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人總是會變的
總體上來說,一個國家大的戰略都是經過一個博弈過程之後才才產生的。
毀滅,是藍田皇廷常用的一個手段,也是用的最熟練的一個手段。
因此,他們對於敵人的看法,以及價值一般都會有一個新的研判。
不會因爲建奴以前對大明百姓造成了無可彌補的傷害,就急不可耐的把他們全部消滅。
敵人也是有價值的。
有時候,敵人的價值甚至比盟友還要高,所以,要好好的對待。
現如今,藍田皇廷殺豬的手段已經基本上到了庖丁解牛的最高地步,一頭豬到底該怎麼吃,他們已經有了一整套完整的手段。
經過這套流程之後的豬,豬皮,豬肉,豬內臟,豬毛,豬的糞便的去處都會安排的明明白白。
甚至還會利用豬活着的時候的生活習慣,利用這些習慣來創造出一些隱形價值。
大明周邊的可以利用的敵人不多,因此,在這個時候,建奴就顯得尤爲珍貴。
生活在一個巨大的且強盛的國度周邊的小國一定是痛苦的。
不論這個大國多麼的彬彬有禮,在跟大國交往的過程中,他們也一定是吃虧的,就像一頭大象跟一隻狗做鄰居,大象沒有傷害狗的意思,可是,狗的日子會過得非常煎熬。
更何況,雲昭本身就是一個強盜出身的皇帝,他的麾下基本上也是強盜,只要是強盜,佔山爲王,打家劫舍就是他們的最高宗旨。
尤其是當整個大明都成了雲昭這個強盜皇帝的屬下之後,擴張,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雲楊代表着軍方的態度,他這一次之所以從潼關乘坐火車來到了玉山,就是來表達軍方意見的。
大明在西南北三個方向已經完成了收復國土的任務,這個時候,東方的建奴,就顯得無比的刺眼。
軍方對於屯守國內,沒有多少興趣,他們更希望能夠離開大明本土,去未知的世界去看看。
現在,國內之所以還要屯駐重兵,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東方的戰事還沒有停止,建奴還在威脅着帝國的東方,如果把這個心腹大患去除之後,國內的大軍,就能選擇一個他們認爲適合的方向去開疆拓土。
開疆拓土從來都是軍人最高的理想,也是軍人最高的榮耀。
就像段國仁一般,此次在託雲牧場一戰後,爲大明收復了大半個西域,他的軍銜已經超過了雲楊這個霸將軍,成爲了三級制將軍。
一般情況下,霸將軍已經是藍田皇廷握有兵權的最高長官,制將軍已經是榮譽頭銜了,至於軍銜更高的權將軍,以雲楊來論,估計要等他入土爲安的時候,纔會有人宣佈他成爲權將軍這個消息。
論到這些事情,是一個極度沒意思的事情,如果掰開了揉碎了來看,這裡面只有人性中最討厭的猜忌與提防。
中國的體制從來都是儒皮法骨。
簡單的說就是說的好聽,做的陰險。
當權者不惜將人性看的極度噁心,而這些規定一旦出來,就暴露了一個事實——皇帝是一個不相信任何人的人。
雲昭何能例外?
這些具體的事實,落到最後就回歸了人性本善,還是人性本惡這個曠世大問題,繼續深究下去,窮雲昭一生都無法給出一個合適的答案。
因此上,雲昭只做,不說!
遼東的事情對如今的大明來說並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相比之下,雲昭更關心他三年前就佈置下去的全民教育。
準確的說,這件事其實辦的是一塌糊塗的……
全民都在辦教育的時候,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會出現。
這一點,雲昭是有思想準備的,並且也做好了迎接嚴重後果的準備。
不過,這些後果跟全民都是文盲這個事實比起來,還是要輕好多。
“大明百姓的識字率,在我們沒有開展全民識字,以及全民教育的時候,一千個人中能看懂文書的人,僅僅有一個半人……
自從我全民識字,全民教育開展三年之後,比例增加到了千人四個半人……”
徐元壽照本宣科的模樣一本正經的,看的雲昭很想笑。
瞅着徐元壽讀完了統計報告,並且摘下了眼鏡之後,雲昭笑道:“先生,您相信這個統計數字?”
徐元壽道:“大明開科養士三百年,纔有了一千個人中有一個半讀書人的規模,我們三年就增加了三個人,平均每年增加一個人。
一年頂大明兩百年之功,陛下聖明,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雲昭笑道:“既然先生也不相信,那麼,爲何還要在朕面前誦唸這個統計報告呢?”
徐元壽戴上眼鏡,目光從眼鏡上方投注在雲昭身上道:“我就是想要讓陛下看看,你麾下的官員是何等的無恥!
