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我是少年當驕狂
大興縣新修的學校確實不錯,全是瓦房,教室裡面的鐵爐子燒的發紅,雲昭在這裡聽了半節識字課,沒有感到寒冷,看來錢花的結實了,就有好結果。
燕京人的口音,聽起來有幾分熟悉,尤其是燕京官話,雖然還帶着一點應天府的腔調,不過,已經不那麼濃厚了,有了一兩分雲昭以前口音的意思。
“沒必要專門學關中口音!”
聽着先生們爲了討好雲昭,特意開始拐關中話了,雲昭立刻阻止,說句大實話,身爲土生土長的關中人,雲昭知曉,用關中話念一些千古名篇的時候,確實會少那麼幾分韻味,不過,用在軍中,那種硬的能把人頂一個跟頭的關中話,卻非常的合適。
關中話適合兩軍陣前罵陣,適合一邊喊着“狗日的”一邊往腰帶上系人頭,適合在亂軍中取上將首級的時候給自己打氣。
唯獨不適合拿來念書……(剛纔試着用陝西話背誦了一下《岳陽樓記》,不敢聽啊……)
看來徐元壽先生編纂的《音韻》一書,應該普及了。
徐先生早就說過,在大明百里不同俗,十里不同音的現象太嚴重了,這並不符合一個大一統的國家。
當年秦皇同一了度量衡,看樣子還是不夠的,想雲昭身爲帝國皇帝,直到現在,聽不懂本國的方言,這很丟人。
不是聽不懂一兩個方言ꓹ 而是同不懂好多,好多方言ꓹ 廣東的,閩南的,江西的等等等等。
聽自家臣子的奏對ꓹ 需要通譯,這就很丟人了。
一旦萬里通音ꓹ 那就再好不過了。
好在藍田王朝的四成以上的官員出自玉山,這本以秦音變種爲基礎音的《音韻》應該有施行的基礎。
說起來很怪ꓹ 有學問的關中人與田間地頭的關中人說的雖然都是秦音ꓹ 但是,有學問的人,尤其是玉山書院通用的秦音,要比田間地頭的秦音好聽的多,只是遣詞造句不同。(參見西安年輕人的秦音,與父母輩秦音之間的對比)
徐元壽先生就是採用了玉山書院的秦音爲基礎,做了進一步的改變ꓹ 這樣的秦音根據徐元壽先生自誇,有鶴唳九天之清越ꓹ 也有鳳鳴大地之醇厚。
他之所以這樣吹噓自己搞出來的《音韻》ꓹ 主要還是爲了彰顯玉山書院ꓹ 給天下讀書人立下規矩。
誰都有些私心的ꓹ 只要對帝國有利,雲昭不在乎這點私心。
燕京一帶其實是鄉紳勢力最強大的地方ꓹ 他們因爲居住在皇城邊上ꓹ 見識也多ꓹ 手段也多,知道該如何與官府鬥爭而不損傷自己。
可惜ꓹ 樑英是玉山官員,在治理地方的時候不缺乏手段。
雲昭相信,她能把大興縣的事情處理的很好。
張繡走了,雲昭接納了他推薦的秘書人選,不過,這個秘書年紀很小,才從玉山書院畢業兩年,名曰:黎國城。
他是漢中人,父母雙亡,還是徐五想當年在漢中擔任知府的時候嗎,被楊雄發現的好苗子,親手送進了玉山書院讀書,如今,從黎城出落成了黎國城!
也是一個玉山書院的傳奇人物,在玉山書院就讀了八年,雄霸玉山書院七年,比雲彰高三屆,包括雲彰,雲顯這些孩子都是在他製造的陰影下長大成.人的。
睿智,果敢,勇猛,意志堅強,徐元壽對這個孩子的評語是——壁立千仞一棵鬆!
也是經過韓陵山考覈之後,難得的獲得了“上佳”的評語。
所以,韓陵山在雲昭的書房看到了黎國城,一點意外的表情都沒有。
“這孩子應該外放,而不是留在你手裡。”
雲昭停下手中的筆,擡頭看着韓陵山道:“外放?有徐五想,楊雄,張繡這些人的幫助,這孩子在外邊遊歷了三年,也算是經歷過了,這才送到我這裡。”
韓陵山搖搖頭道:“糟踐了。”
雲昭嘆口氣道:“我怎麼覺得你在糟踐我,難道我真的不值得你尊敬一下嗎?”
韓陵山笑道:“等我那一天畢恭畢敬的跟你說話的時候,纔是對你最大的不尊重。”
雲昭撓撓頭髮道:“道理都被你說盡了。”
黎國城就站在一邊聽皇帝跟韓陵山說他,不論韓陵山說了他什麼,他的表現都很淡然,臉上永遠帶着一絲淡淡的笑意。
錢多多過來送飯的時候,看了黎國城很長時間,然後就對正在吃飯的雲昭跟韓陵山道:“好漂亮的小夥子,咱們玉山書院自少少之後,終於又出來了一個美男子。”
韓陵山從嘴裡取出一根魚刺笑道:“男人長得太美,不是好兆頭。”
雲昭瞪了韓陵山一眼道:“吃飯都堵不上你的嘴。”
錢多多四處看看,沒看見外人,就笑嘻嘻的道:“誰讓你們這羣人長得太醜,影響了玉山書院的名聲,直到現在玉山出多醜人的話還在流傳。”
韓陵山給了錢多多一個白眼道:“我長成這個樣子是英武,徐五想那種麻皮怪纔是醜人,還有錢通那個胖子,我覺得你可以直接把他收到後宮去當差算了,好好地一個男子漢,長得越來越像太監。”
雲昭看看韓陵山道:“錢通怎麼了?不是在杭州市舶司乾的好好的嗎?”
