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掌燈時分了。
縱然是紫禁城之中,除卻數個宮殿之外,也都陷入黑暗之中。
朱祁鎮御案之前,兩側都有兩排燭光,無數星星點點彙集在一起,越發命令了。大殿之中,雖然有一點昏黃。
但能見度卻也不差。
王振站在朱祁鎮身側。輕輕的研墨。
而朱祁鎮懸腕持呈上了大部分奏疏都是照準的。
王振或許有挑刺的地方,但是太皇太后決計不許朱祁鎮處理朝政。
也就是隻能看而已。
但是每一個人一天的時間都是一樣的,李時勉爲朱祁鎮佈置的功課很重,特別是練字上面,每天朱祁鎮都寫得手腕疼。
但是沒有辦法,一筆臭字,實在太難看了。
甚至讓李時勉覺得根基已壞,無可救藥。想要救藥,就只能加大力氣扭轉,也就多練多寫,多臨帖。
朱祁鎮並不覺得李時勉所教授的就不重要,但是他更覺得,比起儒學與書法,大明朝本身更有意思。
他更想明白,而今大明朝是什麼樣子。
這纔是他這個做皇帝的本質。
所以他需要更多的時間,卻是與李時勉的功課衝突了。
王振在朱祁鎮身邊時間很長了,他又善於揣摩人心,雖然朱祁鎮什麼也沒有說,但是就將朱祁鎮的想法揣摩出來幾分。
王振安置朱祁鎮睡下之後,出了乾清宮,一招手,來一個小太監。
小太監不過十三四歲,看上去分外激靈,說道:“乾爹您叫我。”
王振臉色陰沉,遠處的燈籠照射在王振的臉上,越發有一種陰晴不定的感覺,他淡淡的說道:“明天你去見馬順,告訴他,給雜家盯死了李時勉。但凡有一絲差錯,就報上了。”
這小太監聽了,笑道:“乾爹何必如此,錦衣衛從來就是栽贓陷害的行家?沒有差錯,造出差錯,不就行了。”
王振“啪”的一聲,王振一巴掌打在小太監的臉上,一個鮮紅的巴掌印,印在小太監的臉上。王振厲聲說道:“你懂什麼?李時勉怎麼說也是陛下的老師,太皇太后盯着的,這種事如何能做?”
“速去。”
小太監立即說道:“是,乾爹,我這就去宮門處等候,明天一開門,我就去傳話。”
王振一擺手,讓他去了。
王振心中感嘆道:“咱們這位小爺,可不是省油的燈。”他心中很是奇怪。其實皇帝越精明,王振就越難過,但是王振畢竟看着朱祁鎮長大的,當初他剛剛進宮的時候,見到的可是太宗皇帝。
朱棣在整個明朝都是難伺候的皇帝之一了。
見識過太宗皇帝威風,在王振心中,做皇帝就應該像太宗皇帝一般,朱祁鎮越是精明,讓下面人不敢欺瞞。
他反而有一種,吾家有子初長成的感覺。
當然了,這種感覺,他是萬萬不敢說出口,只敢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自己想一想而已。
隨即他就將心思放在怎麼弄掉李時勉上面。
李時勉的名聲,王振也是知道的。想來錦衣衛不憑空捏造的話,很難抓住什麼把柄,但並不是沒有把柄就弄不掉了。
王振心中暗道:“李時勉名聲固然大,但是獨霸講官之位,翰林院那邊就能答應嗎?讀書人的臭德行,雜家不知道嗎?”
“爲帝王師,這麼大的榮耀,就甘心讓給李時勉?”
“三楊老了,或許不爭了,畢竟等小爺長大親政,他們大抵都該告老還鄉了。不過下面的人就一點想法都沒有了。”
“即便沒有想法,我也讓他有。”
“李時勉,你講官的位置,待不到明年的。”王振眉目之間的恨意,幾乎要凝結爲實質,暗道:“數次辱我之事,雜家如果放過你,我就不姓王了。”
“等下了講官之職,且讓人活上幾年再處置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