這三年,他們的主要功績是人爲降低了朱明時期百姓的識字率,又人爲的提高了三年來的教育成果,然後,就出現了這份統計文書。
老臣甚至相信,陛下即便是派遣監察部的下去查,最後得到的結果也一定跟統計報告上的數字差不多,這是人家做官的本事。
不過,老臣可以以項上人頭跟陛下打賭——我大明,的讀書人絕對沒有統計報告上說的這麼多!”
雲昭接過文書隨手丟在案子上道:“朕也可以跟先生打賭,這三年來大明百姓的識字率一定有比朱明任何時候增長的都要快。
朕知曉,這裡面一定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法門,不過,我們還是要相信我們的官員,他們還沒有無恥到生編硬造的地步。”
徐元壽長嘆一聲道:“陛下着急,底下的官員也着急,大家都着急的時候,最底下的官員就考慮不了那麼多了,完成任務,保住烏紗帽纔是真的。
教書育人的事情急不得,十年樹木,百年樹人,要慢慢積累。
陛下莫要以爲我一心撲在玉山書院上只是爲了培養一羣精英,不理睬百姓的基礎教育,實在是,大明才走上正道,我們急需人才,急需最優秀的人才,才能把陛下草創的藍田皇朝推到一個高點。
有了這個高點,就算子孫不成器,將來也能多折騰幾年。”
雲昭給徐元壽倒了一杯茶推過去道:“哪一個開國帝王沒有把皇朝推高呢?可是,他們這樣做改變什麼了嗎?暴秦不成,強漢不成,盛唐不成,雄明也不成。
既然那些帝王都沒有成功,那就說明這條路是錯的,朕還年輕,幾乎是中華史書上最年輕的一個開國帝王,因此,朕有時間,有精力,也有耐心走一條前人從未走過的路。
現如今,我大明兵強馬壯,雖有建奴還在遼東,也不過是疥癬之疾,只要機會成熟,朕揮手間就能讓他灰飛煙滅。
所以,朕要不斷的試驗,哪怕是錯了,只要不觸及根本,朕就有捲土重來的本錢。”
“當年隋煬帝楊廣也是一個雄才大略之輩,他也做了很多實驗,可惜,他試驗的結果就是把自己的江山給禍害光了。”
“他觸及了根本,關隴世家又滲透了他的朝堂,如果不開鑿大運河,不征伐高句麗,他難以樹立自己的威權,所以說,他是狗急跳牆,與我從容佈置完全是兩回事。
這些道理還是先生教我的,難道您已經忘記了?
或者說,先生年歲大了,沒有了積極進取的雄心,只想着如何抱殘守缺?”
徐元壽嘆口氣道:“罷了,江山是你的江山,我這個做老師的只能全心全意的幫你守住江山,至於別的,已經超過了我的能力範疇。
老夫知曉,建立一個王朝有多麼的艱難。
我們戰死了那麼多人,消耗了那麼多歲月,天下百姓吃了那麼多的苦,還有那麼多的書院弟子拋頭顱灑熱血,只爲了拿自己的命賭一個盛世來臨。
你卻不珍惜……”
眼看着徐元壽蕭瑟的背影,雲昭搖搖頭,對一直守在身邊的張繡道:“我是那種不珍惜英烈鮮血的人嗎?”
張繡搖頭道:“陛下不是不珍惜英烈的鮮血,而是因爲太在乎了,纔會這樣做。徐山長已經老朽了,而橫渠學說也有很多缺陷。
說到底橫渠學說與董仲舒的儒門是一樣的,都是爲王朝服務的一種學問,徐山長陷在這個大坑裡已經出不來了。
自從陛下執行全民教育這個政策以來,變化最大的不是大明各個州縣,也不是遍地開花的各個學堂,真正發生變化的是玉山書院。
現如今,玉山書院的學子們猛然發現,他們不再是唯一的大明官吏的來源地,這對他們來說是一種威脅,很大的威脅,他們必須要比別處書院的士子更加的聰慧,更加的博學,更加的貼合百姓生活,才能繼續成爲大明的官吏。
現實中的這些變化,逼迫的玉山書院,只能不斷地減少晦澀難懂的橫渠一脈的學問,不得不將更多的課時讓給用處更大的算學,格物,幾何,化學,地理等學科。
而這些學科也釋放出來了它本身的力量,歷史使人睿智,詩歌使人靈秀,算學使人精密,格物使人深刻,倫理使人莊重,邏輯修辭使人善辯。
我想,等這些學科的魅力持續一些年月之後,我大明的教育將會變得更加全面,精英將會層出不羣,會比現在的玉山書院培育出來的學子更加的優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