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瓦刺臨邊
也先南下,還有另外一個想法。
那就是逐水草。
總體來說,雖然草原上的旱情還是比較嚴重。但是漠南蒙古比漠北蒙古情況要好的多。
但是漠南蒙古與東北平原一帶,都是兀良哈的領地。
所以大軍南下,瓦刺主力就離開漠南,就食漠南,壓迫了兀良哈的生存空間,也就是這個舉動,不管是真的開打也好,假的開打也好,瓦刺本部人馬都是可以保全的,損失的都不是瓦刺本部。
如此大的動靜,根本瞞不過人。
瓦刺大軍還沒有過大漠,從各個地方,各個渠道,無數消息,從四面八方傳到了乾清宮之中。
朱祁鎮看着四面八方消息,說什麼的都有。
一時間,他也有所躊躇。
現在要不要與瓦刺開戰。
瓦刺大軍的主力,已經進駐開平,大寧一帶了,放牧的蒙古人,已經到了長城以北百餘里的範圍之內。
倒不是說他們不想南下了。
而是沒有南下的必要了。
因爲,大明邊軍燒荒的習慣,大明邊牆以北百餘里的範圍之內,全部是一片白地,幾乎是寸草不生。
不能讓瓦刺休養生息。
只是即便如此,瓦刺爲了防備大明的突然襲擊,也派出大量的探馬與斥候。遍佈了千里邊牆。
爲了防止瓦刺的突然襲擊,宣府,大同,遼東,海西四鎮都陷入緊張狀態之中。
武英殿之中。
朱祁鎮看着曹鼐與張輔,說道:“而今局面,已經如此。首輔與國公有何教朕?”
曹鼐說道:“陛下,此時不是與瓦刺開戰之時,各地大旱一日勝過一日,臣以爲當重啓陛下以工待賑之策。修建河南,兩淮水利。工部侍郎王永和可擔此重任。”
這已經不是曹鼐第一次說這一件事情。
文官的意見很清晰且明瞭,那就是修德則遠人服,只要做好了自己,外敵自然不敢來侵犯。
面對于謙丁憂,一時間不在朝中,曹鼐也推出了自己屬意的治水之臣,就是王永和。王永和在於謙治水之中,也是從旁協助過,後來又調入工部,協調了江南,陝西等地治水工程。
現在是工部侍郎。
甚至是下一任工部尚書的熱門人選。
讓他來主持黃河治理工程,對曹鼐來說,也是恰如其分。
而今旱情大作,固然是一個大問題,但是如果說治理黃河的話,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最少黃河河水雖然還沒有到達斷流的程度,但是水量的減少,也給施工帶了很大的便宜。
有時候朱祁鎮也感到曹鼐的堅持。
曹鼐從來不會與朱祁鎮反駁,凡是朱祁鎮做出了決定,曹鼐從來不敢說什麼,但是他的堅持,就是將自己認爲對的事情,一次兩次三次四次五次說出來。
都是尋找在朱祁鎮心情好的時候,反覆陳述。
可以說是死纏爛打,軟磨硬泡。
如果有些事情,沒有原則的問題,朱祁鎮也就準了。畢竟他不想與內閣鬧太僵,還需要內閣辦事。
但是治河這一件事情太大了。
有河北水利消耗在前,黃河河工之大,朱祁鎮心中是有所估計。眼見瓦刺越發過分,朱祁鎮無論如何也不下想,同時做兩件大事。
朱祁鎮王顧左右而言他說道:“此事容後再議。先說瓦刺之事,英國公你覺得。”
英國公張輔說道:“戰與不戰,乃國家大事,臣不敢妄言,臣只能說,抽調京營,宣府,大同兩鎮精騎,有十萬之衆 ,在口外足以一戰,縱然瓦刺有二十萬騎,臣以爲只要謹慎以待,不冒進,不追擊。足以退瓦刺大軍。”
“戰與不戰,在於陛下,臣只敢說,大明將士可戰。”
