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昭以前上學的時候學習過《方法論》。
雖然那只是華羅庚先生用燒水泡茶順序這個一個簡單事情闡述出來的一個很高級的理論,對雲昭的影響卻非常的大,以至於,在他少年時期,他一直在刻意的使用並延伸這種方法。
這樣的做法讓他受益終身,所以,這個泡茶方法,在玉山書院也得到了廣泛的推廣跟應用。
後來就被玉山書院的學生們整理成了——雲氏泡茶法!
很多高深的智慧往往就是這麼簡單。
藍田縣的人很早以前就知道怎麼做才能架空一個縣令,畢竟,全關中五十七個縣有很多縣令都不肯主動交權,雲昭又不準把縣令弄死,所以,只能用架空的手段。
因此,不論是譚伯銘,還是張峰對弄倒一兩個縣令都不覺得有什麼難度,只是這種事一定要按照普世規矩來纔好讓縣令在不知不覺中陷入衆叛親離的場面。
做任何事都要講究一個方法的,如果藍田縣跟李洪基,張秉忠一般蠻幹,想要在亂世中發展經濟,做夢去吧。
譚伯銘,張峰很是看不起史可法這些人粗暴的手段,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就他們這樣的人,怎麼可能鬥得過朝廷裡的奸臣呢?
史可法三人聽了譚伯銘跟張峰的計劃之後,三人的眼光很是疑惑,直到張峰淡淡的道:“某家乃是鬼谷門下。”
話不多,就八個字而已,史可法三人聽了之後長吸一口冷氣。
“亂世之時,某家出山,天下安定,我等歸山修道。”譚伯銘安靜的將茶碗蓋子蓋上,然後又到:“論到指斥方遒,激揚文字,我等不如諸位,論到螺螄殼裡做道場這樣的小巧騰挪功夫,諸公遠不如我等。
大主意自然由諸公來商定,至於執行,就讓我們兄弟去做,中途若有不妥,我們隨時糾正,萬法歸一,只要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就會有一個好結果出現。”
史可法再次審視一遍譚伯銘與張峰道:“你們準備從哪裡開始?”
譚伯銘,張峰一起大笑道:“自然是從上元,江寧兩縣的主簿做起,半年之後,如若不能替府尊將這兩個縣拿下來,我等二人甘願請罪。”
夏允彝猶豫一下道:“蘇秦張儀之輩啊……”
史可法看着譚伯銘道:“我更期望兩位是龐涓,孫臏之輩。”
陳子龍慨然道:“只要得用,就是好漢。”
張峰淡淡的對譚伯銘道:“鬼谷之學久不現於人間,我們可能已經被人遺忘了。”
譚伯銘道:“試試看。”
說罷,就朝史可法三人拱手道:“諸位拿主意,我等兄弟去執行,不必告訴我們其中緣由。”
眼瞅着兩人飄然而去,史可法對夏允彝,陳子龍道:“無論如何,先做事,後論斷。”
兩人齊齊點頭且深以爲然。
周國萍非常的忙碌。
不得不說,史可法的人品在南京這個地方完全可以當金子用,他一句話下來,南京城的人對這個新來的醫者,以及這座新開的醫館就完全沒有了質疑一類的想法。
這就能看的出來,史可法在做人方面要遠遠比他做官來的成功。
南京城中給婦人看病的女醫者不算少,尤其是專門看婦科的女醫者更是多如牛毛,只是,手段最高明的卻是男醫者。
整個大明,對於男女大妨看的很重,一般人家的婦人得了病之後找男醫者去看病不算什麼,可是,大宅門的婦人一般寧死都不肯讓男醫者幫她看婦科的。
周國萍是一個能醫治傷寒病的高明大夫,最妙的就是她還是一個女子!
