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太醫院令樓元
朱祁鎮回到後宮之中,坤寧宮之中的氣壓已經很低了。
無數太監宮女都屏氣寧神,唯恐呼吸之聲驚動了宮中某一個貴人。說不定真在煩躁之中的貴人將氣灑在他們身上。他們即便是有九條命都保不住。
朱祁鎮走路帶風,大步流星,對身邊的太監宮女,視而不見。直接穿過重重門戶。
來到內室之中。
內室之中,孫太后,錢皇后,還有幾個白鬍子的太醫正在診治。
朱祁鎮一來,下面的人除卻孫太后之外,紛紛行禮。
孫太后見了朱祁鎮就劈頭蓋臉的說道:“朝政,朝政,朝政,你只知道那些外朝的事情,何曾管過後宮的事情,你而今就這一根獨苗,現在就這樣了,你才知道過來。你怎麼幹脆不回來,在前朝做你的聖明君主。不看看後宮都什麼樣子。”
朱祁鎮聽孫太后訓斥,他二話不說,跪倒在地面之上,說道:“孩兒不孝,累母親擔心了。”
朱祁鎮已經習慣了這個時代規則。
習慣了別人對自己下跪,或者自己對別人下跪。下跪之事不過是一個禮節而已。
孫太后這一番話,含沙射影,明裡說朱祁鎮,按理說錢皇后沒有盡到職責。但是這婆媳之間的矛盾,朱祁鎮怎麼說話?只能裝作不知道,給母后低頭認錯。
孫太后倒是心軟,畢竟是自己的兒子,一國之君,對外也頗有威信,而今還有太醫在場,怎麼能讓他一直跪着。
“罷罷罷,起來吧。”孫太后說道。
“謝母后。”朱祁鎮說過之後,隨即起身。說道:“母后,見濬的病情怎麼樣?”
孫太后,說道:“阿彌陀佛,你從江南的請來的名醫,的確是一個能人,見濬的病已經安穩了,只需休息幾日,就好多了,你要好好謝謝他。”
“微臣不敢當太后如此誇獎。”樓元立即行禮說道。
朱祁鎮立即上前幾步,來到了牀前。
卻見朱見濬躺在軟被之中,就好像是一個精緻的洋娃娃。可愛之極,只是小小的眉頭緊皺,似乎睡得並不是很安穩。
朱祁鎮用手輕輕一探朱見濬的額頭,又摸摸自己的額頭,覺得溫度正常。這才鬆了一口氣。說道:“婉兒在這裡看着孩兒,母后我們出去吧。不要妨礙他休息。”
孫太后說道:“我不出去,就在這裡看着。你不耐煩,自個出去便是了。”
朱祁鎮想了想,還是帶着樓元退了出去。
倒不是朱祁鎮不在乎朱見濬,而是朱祁鎮習慣理智思考,這麼多人聚集在內室之中,並不能給孩子帶來好處。恐怕還要妨礙空氣流通。
再加上,朱祁鎮也想與太醫聊聊朱見濬的病情。
坤寧宮一處小涼亭中。
朱祁鎮與樓元相對而坐。
朱祁鎮說道:“這麼說,我兒的病,沒有大礙了?”
樓元說道:“陛下放心,皇子所患不過是尋常小兒疾。在尋常百姓家或許被耽擱了。而今只需按時服藥,不過旬日就可以痊癒。”
小兒疾就是來得快,去得也快。只要對症下藥,痊癒起來也是很快的。
朱祁鎮說道:“如此朕就放心了。”
樓元忽然想到了什麼,想要開口,卻欲言又止。
朱祁鎮立即說道:“先生請講。”
樓元說道:“那臣就說了,臣本在明年行醫,江南小兒,臣沒有治過一千,也治過八百。對一個四歲小兒身子骨如何,臣還是心裡有數的。皇子他比尋常小兒,委實單薄了些。”
朱祁鎮微微皺眉,他也是見過後世的孩子,以後世的小孩子相比,朱見濬是單薄了一些,
朱祁鎮也許想後世的小孩子,要比這個時代的小孩子營養好。所以也沒有在意。
而今聽來,卻滿不是那一回事?