朱祁鎮聽了這一句話,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有張輔的軍事背書。即便是瓦刺大軍壓境,朱祁鎮也就放心多了。
朱祁鎮說道:“好,召成國公朱勇覲見。”
不用說朱祁鎮就知道,而今大明朝廷之中,有能力有資歷能統領十萬大軍的將領只有一個人,就是成國公朱勇。
畢竟成國公朱勇從征討兀良哈之役後,一直活躍在宣大地區,這是成國公的基本盤,除卻遼東,海西兩地被朱祁鎮逐漸納入嫡系管轄之外。宣府,大同,寧夏,甘肅,等地都是靖難勳貴的地盤。
也包括了大部分京營將士。
這幾年朱祁鎮零敲碎打的一點點的將沙子摻進軍中,但是依舊沒有動搖靖難勳貴的根基。
所以大戰之前,爲了減少內耗,朱祁鎮不會用自己的嫡系。只能用成國公,甚至這樣的局面在數年之內是不可能改變的。
畢竟對朱祁鎮來說,勝利纔是最大的利益,其他都可以先放一放。
成國公朱勇而今還沒有到功高震主的時候,即便到了功高震主的時候,朱祁鎮也有信心壓得住他,比起瓦刺,這都是小節了。
成國公就在武英殿外。
得了傳召之後,立即上殿。向朱祁鎮行禮說道:“臣成國公朱勇拜見陛下。”
朱祁鎮見朱勇一身肅殺之氣,穿着一身甲冑,這一身甲冑看上去也並不是多新,上面還有不少沙場征戰的痕跡,朱勇兩鬢已經斑白,但是卻有猛虎餘氣,尤爲壯烈。
朱祁鎮不是沒有見過成國公,但是卻沒有見過打扮成這樣的成國公。
朱祁鎮心中明白,這是成國公無聲的表明態度了。
朱祁鎮此刻正要用成國公,豈能不成全成國公,說道:“真乃好將軍,此甲可是成國公追隨太宗皇帝北伐時所穿。”
成國公說道:“正是。”隨即一一指着上面一處處痕跡,雖然已經修補好了,但是刀劍劈砍,箭矢鑿穿的痕跡依然在。
一一指明,此戰乃何時何地與何人戰,此戰是何時何地與何人戰,從北平騎兵,轉戰天下,夾河大戰,濟南之戰,渡江之戰,至於數次北伐之戰,一一道明。、
朱祁鎮狀若大喜,說道:“來人,上酒。”
立即有太監端上一壺酒,朱祁鎮見狀,一揮手說道:“上一罈酒。”
立即有太監抱了兩罈子酒,朱祁鎮拍開封泥,一罈子遞給成國公,一罈子自己拎着,說道:“將軍乃國家棟梁,太宗老臣,此刻瓦刺南下,窺視朝廷,天下大旱,百姓急於星火,朕年幼少衝,不知兵事,就以家國天下,託付給將軍了。”
“將軍滿飲。”
朱祁鎮隨即就着罈子一口喝下去了,朱祁鎮酒量不大。他知道他決計喝不了一罈,固然手上輕輕一鬆,酒水順着衣襟流了下來。
一時間酒香撲鼻。
但是成國公朱勇卻是實實在在的海量。
這個時候能打仗的將軍,似乎都能喝酒。而且都是豪飲。所以成國公朱勇真是一飲而盡,將大半罈子酒給灌進肚子裡面了。
不過片刻,就滿面紅光,略帶酒氣了。
朱祁鎮又拿出一柄長劍,親自遞給了成國公朱勇,說道:“此乃太宗皇帝所配之劍,今以此賜將軍,朕拜將軍爲徵虜大將軍,統領京營,宣大諸軍,塞上備虜,如果瓦刺安分,就無須動兵,畢竟而今天下大旱,朕不想塞上烽火相接,只是如果瓦刺不知好歹,不識朝廷好心,將軍可立決之,無須待京師之令。”
朱祁鎮雖然不想打,但也知道,瓦刺氣勢洶洶而來,但凡有一絲弱勢,瓦刺就會出兵,瓦刺本質上就是野獸一般。
與野獸對峙,萬萬不能退。一退,對方就會追擊,反而正面對峙,放棄幻想,準備打仗,瓦刺反而不敢輕舉妄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