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田縣弄出去的人越多,事情就越是紛雜。
以前死一個自己人云昭都不能原諒自己,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已經看的很淡漠了。
這就是上位者的心態。
先要考慮到大部分人的利益,僅僅是這一部分就消耗了他大量的精力,沒有功夫考慮少數人的事情,負責人一些的官員,只會把照顧少數人的責任交付下官,偶爾過問一下,就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因此,少數人有悲慘的境遇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再加上少數人的事情想要辦好很難,因爲少數人的利益跟大部分人的利益是有衝突的,沒有一個官員願意擔責專門開一個口子爲少數人服務,他們更希望這些少數人向大部分人羣靠攏。
靠攏過來了,就一起過好日子,靠不過來——那是他命不好。
藍田縣的死難者不屬於這一類,需要救出來,然後需要報復回來,這件事的處理方式就是這麼簡單,藍田縣久負盛名的高額補償款,就是這些人的賣命錢。
相比這些人的性命,利用史可法佈局江南纔是更重要的事情。
在歷史上,史可法這個諄諄君子不是馬士英,阮大鉞,高宏圖這些人的對手,處處被人掣肘,想要做事處處碰壁,最終才落得一個殉國的下場。
這一次應該不會了。
毒蛇一般的周國萍去了,史可法性情中敦厚的一面一定會得到很好地中和。
再加上史可法的身邊人不再是夏允彝,陳子龍這一干性情剛烈,不惜以死報國的文人,行事不可能再那麼魯莽,那麼無序,應該會有一些作爲。
對於自己派去的這些人,說實話,雲昭還是很滿意的,這些人各個都經受過最嚴苛的考驗,心情堅毅,對好人自然會用很好地方式去對待。
對付惡人……他們本身就是惡人中的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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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極具傳染性!
這是雲昭對自己部屬最滿意的一點,這些人放出去是滿天星,聚攏的時候就會形成熊熊大火。
所以,對南京的佈置,雲昭充滿了希望。
“史可法爲了從盜賊手中救出周國萍跟趙素琴,獨自與盜賊酣戰,披創六處,爲應天府義士張峰,隨州義士譚伯銘所救救,現在已經抵達洛陽。
史可法與張峰,譚伯銘飲酒論大明,論到深刻處,三人齊齊的痛哭流涕,張峰,譚伯銘願意追隨史可法爲大明在應天府再創出一片天。
因爲張峰,譚伯銘兩人眼光高遠,言之有物,史可法認爲這是兩個可用之才,已經正式禮聘兩人爲記室。
譚伯銘進言說,應天府政局錯綜複雜,史可法如果想要在那裡有所作爲,首先就要另成一派,以他多年的人望在應天府招納有志之士,編練新軍,重新架構應天府所屬官吏,萬萬不可用江南士子,免得又陷入到江南縱橫交錯的關係網中。”
“史可法答應了嗎?”
“沒有,他說他已經邀請自己的好友夏允彝,陳子龍辭官來應天府共商大事。”
雲昭點點頭道:“把夏允彝的兒子夏完淳無論如何也要給我弄到玉山書院來讀書!”
楊雄舔舐一下發乾的嘴脣道:“我還沒有唸完。”
雲昭擺擺手道:“史可法已經是網中之魚,沒必要說那麼多,我要夏允彝的兒子夏完淳,無論如何也給我弄來。”
“用搶的?”
雲昭閉上眼睛,在腦海中回憶了一下那個少年英傑在滿清公堂上羞辱洪承疇的模樣,又想想這個少年人慷慨就義的樣子,嘆口氣道:“好好地孩子全給我教壞了,騙過來。”
楊雄不知道縣尊是怎麼知道夏允彝有一個兒子叫夏完淳的,同時,他也不清楚縣尊憑什麼會認爲這個小子會是一個很有出息的小子,儘管想不通,他還是用筆記下了這件事,準備一會就去安排慣會騙孩子,且已經改邪歸正的人手走一遭南京,無論如何也要完成縣尊交代的任務。
“縣尊,您除過我這裡,還有消息來源?”楊雄在報告完今天的政務之後,就小心的問雲昭。
這樣的話,換一個人絕對是不會問的,楊雄卻是一個謹慎的人,他覺得自己身爲雲昭的秘書,必須掌握這些情況。
雲昭瞅了楊雄一眼道:“該你知道的我會告訴你。”
楊雄答應一聲,就離開了大書房,此時他心中已經明悟,縣尊就是縣尊,還有一條更加隱秘的消息來源,就連自己這個整日陪在縣尊身邊的人都不知道。
韓陵山立馬道邊,目送一隊披着大紅斗篷的關寧鐵騎從山海關口狂飆而出,短短功夫就已經消失在地平線上。
“關寧鐵騎及戰多用鐵騎,列爲橫陣,發弓矢衝賊,若賊陣不動,則緩緩退之再衝。十數次之後,堅陣無有不潰者。
看來這些讚譽之詞不虛!