“這是爲何?”朱祁鎮帶着疑惑說道:“朕的皇兒,可以說錦衣玉食,什麼也不缺。怎麼會這樣?”
樓元微微皺眉,手指輕輕捻着鬍鬚,說道:“微臣也有一些奇怪,臣看過皇子的食譜了。沒有什麼大礙,是北地名家所列,即便不能養好身子,也絕不至於有害。”
朱祁鎮心中微微一緊。
忽然想到莫非是後宮的勾心鬥角。
他隨即排除了這個可能。
自從成婚之後,朱祁鎮是納了幾個妃子宮女,但是朱祁鎮不想要後宮生亂。所以,宮中大權都在錢皇后手中。
因爲如此,錢皇后纔不被孫太后待見了。
孫太后本以爲在太皇太后離開之後,她能掌控大權,卻不想還有一個錢皇后。讓孫太后心中不平。
所以後宮之中,並不存在一個能與皇后爭寵的后妃。
這樣的情況下,錢皇后還護不住自己的兒子,那隻能說,錢皇后枉費了太皇太后的教導了。
不過,即便朱祁鎮覺得大概率沒有這方面的問題,但是朱祁鎮依舊有些擔心,他準備讓人查一下,那幾個在牀上嬌滴滴的美人。
如果真有人暗中謀害皇嗣的話,恐怕後宮之中,又多了幾條豔鬼了。朱祁鎮可不是來陪某些人演甄嬛傳的。也沒有心思在這方面多費心思。
反正對朱祁鎮來說,美人是從來是要多少有多少。
朱祁鎮心中靈光一閃,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情?他起身緩緩踱步,似乎後世有人研究,列代皇子夭折的原因。
朱祁鎮目光漫無目的的遊移,忽然盯緊在遠處的一處紅牆之上,好像是問樓元,又好像是問自己說道:“這紅牆是什麼用什麼塗料?”
樓元說道:“微臣不知道詳細配方,但是想來一定是用硃砂調製的。”
硃砂乃是古代用得最多的紅色顏料。
但是朱祁鎮卻知道,這硃砂就是硫化汞。而汞這種東西,更知道這種東西乃是劇毒。
一瞬間,朱祁鎮也記起他心中依稀的印象。汞中毒乃是很多皇帝的病根。
此刻朱祁鎮看着紅牆金瓦,他甚至想將這紅牆給換一個顏色。
但是很快朱祁鎮就知道,這其實由不得他,整個紫禁城造價最少數百萬兩之多,簡直就是凝固的禮治。
朱祁鎮想在其中改動太大,改變整個皇宮的裝修風格。是會遇到很多政治阻力的。
朱祁鎮想了想,說道:“宮中亢燥之極,想來不利於小兒養病?先生以爲臣在三海子岸邊修建離宮,供皇兒養病如何?”
樓元說道:“水以養人,倒也不錯。”
朱祁鎮說道:“既然如此。傳令下去,重修團城宮殿,供皇子居住。”
皇宮的問題,朱祁鎮只能先擱置了。先帶着全家離開皇宮再說,至於團城的建築風格,多以石制結構,風格與紫禁城卻是不一樣的。
不管朱祁鎮所猜想的對不對,但是關係到自己生命的事情,朱祁鎮再注意也過分。
樓元還不知道,他已經被朱祁鎮當槍,今後皇帝離宮別居。這一切事端,都會被推到樓元身上了。
朱祁鎮說道:“之前一直沒有時間,而今有時間,正好與先生好好說說,寧波的疫情是一個什麼樣的情況?”
樓元說道:“臣遵旨。”隨即樓元細細將當日情況一一說明。
朱祁鎮聽完之後,說道:“也就是說,瘟疫從來沒有根絕過。寧波瘟疫不過熬過去了而已,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復發?”
樓元說道:“微臣無能。”樓元這樣說,就是默認了。
朱祁鎮說道:“朕爲天下之主,天下百姓,有寒不能衣,有餓不能食,有病不能醫,皆是朕之過也,百姓困於傷寒,實傷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