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遺詔

楊榮聽朱祁鎮如此問,立即正色說道:“俑像人而作,夫子惡之。”

朱祁鎮說道:“俑尚如此,何況於人?今宮中尚有殉葬之事,楊師傅乃國朝柱石之臣,能無諫乎?”

楊榮聽了,立即請罪道:“此乃臣之罪也。”

朱祁鎮明顯是在甩鍋。

從明太祖到宣宗皇帝,比起明代中後期的皇帝,都可以稱爲強勢的皇帝。

即便朱元璋自以爲能夠納諫。

但是事實上是什麼樣的,朱元璋手段之下,有幾個人敢說話。朱元璋戒於外戚之強,誅死無子嬪妃,也有當時的現實考慮。

國初,朱元璋所納的妃子,很多有現實的考慮。

比如,舉江西而降的胡美的女兒,郭英的妹妹,等等。這些妃子都是來自各方勢力,至於兒子的婚姻也是如此。

秦王的正妃,就是趙敏的原型,王保保的妹妹。

所以朱元璋當初的改定有強烈的政治企圖,而永樂得位不正,正因爲如此,他纔要處處標榜祖制。

而後世因循之。

畢竟與朝廷大事相比,這些女子之事,卻算不得什麼了,說不定還能作爲美談

比較殉葬是一回事,但是如果是殉節的話,在文人哪裡也可以是美談。

爲尊者諱,是殉葬還是殉節,不過在一字之差而已。

不過,楊榮是何等機靈的一個人,宣宗皇帝看中楊榮,就是他將天下府縣,九邊險要都納入胸中,宣宗皇帝出征,只要問軍事部署,楊榮就能立即回到。

此刻他立即知道朱祁鎮的意思。

如果朱祁鎮沒有想在這上面開刀的話,決計不會當着大臣的面提出這個問題。

朱祁鎮說道:“先生乃父皇肱骨之臣,此事,卻不知道先生何以教朕?”

楊榮撲在地面上,說道:“先帝對臣,有天高地厚之恩,敢不竭誠報先帝以忠陛下。陛下欲廢此苛政,乃遵夫子之道而後行,只是陛下擔心有無知之輩,未識太祖皇帝真意,而論陛下之非。臣所言可否?”

朱祁鎮說道:“正是朕之患。”

楊榮說道:“臣有一策,獻於陛下。”

朱祁鎮說道:“先生請講。”

楊榮說道:“陛下可言此事,乃奉先帝之遺詔而爲之。”

朱祁鎮有些疑惑說道:“遺詔,可是父皇沒有這一分遺詔啊?”

楊榮說道:“先帝大行之時,召臣,與楊士奇大人,楊溥大人,胡濙大人,英國公,尚有太皇太后,與皇太后在。”

“陛下既然召臣言此,太皇太后定然默許了。”

“臣願意回內閣,說服內閣諸位。”

楊榮話說到這裡,就不言了。

朱祁鎮立即明白,這些人聯手,廢立都夠了,不要說區區遺詔了。

連司禮監太監權力大的時候,都敢說:“要聖旨,咱家給你寫一張。”如此太皇太后默許,輔臣五大臣點頭,皇帝首肯,這遺詔不是說有就有的嗎?

朱祁鎮對楊榮的觀感大爲改變。

一直拘泥於成見,以爲三楊乃是文臣之首,定然是如同方孝孺等迂腐之輩,想與他們說通,變更祖制,定然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但是而今看來,滿不是那回事。

楊榮的權變之道,讓朱祁鎮大大吃驚。

他不知道楊榮這一件事情,不過是牛刀小試而已。

當初宣宗皇帝剛剛登基,漢王叛亂,楊榮就是力主親征中的一員,在平定漢王回京的路上,楊榮又力主宣宗皇帝,將趙王也一併料理了以絕後患。最後還是楊士奇爲趙王說話了,說太宗僅有三子,陛下唯一叔。

言外之意,總不能將太宗皇帝的子嗣全部殺了吧。

如此才保全了趙王。

至於廢后之事,更是宣宗皇帝得了楊榮的建議,才順利進行的。

明代理學真正興起,成爲主導,也就是在洪宣之際,也就是而今這個時候,但是三楊真的說,他們其實洪武末,永樂初出頭的,有的還有在建文朝的經歷。

他們的思維已經定型了,雖然口中說得是理學那一套,但是真正行事的時候,卻沒有一絲迂腐之氣。真要將他們當成儒臣來看,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朱祁鎮不過稍稍一愣,立即回過神來,說道:“如此,這件事情就拜託先生了。”

楊榮欣然領命。

楊榮回到內閣之後,先與楊士奇商議。

雖然楊榮屢屢與楊士奇相爭,但是有一件事情,他卻是明白的。這件事情,如果想要辦成,必定要楊士奇點頭不可。

更何況是朱祁鎮登基交代給他辦的第一件事情,楊榮自然要竭力辦好。

與楊士奇之間的些許恩怨,就算不得什麼了。

楊士奇自然不會在這一件事情上做梗,一來不想違背朱祁鎮的想法,二來這一件事情,也算是一件好事。

甚至楊士奇在這道遺詔之上加了不少東西,比如放出宮人。

明代的宮廷制度,在太祖時期,多用四十歲以上的女官,這些女官年老色衰。自然不會出什麼事情。

那時候太監的權力真的不大,宮中權力多在女官手中。宮女的待遇還不錯。到了年齡還有放回家的可能。

但是越往後來,宮禁就越森嚴。

一至於朝廷一選秀女,民間都開始出現男人荒,百姓寧肯匆忙將女兒給嫁了,因爲一入宮廷,這一輩子,難有再見爹孃的時候。

楊士奇不能廢除這個制度,只能做些變通,而今能放出一批,是一批了。

只是楊士奇心中另外一個念頭,越發濃烈了。

就是朱祁鎮對楊榮的看重。

雖然而今他有太皇太后撐腰,想來楊榮是越不過他的,要知道太皇太后對楊榮在廢后一事上做得手腳,甚爲不滿,覺得楊榮失大臣體。

但是楊士奇卻也不想楊榮在朱祁鎮身邊得寵。

心中暗道:“經筵一事,一定要快些安排了。”

經筵,就是給皇帝上課。

這一件事情,在唐宋都有,在明朝也有先例。只是明朝之前登基的皇帝,都是成年皇帝,皇帝想聽什麼,都是皇帝本人做決定。

也就是經筵是受皇帝本人主導的,帶有君臣論道性質的。

但是而今朱祁鎮卻是一個孩童。

這樣一來,經筵就不一樣了。

這要擔任起對皇帝的教育。未來大明朝有一個什麼樣的皇帝,就要看而今,他們怎麼教皇帝了。

這是堪稱國本的大事。

所以,楊士奇心中一直是有想法的。只是這一段時間,朱祁鎮在宮中忙碌無比,而楊士奇身爲天下文臣之首,更是忙得不可開交,單單是宣宗皇帝的後事,都夠他忙活了。更不要說,主少國疑之時,他要平四方之疑。還有各種地方上的急務,都要他處理。

這一件事情,本想放放再說。

但是而今看來卻是不能放了。

“看陛下行事,頗有漢昭帝之風。雖然年少,聰慧過人,萬萬不可,養在婦人閹人之手,好好一個皇帝被教壞了。”楊士奇心中暗道。

他立即將這一件事情提上議程。

不過,再怎麼說,也要等朱祁鎮出了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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