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葉留宗的野望
對葉留宗來說,這半年的經歷,比他前半輩子都精彩。
一次又一次的勝利,更是刺激葉留宗有更大的渴望。
如果剛剛起兵的事情,還是不甘心的話,此刻的葉留宗,已經想對九五之尊,發動一波衝擊了。
但是怎麼衝擊?
葉留宗在一場一場勝利之中,也養出了信心。
雖然郭登所部的到來,給了葉留宗很大的壓力,但是葉留宗本身並不覺得,他一定會輸,勝負要問過刀槍再說。
但是後勤問題,卻讓葉留宗爲難死了。
他軍中從來沒有超過三個月的糧草,一來是帶不上,二來也是因爲這些縣也都不什麼富縣,畢竟大部隊都是在山溝裡面,能富裕了纔怪。
所以,戰場之上的事情,要放一放,他首先要解決,也必須要解決的問題,那就是後勤問題。
他思來想去這個問題,如何解決,也是有腹稿了。
他召集葉希八與陳善恭。三兄弟在鉛山縣衙大堂之中密議。
葉留宗說道:“軍中物資可以支撐多長時間?”
陳善恭說道:“我們在鉛山待了小半個月, 我已經將官府庫存,與各地糧長大戶給掃了一個遍,足夠大軍食用三月有餘,還送了一批糧食上山。”
葉留宗說道:“今後不用再往山上送糧食了。”
葉希八頓時有些奇怪,問道:“大哥,大嫂與侄子們,都在山上,不送糧食他們吃什麼喝什麼?”
葉留宗說道:“我自然不是不管他們死活,而是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這幾個月以來,我們將官軍耍得團團轉,但是我們只有兩萬多人,而今官軍有多少,三個省加起來,再加上邊軍,已經有六七萬之多,至於各地徵召的民夫,弓手,更是數不勝數。我們只有兩萬人。只有兩萬人。”
“如此以來,我們逃不過項上一刀。”
這是葉留宗感到無奈的地方,什麼叫大明氣數未絕,這就是大明氣數未絕。
雖然大明整個體制有各種可以詬病的地方,比如竈戶的待遇,比如礦丁的際遇,但是整體來說,大明整個體制,還是可以讓大多數百姓活下去的。
即便有一些天災,也有朝廷的賑濟。
所以葉留宗在攻佔一下礦區的時候,倒是拉攏了一些人馬,只是除此之外,很少有百姓加入義軍之中。
他們見了就遠遠逃走了。
或者以村落爲單位,結寨自保。
如此一下去,他只會越打越少,這也是葉留宗另外一個擔憂。
陳善恭說道:“大哥,你準備怎麼辦?我們都聽你的。”
葉留宗說道:“我們既然已經造反了,就是沒有其他路了,要麼一路殺盡北京城,坐上金鑾殿,要麼身首異處爲他人笑談。”
“所以,我準備再入福建,全取福建,封鎖福建各關,八閩自成一天地,如此才能與朝廷長久抗衡下去。”
“否則我們這樣到處轉戰,決計是沒有好下場的。”
葉希八聽了渾身激動,說道:“大哥 我聽你的,保你一個皇帝噹噹。”
葉希八如此,但是陳恭善卻不會如此了,他說道:“大哥,而今我們一路牽制官軍的鼻子走,纔有這一路大勝,如果咱們轉入福建之後,與官軍爭奪各地,恐怕勝算------”
葉留宗說道:“我知道,這樣做很險,但是不這樣做的話,我們就有活路嗎 ,這一條路雖然陷。但是卻是唯一的活路。我們只能搏一搏了。”
“不過,也不會如官軍硬碰硬的,總要先找一處易守難攻的地方,先立下跟腳再論其他。”
“而這種地方,只有福建纔會有。”
這個想法,葉留宗思忖過多少遍了。