高傑的騎兵可能比不上,也不知道李定國的騎兵能不能與這些關寧鐵騎較量一下。
不過,這僅僅是騎兵對步卒,或者騎兵對騎兵,在我藍田縣軍陣面前,哪裡會讓你有衝鋒十數次的機會,這樣的戰法,在我藍田炮火面前不過是一堆碎屍罷了。
給自己打過氣之後,韓陵山就牽着戰馬,勘驗了學子游學帖繳納了進城稅之後,終於踏足了這座對大明朝來說無比重要的關隘!
山海關因其北倚燕山,南連渤海,故得名山海關。
此山海關長城歷經洪武、成化、嘉慶、萬曆、天啓、崇禎六朝修築,耗用大量人力、物力和財力,前後用二百六十三年時間,建成了七城連環,萬里長城一線穿的軍事城防系統。
軍事要塞上,韓陵山自然是上不去,不過,進了山海關之後,他就直接來到了一家名曰——四海的商行落腳。
掌櫃的怔怔的瞅着韓陵山,眼睛裡忽然撲簌簌流出一串眼淚,不過,他很快就裝作擡袖擦汗,將這一幕掩飾了過去。
“你走後的九個月,你老婆給你生了一個閨女,已經滿地跑了,名曰——妙語,這破名字是你留下的?
你老父親身子骨健朗,二月份過的六十大壽,在你弟弟的操持下過的不錯,就是對宴席上的條子肉不滿意,說是沒有用五花三層的,他生氣只吃了兩碗。
四年中,你弟弟給你文家生了兩個男丁,現在,你弟弟在長安縣擔任稅吏,月俸四個銀元,你一個月的俸祿張了兩個銀元,現在是八個了,一半給了你老婆,另一半給你留着,等你回到藍田縣之後呢一次發給你,記利息的。
沒見過銀元吧?一會給你看。
四年間你立功兩次,有牌牌跟證書,在秘書監收着呢,等你回去之後可以問他們要。
哦對了,你老婆不錯,沒有偷漢子,這是密諜司給你的保證!!!”
才走進內宅,韓陵山就滔滔不絕的跟文玉山說了一大堆話,他相信,這纔是文玉山真正想要聽到的消息。
文玉山開始流了一會眼淚,馬上又停止了,單膝跪在韓陵山腳下道:“卑職文玉山聽令。”
韓陵山慢悠悠的道:“送我出關!”
文玉山吃了一驚道:“已經封關一年了,任何人出關都以奸細論處。”
韓陵山冷笑道:“祖大壽還在錦州呢。”
“現如今,能出關的只有吳家,祖家的家丁,太危險了!”
韓陵山倒在牀榻上雙手放在腦後幽幽的道:“縣尊動用了秦將軍的關係這才讓你在山海關站穩腳跟,你別告訴我你連送我出關的本事都沒有。”
文玉山連忙道:“九月入遼東收購皮子跟人蔘,鹿茸,您自然可以出去,可是呢,外邊的建奴兇悍,一個不小心遇到了建奴,就沒命回來了。
這四年,我們每年都往關外送商隊,只回來兩支商隊。
我就是憑藉這兩支商隊才立下了功勞。
老韓,外邊真的很危險。”
韓陵山嘆口氣道:“一半對一半的概率,不錯了。”
文玉山見韓陵山堅持要去關外,不敢問緣由,遂重重的點點頭道:“這一次我陪你出去。”
韓陵山道:“幹好你的事情,把這些年做的記錄拿出來給我看看。”
文玉山立刻去了外間,不大功夫就抱着一個滿是塵土的木頭箱子走進了內宅,放在桌子上,點了一盞油燈,就要出去。
“給我準備一些飯食,肥膩一些最好,我要貼秋膘。”
文玉山愣了一下,馬上就點頭出去了。
屋子裡只剩下韓陵山一個人,他搓搓手,打開木頭箱子瞅着裡面厚厚一疊賬本,就取過最上面的一本,開始仔細觀看。
這些本子其實算是文玉山的日記,只是這些日記詳細記錄了他在山海關的所有見聞,事無鉅細一件都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