煤球爐,在不知道多少能工巧匠的加工之下,變成了而今的樣子,暖閣之中,十幾平方的空間之中取暖效果最好。
雖然外面是大雪紛飛,但是朱祁鎮在暖閣之中卻是隻有單衣。
此刻門簾一挑,懷恩進來,將一封奏疏單獨呈上。、
朱祁鎮有些疑惑,在他的印象之中,內閣送票擬過的奏疏,都是一批一批的送,畢竟真正要緊事務,大部分都在朱祁鎮這裡。
大明九邊軍鎮總兵,鎮守太監,大明各省巡撫,大明六部五寺,都察院,五軍都督府,再加上南京留守,已經各藩王的奏疏,都是直接分到朱祁鎮這裡。
朱祁鎮看過之後,才下內閣處置的。
朱祁鎮問道:“今天只有這一封奏疏?”
懷恩說道:“陳老先生說,這一封奏疏關係重大,他不敢做主,請陛下聖裁。”
朱祁鎮打開一看,臉色陡變。說道:“錦衣衛是做什麼吃的?傳錦衣衛指揮使王裕。”
“是。”懷恩立即說道。
不過片刻王裕就來了,他來了之後立即跪倒在地上,說道:“臣拜見陛下。”
朱祁鎮讓懷恩將奏疏給王裕,說道:“如此大事,居然要讓遼東方面告訴我,錦衣衛就是如此做朕的耳目嗎?”
王裕接過奏疏一看,說道:“臣知罪,只是錦衣衛的大部分精力在邊疆,瓦刺,西南,乃至於南海,朝鮮向來恭順,幾年來又兩喪兩主,臣以爲朝鮮威脅降低,這才降低對朝鮮的關注度的。這都是臣的錯。”
朱祁鎮也知道,錦衣衛與東廠不容易。
不是他們不給力,而是朱祁鎮要求太高了,在後世信息時代,一個新聞傳出來,幾十分鐘之內,就能繞着地球跑幾個圈了。
但是在這個時代,消息的傳遞速度極慢,一個消息半個月一個月之後傳遞到朱祁鎮的耳朵之中,已經不錯。
甚至有些消息要經年之後,朱祁鎮才能知道。
朱祁鎮說道:“立即去查,查查這裡面所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然後查,朝鮮王是不是還活着。”
“是。”王裕立即說道。恭送送回奏摺,緩緩退出暖閣。他一出了乾清宮之後,就開始大步流行的走起來。
如果不是在宮中不能失儀,他都要跑起來了。
王裕之所以能坐穩錦衣衛指揮使這麼多年,就是靠着超強的行動能力,今天他被朱祁鎮訓斥了,對於錦衣衛來說,估計將會有好幾個不眠之夜了。
朱祁鎮卻等不及錦衣衛的回報了,馬上傳見了徐有貞。
徐有貞聽朱祁鎮召見,表面沉穩鎮定,但是心中已經是一片狂喜了。他似乎看見了青雲之階。
朱祁鎮見了徐有貞,當頭問道:“你說的是鎮定嗎?”
徐有貞說道:“臣曾經出使朝鮮,在朝鮮住過一段時間,在朝鮮國內還是有幾個朋友的,其中就有朝鮮名將金宗瑞。”
朱祁鎮想了想,說道:“就是你奏疏所寫的,爲李瑈所殺的那個領議政。”
徐有貞說道:“正是。金氏一門幾乎全爲李瑈所殺,唯有金宗瑞的第三子,金承琉逃脫一劫,不敢在朝鮮國內住下去,因爲金氏在朝鮮延邊六鎮根基深厚,於是他來投奔於臣,臣才知道內情。”
朱祁鎮說道:“金宗瑞何以爲朝鮮名將?”
徐有貞說道:“朝鮮延邊六鎮都是金宗瑞打下來的,甚至建州衛前指揮使猛哥帖木兒之死,有人以爲是金宗瑞的手筆,而且他是朝鮮進士出身,乃是朝鮮莊憲王留下來輔佐恭順王。恭順王天不假年,又輔佐當今朝鮮王。”
朱祁鎮說道:“具體說說。”
雖然奏摺上說的已經很清楚了。但是朱祁鎮還是想聽當事人詳細說明。
朝鮮世宗大王,也就是大明朝廷所謂的莊憲王,在正統十五年去世了,朝鮮世子,也就是朝鮮所謂的文宗大王繼位。
但是這位文宗大王體弱,繼位三年就駕崩了。於正統十七年駕崩,他的兒子,十一歲就繼位,成爲朝鮮王。
只是這個孩子,什麼事情也做不了,面對咄咄逼人王叔,根本沒有辦法抵擋,乃至於大權都不在手中。
他只能與朝鮮文宗留下兩個輔政大臣共同-執政,一個是皇甫仁,一個就是金宗瑞。而就在今年十月,也就是一個多月之前,朝鮮首陽大君發動政變,殺了皇甫仁,金宗瑞之後篡位。
只是而今還在嚴密的封鎖消息之中,對內對外依舊是以朝鮮王的名義發號施令,說是朝鮮王有宿疾,不能理事,託付給叔父。
所以,這一件事情,不僅僅是大明還沒有弄清楚什麼事情,就是朝鮮國內一些地方也搞不清楚。
畢竟這所謂的朝鮮靖難,不過是一場政變。波及範圍不過是漢城內而已,不如大明轟轟烈烈打了四年仗。
消息還有隱瞞的餘地。
朱祁鎮將其中細節再聽了一遍,說道:“這個首陽大君,就是上一次來的朝鮮使節?”
徐有貞說道:“正是。”
朱祁鎮冷笑一聲,說道:“他大概覺得我大明沒有餘力吧。”
畢竟去年今年爲了賑災,弄得風雨飄搖的,這是瞞不過人的,而李瑈在篡位之前,還特地來大明一趟,他心中所想,朱祁鎮豈能不明白。
朱祁鎮心中暗道:“李瑈啊李瑈,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謝你。”
朱祁鎮固然同情現在的朝鮮大王,畢竟他也是少年登基的,當初被人篡位的恐懼,現在想想有一點可笑,但是當時真的是深入骨髓之中。
只是再怎麼同情,他也是大明的君主,要爲大明的利益着想。
朝鮮兵馬如何,曹義也與之並肩作戰過,也沒有聽說過多厲害。朝鮮對大明最大的武器,從來不是兵馬,而是道義。
如果朝鮮王非常恭敬,朱祁鎮也不好下手。而今朝鮮首陽大君做出了這一件事情,豈不是將藉口送到了朱祁鎮的手中。
朱祁鎮心中暗自興奮。
因爲朝鮮與瓦刺不一樣的。
瓦刺是一個窮國,草原之上,除卻馬比較稀罕之外,沒有什麼是大明需要的物資,但是朝鮮卻不一樣了。
朝鮮雖然也窮,但是畢竟是一個農業國,產出的糧食不少。而且吞併了朝鮮,可以爲海西之後盾。
而這正是徐有貞在奏疏上所言的。
這也是朱祁鎮爲什麼看了這麼激動的原因,因爲這奏疏不僅僅說了朝鮮發生的事情,還旗幟鮮明的提出了,大明作爲朝鮮宗主國,在朝鮮發生這樣的事情,應該維護綱常,撥亂反正。
也就是出兵朝鮮。
朱祁鎮說道:“朝鮮乃不徵之國,此事,朕派使臣訓斥一二即可,何必勞煩大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