於是,周國萍的神醫之名,經史可法之口宣傳出去之後,這家名叫“滌塵閣”的醫館門前很快就變得車水馬龍了。
一個面色蠟黃的婦人坐在周國萍對面,她熟練的看過舌苔,摸過脈搏之後,就把冰冷的目光落在伺立一邊的趙素琴身上。
趙素琴強忍着心頭的怒火,將周國萍剛纔做的事情重新做了一遍然後低聲道:“郎夫人的脈象陽虛,因此特別怕冷,腰膝痠軟,小便清長,月經不調……甚至會出現坐胎困難……”
周國萍冷聲道:“這些我知道,我問的是該用什麼藥。”
趙素琴避開郎夫人衝着周國萍無聲的道了聲,‘別太過分’四個字,就連忙道:“首選阿膠,與歸脾丸。次選食療,以湯粥溫補。”
周國萍臉上的寒霜漸去,滿意的點點頭道:“今日還不錯,醫理,診脈,施藥都沒有漏洞,可以按照你說的去配藥,另外,進內宅替郎夫人按摩一下小腹,加陳艾草柱薰……”
趙素琴無奈的點點頭,就帶着郎夫人與丫鬟進了內宅。
趙素琴去忙了,周國萍自然不肯繼續看病,煩躁的瞅瞅門外的馬車對僱傭的丫鬟道:“都是些小病,無聊,關門,今天心情不好,就到這裡,明日請早。”
說罷,就氣咻咻的去了後宅,完全是一個脾氣暴躁的不討人喜歡的女人模樣。
趙素琴陪着郎夫人出來的時候,郎夫人臉上已經有了血色,整個人看起來也精神了好多,這是趙素琴大力按摩的結果,這樣的手法能保證這位夫人舒坦到明天,是一個治表不治裡的法子。
很明顯,郎夫人似乎更加喜歡趙素琴,對於看起來醫術更加高明的周國萍有些敬而遠之的樣子。
醫館關門了,不大的院落裡也就安靜下來了。
周國萍收起手上的文書瞅着依舊有些氣咻咻的趙素琴道:“瓜子。”
趙素琴道:“我們來南京不是爲了給這些人看病的。”
周國萍道:“行動已經開始了,譚伯銘他們要去下面的縣裡擔任主簿,以及各司衙門裡的屬官,你要開始配藥了。”
”毒藥我不拿手。”趙素琴的一張臉頓時變得煞白。
周國萍抓着趙素琴的胸襟把臉靠近趙素琴道:“需要的時候,你就要會。”
趙素琴堅決的搖頭道:“我沒有學過《毒經》,不會!”
周國萍鬆開趙素琴,冷聲道:“爛泥扶不上牆,怪不得你韓秀芬能成你們老大。”
趙素琴昂起頭道:“我學的是救人之術,不是殺人術,縣尊都說我的選擇很好,你算老幾,最看不起你們這些奪人性命者,只會破壞,毫無建設性。”
周國萍恨恨的壓低聲音道:“沒有我們這些殺人者,哪來你把日子裹上蜂蜜甜甜的過?”
“縣尊說了,善良很重要,非常重要……”
“滾!”
周國萍一隻手按在趙素琴倔強的臉上,將她推開,從角門離開了醫館。
“你看看你,還像一個女人嗎?”
趙素琴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周國萍哼了一聲就去了跟譚伯銘,張峰一行人約好的地方。
深秋的南京城,柔媚似水,就連一些小販的叫賣聲都軟綿綿的,就像一塊快要融化的糖。
剛纔的爭論,不算什麼,如果此時身在玉山書院的話,很可能會打起來,在周國萍的印象中,玉山書院樣樣都好,就是裡面的學生一個個都是倔驢。
“上元縣縣令卜秋生走的是魏國公徐氏的門路,而上元縣就是徐氏封地,卜秋生與其說是大明的官員,不如說他是魏國公徐氏的家僕。
想要動此人,難於登天,好在這些年匪患不絕,徐達一脈也多出不肖子孫,這一代的魏國公徐文爵已經泯然於衆人矣,我覺得可以動一動。
上元縣有七成的土地屬於徐氏,所以呢,他家的佃農最多,就目前來看,上元縣佃農與縣令卜秋生的關係極爲緊張,被人送外號曰——螞蚱,意思是過不了冬的意思,不過呢,卜秋生還是有些冤枉的,所有的冤孽都跟魏國公府過於貪婪有關。
我查過了,魏國公府一年要收六成的租子,且不論豐年,亦或是災年,佃戶們過着家無隔夜之糧的苦日子,甚至可以這樣說,只要是佃戶,就沒有不欠魏國公府錢糧的人,這就導致在這個縣裡,魏國公府纔是真正的統治者。
江寧縣的狀況與上元縣一般無二,只不過主人變成了成國公府,江寧縣令林元丘與卜秋生一般無二,也算是成國公府的家僕。
因此,如果要處理這兩個縣,我以爲一同處理爲好。
這裡是我搜集的當地狀況,標紅的地方就是可以利用之處,雖然達不到一次擊潰魏國公,成國公這兩個龐然大物的目的,逼迫他們出面主動更換縣令還是可行的。”
彭國書將一卷文書放在桌案上,然後就閉目養神,等待周國萍,譚伯銘,張峰三人研究卷宗。
他來到南京城已經有半年多了,自從陪伴顧炎武,黃宗羲整治了山西蝗災之後,就被政務院派來南京城,參與這裡的陣地建設。
他以爲自己要做好長期駐守南京的打算,沒想到,這麼短的時間裡,就有了新的變故,他這個暗子,也只好從暗處走出來,幫助史可法成就藍田縣的千秋功業。
“南京城是五軍都督府所在地,當地百姓不可能,也沒有膽量造反,所以,民變這一條就必須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