韓陵山嘆口氣道:“陛下,還是調回來吧,現在他還能忍住貪婪之心,我很擔心他在那個位置上待得長了,會出問題。”
雲昭哼了一聲道:“杭州販奴跟他有關聯?”
韓陵山點點頭道:“至少也是失職,都是自家兄弟,我不能眼看着一條好漢被十丈軟紅給毀掉。”
雲昭對黎國城道:“擬旨,命杭州市舶司司長錢通,即刻赴西域總督衙門,就任糧道,見旨啓程,不得遷延。”
黎國城重複了一遍皇帝的旨意,待皇帝確認無誤之後,迅速去擬旨去了。
韓陵山幽怨的看着皇帝道:“我不是說了把他調任回玉山就是了,怎麼就給弄到西域總督衙門了?”
雲昭搖頭道:“沒聽見。”
韓陵山指指錢多多道:“不是說交給多多管束嗎?”
雲昭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菜道:“沒聽見。”
韓陵山長嘆一聲道:“老錢啊,是我害了你啊。”
雲昭冷笑一聲道:“朕給他升官了。”
韓陵山大叫道:“去你那個閻王徒弟麾下受命,就老錢那一身白花花的肥肉,可能支撐不了幾天。”
雲昭冷冰冰的看着韓陵山不做聲,韓陵山嘆口氣道:“如果不是我的人阻止他,他可能已經犯錯了。”
“那就去一個不怕犯錯的地步,我不認爲老錢會喝西域的兵血。”
“那不至於。”
“那就好,這一次是你韓陵山的情面好使喚,下一次,我是說下一次,他受到的懲罰會加倍,我想,你沒有意見吧?”
雲昭說着話,接過黎國城寫好的文書,看過之後用了印璽,然後遞給黎國城道:“八百里加急!”
錢多多眼看着兩個大人物輕易的就決定了一個混賬東西的命運,就連忙給他們兩個添了一些酒,對韓陵山道:“你們是不是商量一下讓夏完淳那孩子回來吧,這一次拿下了天山南北,已經把準噶爾部壓縮在一些零星綠洲上了,準噶爾王正在向巴爾克騰湖邊上的大玉茲求救呢。
一旦大玉茲向準噶爾伸出援手,那些中小玉茲也會幫助準噶爾部,到時候就夏完淳那點兵力可能扛不住。
他終究年輕,應該派一個老成持重的人去纔好。”
韓陵山與雲昭一起看看多嘴的錢多多,沒有理會,不約而同的舉起酒杯碰了一下,而後一飲而盡。
見這兩個傢伙不理睬自己,錢多多哼了一聲就提着籃子走了。
等錢多多消失了,韓陵山這才皺着眉頭道:“夏完淳準備娶大玉茲的公主,你就沒什麼意見嗎?”
雲昭嘆息一聲道:“人家要娶三個玉茲公主,看的出來,這小子的野心很大,不但要準噶爾,還要大中小玉茲部族。”
韓陵山喝了一口酒道:“你覺得夏完淳真的會娶那些公主?”
雲昭搖搖頭道:“是我把那個孩子教壞了,你看着,最後收尾的時候,一定很殘酷,殘酷的讓我現在想起來都覺得脊背發寒。
他本來問我要拔都的十二頂王冠,準備用在西域,被我拒絕了,沒想到這個傢伙居然把自己拿出來當誘餌了,心性之狠,我這個當師傅的是比不了。”
“他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
“把這些部族從羅剎人那邊拉過來。”
“我們要這些部族做什麼?如果要,當年多留些蒙古人豈不是更好,至少,蒙古人與我們的長相差別不大,而大中小玉茲人卻與我們截然不同,我還聽說,他們已經自稱哈薩克人,有自立的決心。”
雲昭擺擺手道:“夏完淳認爲,北方永遠都是大明的威脅,除非大明的疆域直抵北海,北方再無敵人,否則,那裡的草原上,一定還會誕生出更加強悍的蠻族,只要是蠻族,他們就會仗着強大的武力南下,來禍害中原。
因此,他認爲如果不能讓北方的蠻族盡數徹底臣服,就只有斬盡殺絕,製造無人區纔是最妥當的做法。”
韓陵山看看雲昭,又看看黎國城最後對雲昭道:“我怎麼覺得這個小子骨子裡像你,行事作風卻像極了我老韓,你覺得這個傢伙真的能夠成功嗎?”
雲昭憂愁的看着西域方向輕聲道:“蠻族不可能是他的對手,蠻族公主更是會被他耍弄的團團轉,他會達成他想達成的目的,只是,他的手段一定會被世人詬病。”
韓陵山愣了一下道:“這纔是你發配錢通去西域的目得?”
雲昭點點頭道:“我很害怕他走霍去病的老路,不害怕他立功,是害怕他不能永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