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五章人就是靠一股氣活着
是狼就一定是要吃肉的。
在很多時候,官府其實就是一匹狼,且是狼羣中的狼王。
狼王當然有義務帶領狼羣吃飽飯,也有義務吃掉羊羣中病弱的羊,以保持羊羣的健康成長。
夏完淳做的就是這樣的事情。
豬羊太肥碩了不利於生長,所以,就要選選擇的讓豬羊莫要太肥碩,這也是他的職權之一。
單一的一兩頭豬羊肥碩了,對藍田皇廷來說作用不大,只有將一兩頭豬羊變成一大羣豬羊,對藍田皇廷來說纔有那麼一點意義。
早期,是一定要培育商業的,這是能讓百姓快速致富的一個途徑。
就目前而言,藍田皇廷還需要更多的商賈參與到經營當中,才能把貧苦的百姓從過往的災難中拯救出來。
所以,揚州府的商賈們分家已經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官府是同樣需要官員們努力經營的,經營不好的地方,百姓們就沒有好日子過,守着金山銀山討飯吃的景象也不稀奇。
經營好的地方,哪怕在窮山惡水,也能讓治下的百姓富得流油。
玉山書院出來的官員,沒有一個是純粹做學問最後變成撫民官的,做學問的人全部去了相關的學問人待得機構,能當撫民官的人,全都是沒法做好學問的人。
所以,在藍田皇廷,一等人似乎永遠都是學問人,他們的地位最高,俸祿最豐厚,獲得的照顧也是最多的。
一個玉山書院教習的俸祿基本上與一個縣令的俸祿是持平的。
一個玉山書院的教授的俸祿,基本上與知府的俸祿是持平的。
至於玉山武研院,玉山醫學院,玉山農學院,玉山格物院裡的研究員能拿多少錢,外人一般是不知道的,他們只知道操弄大茶壺的那些格物院的研究員,每個人在玉山城都有一座豪華的庭院,家裡人的吃穿用度,絕非常人所能比擬的。
崇禎十七年的藍田皇廷,財政支出與收入是很不成比例的。
六千九百萬枚銀元的財政支出,一致讓人已經掏空了關中多年積累的財源。
結果,在新華元年,經過代表大會審議之後,藍田皇廷向窮蹙的大明天下,再一次注資八千七百六十五萬銀元,用來發展農業,水利,以及救贖那些處在絕望中的百姓。
自古以來只有皇朝從百姓手裡拿錢,何曾有過從國朝手中拿錢的道理。
多年以來,人們認爲種地繳納皇糧乃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現在變成了皇糧補償百姓的事情,這讓大明天下百姓對於這個新生的皇朝就多了幾分期待。
里長,縣令親自出動教導農桑,里長,縣令親自出面鼓勵百姓們經商,里長縣令們出動鼓勵百姓種桑養蠶,養豬,養羊,羊雞鴨鵝,發動一切力量讓百姓們從窮困中走出來。
大明天下已經被藍田皇廷下派的官員們用利益刺激的眼睛都紅了,所以,那些剛剛擁有了自己土地的百姓們對土地煥發了新的熱情。
早春是從廣州開始的,這裡的早春與冬日的區別不是很大,只有率先進入水田的水牛們才知道春天與冬天的區別。
當這裡的稻田插滿秧苗的時候,春天就會一路向北轉移。
每到一處便吹綠了楊柳,弄皺了春水。
荒蕪的原野上,終於出現了大羣大羣的農夫,他們驅趕着牲畜,開始將新華年的第一粒種子播灑進了泥土。
說來也怪,連續肆虐大明二十餘年的各種災害,在新華元年的時候消失的無影無蹤,昔日,貴如油的春雨,這一次大面積的在大明國土上出現。
淅淅瀝瀝的下個沒完沒了。
徐五想想象中的鼠疫災害並沒有在漸漸變暖的北.京城裡出現,這讓他很想去天壇磕頭,感謝上蒼終於饒過了這座多災多難的城市。
左懋第揹着手從正陽門走過,在他的頭頂上,兩隻燕子吱吱喳喳的叫喚着,越過正陽門,離開了城市去了鄉下。
今日,在正陽門大街上,明顯多了十一家商鋪,雖然竹篾行就有六家,左懋第卻還是非常的歡喜,春天到了,萬象更新,人們總是會發生一些變化的。
哪怕過去遭受了太多的災難,該過去的終究會過去。
耳聽着學堂裡傳來的朗朗讀書聲,左懋第非常確定,新的盛世很快就會到來。
身爲順天府的同知,他自然知曉,藍田皇廷爲了讓這座城市重新變得興盛起來投入了多大的心力與錢財。
順天府衙就在正陽門大街上,每天,太陽從正陽門上升起,第一縷陽光必定會照耀在順天府衙的正堂上,知府徐五想將之稱爲——除穢。
他也希望這個多災多難的城市能早早走出昔日的陰霾,迴歸正常。
徐五想,左懋第這兩個順天府最重要的官僚,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振興順天府的鑰匙不在順天府,而在於山海關!