各種想法都考慮過了。
福建山多,特別是閩西,更是如此。浙江與江西不能說沒有山,但是比起福建的山,卻差了不少。
葉留宗並不認爲他能在平原交戰之中,對優勢官軍戰而勝之。
只能進入閩西山區,藉助山勢纔能有割據一方的可能。
陳善恭說道:“大哥,既然這麼說了,生生死死,小弟配大哥走一遭便是了。”
葉留宗說道:“好。我們兄弟三人做一番大事業。”
葉留宗內心深處,其實一直準備這一條海外逃亡之路,只是在這個時候,卻不能說出來,畢竟氣可鼓而不可泄。
如此一來,葉留宗商議起來,具體如何轉戰福建的構想。
葉留宗能不能做八閩之王,尚且不知道,但是雙方決戰卻在雨水之中,慢慢的醞釀着,似乎雨神給他們的戰鬥按下暫停鍵。
北京,紫禁城中。
朱祁鎮看得外面的雨有一些煩悶了。
今年雨水太足了。
于謙已經上報了,漳河,衛河流域今年的水情很不同尋常,也正是因爲剛剛建立起的水利工程,就遇見了一場考驗。
還好算是通過了。
甚至直隸的水利工程,也影響到河南彰德府,衛輝府的水情。
蓋因這兩府乃是漳河,衛河的上游,如果按照河道治理方便,其實于謙資歷衛河與漳河的時候,就應該將這兩府納入統一規劃之中。
但是這樣的省界劃分是有原因的,不能因爲一時方便就重新劃分,即便是到了現在,河南還擁有黃河以北一片土地,就可以看出,很多政治家的看法是一致的。
但是于謙並不是沒有辦法的。
于謙是做過河南巡撫的。地方上也念于謙的好,所以于謙就通過私人關係,讓地方士紳想辦法藉此于謙大規模整合水利的時候,也修修自己家的河道。
民間財力,再加府縣支出一點,自然比不上國家海量的投入,還是發揮出一點作用。最少今年彰德府,衛輝府,兩府是有驚無限。
不是,關於衛河,漳河是有驚無限,但是衛輝府對於黃河卻不一樣了。
咆哮的黃河,帶着巨大的破壞力,以幾乎摧毀一切的姿態,狠狠的衝擊着黃河兩岸堤壩,每一個站在黃河堤壩上的人,都有一種感覺。
感覺自己不是站在地面之上,而是站在船上,腳下的堤壩,會隨着黃河的波濤上下起伏。
似乎下一秒都可能被摧毀。
朱祁鎮對黃河水情的關注,已經是比軍情更高一級了。畢竟奴兒干的戰事,即便是敗了折兵兩三萬而已。
但是黃河一旦決堤,那就不是幾十萬人的事情了,最少要上百萬了。
所以,朱祁鎮看着一直下不完的雨,豈能放心。
朱祁鎮對三道關之戰的封賞都沒有興趣,只是將石亨官負原職,擔任海西鎮的副將,這也是武將的特點,大部分武將都是這種升得快,降的也快,只要能打勝仗,那是刷刷向上提拔,一旦有事了,貶官的時候也很厲害
石亨雖然成爲海西鎮的副將,但是他這個副將與大同鎮的副將還是不能比,大明九邊獨重宣大,明初大同幾乎是九邊第一重鎮了。所以大同鎮兵額有多少,而海西鎮纔有多少兵馬。
對下面具體的封賞,就讓兵部五五軍都督府商量着辦。他的心思就放在一個人名上了,那就是趙新。
趙新就是新任的河南巡撫了。
他其實從江西巡撫任上遷到了河南巡撫任上。
前文說過,這一次巡撫大調整其實將巡撫正規化,從一個臨時差遣,變成了各省最高行政長官了,在此之前有些省也是有巡撫的。
而趙新就是一個比較好的地方官員。朱祁鎮想起當初召見趙新的印象,心中就放心了幾分。
無他,趙新在朱祁鎮心中就是一個循吏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