當李定國大軍在一片石與吳三桂,李弘基對峙的時候,順天府裡了無生機,人們習慣性的認爲,官兵是擋不住北方來的建奴,或者敵人的。
當李定國拿下山海關之後,京城裡的百姓終於有了那麼一絲絲的活力。
當李定國大軍一寸寸的將戰線推進到摩天嶺之後,順天府裡終於有人願意站出來,真真正正的開始做事情了。
建奴給順天府的人帶來了太多,太多不堪回首的記憶,現在,都隨着李定國隆隆的炮聲遠去,逐漸從人們的心頭消失了。
陽光落在徐五想那張滿是麻子的臉上,有着說不出的詭異,不過,他非常的享受,左懋第走進來的時候,徐五想依舊沒有動彈,指指擺擺手,示意左懋第跟他一起享受這難得陽光。
“查過了,密雲之地確實可以修建水庫。”
徐五想擺擺手道:“莫要說這些公務,你我兄弟還是多享受片刻吧,春播馬上就要開始,京城能否從這一場劫難中走出來,春播實在是太重要了。”
左懋第嘆息一聲,正襟危坐在左手第一張椅子上,陽光恰好可以照耀在他的腦袋上,這讓他的腦袋顯得充滿了智慧而顯得光芒萬丈。
“只有生機勃勃的田野,才能安撫那些受傷的人。”
左懋第依舊絮絮叨叨的。
徐五想道:“人的因素已經不重要了,再大的痛苦也會隨着時間流逝而最終化作回憶,活在當下很重要,活在明天很重要。”
“順天府的人終於想起來我們衙門申請屬於自己的土地,這些天,倉曹忙碌的幾乎沒有休憩的時間,漕運終於發揮了作用,接下來,府尊準備如何應對漕幫的那些人呢?”
徐五想冷笑一聲道:“如果他們願意老老實實的爲國出力,本官不介意給他們一點甜頭嚐嚐,如果,他們還以爲自己是不可或缺的一羣人,那麼,就休怪我心狠手懶。”
左懋第皺眉道:“不可一味的施壓,恩威並用纔是王道,我們目前離不開漕運。”
徐五想嗤的笑了一聲道:“離不開?左兄在長安居住了不短的一些時日,難道就沒有乘坐過玉山書院的火車嗎?”
“火車?”
“沒錯,就是火車,一旦我們聯通了東南到順天府的鐵路,這條鐵路就會風雨無阻的向順天府運送各種物資,區區漕運,已經不在話下了。”
左懋第搖搖頭道:“鐵路太遠,漕運太近,由不得我們選擇。”
徐五想大笑道:“昔日漕運之所以重要,是因爲順天府乃是京畿重地,又是國門重地,因此,對糧秣的需求幾乎沒有止境。
現在的順天府可不再是京畿重地了,李定國將軍的糧秣後勤來自於山西,與我們順天府一點關係都沒有,如今呢,順天府的人口驟減了四成,加上京畿周圍多良田,如果順天府連自己都養不活,我徐五想也就沒有什麼臉面再見陛下了。”
左懋第聽了徐五想的話之後,輕嘆一聲,站起身離開了府衙正堂。
沒有一天的時間是可以浪費的,而他負責的清獄公事還沒有完結,沒有多餘的時間浪費在曬太陽上。
一羣從吏自側門走了進來,手裡捧着“打春牛”需要的所有物事。
徐五想從座位上下來,張開雙臂任由從吏們將一些花花綠綠的布條綁在他的身上。
一頭由麥草紮成的春牛已經安置在大堂之下。
徐五想出了府衙,衙役們就扛起了春牛,徐五想一邊舞蹈,一邊呼喝着向正陽門外的農田走去。
春日的田野裡剛被一場春雨澆灌過,土地溼潤,散發着濃郁的泥土氣息,一頭五彩斑斕的春牛從正陽門出來,圍攏在城門口的農夫們立刻就興奮起來。
一個面色黝黑的農夫甩一下紮在頭髮上的綵帶高喝一聲道:“春牛出城嘍!”
旋即就有更多的人開始吆喝同樣的一句話。
徐五想手中的皮鞭一次次的落在春牛的臀部上,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勤牛嘍!”
他的聲音就像是有魔力一般,催動了在場百姓的心。
“勤牛嘍!”
這個聲音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出現在這裡了,這一聲聲的喊叫,最終投入到雲層裡面去了,似乎上蒼真的聽到了百姓的呼喝。
在雲彩遮蔽了朝陽之後,天空中又飄起了雨霧,就在田野的遠處,一棵黝黑似鐵老杏樹,緩緩綻放了今春的第一朵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