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風暴的大海看起來總是那麼令人心曠神怡,海鷗在船尾飛翔,海豚在船頭帶路,一些長着翅膀的飛魚偶爾從海面起飛,滑翔出老遠之後再一頭鑽進大海里。
天空中飄着幾朵白色的雲彩,信天翁在高高的天空上張開翅膀一動不動的被氣流託着遠行。
這樣的天氣裡,劉明亮,張傳禮這兩個深受湯若望這些人影響的傢伙很願意換上一套乾爽,沒有海腥味的衣衫,在甲板上泡一壺茶,抽一支菸,然後再把丟在海里的繩索拖回來,看看有沒有什麼新鮮的漁獲。
事實上,在過去的大半年時間裡,他們大多數的日子就是這麼打發的。
現在不成了,自從他們兩個個人愚蠢的將指揮權交出去之後,這種悠閒地日子就只屬於船長馬里奧一個人了。
韓秀芬來到海上之後,徹底的將自己的性別定義爲男性了,所以,她只穿着一條短褲,露出一雙粗壯有力的大腿,一雙大腳的腳趾完全叉開穩穩的站在甲板上不動如山!
上半身僅僅穿着一件窄小的魚皮背心,豐滿的胸膛將魚皮背心撐的鼓鼓囊囊的,雙手各自抓着一柄魚叉,凶神惡煞一般的對只穿着一條犢鼻褲的劉明亮道:“跳!”
劉明亮怒視着韓秀芬道:“這一帶有鯊魚!”
韓秀芬將魚叉在甲板上頓一下道:“有海豚的地方,鯊魚一般不來!”
同樣裝書的張傳禮嚎叫道:“你也說了,是一般不來,要是來了呢?”
韓秀芬冷冷的對張傳禮道:“我從李定國那裡學到了一句話,人,一旦上了戰場,活着算你運氣,死了,算你背風!”
“這裡不是戰場!”
韓秀芬俯視着劉明亮道:“只有在玉山書院待着的時候纔不是戰場,只要離開藍田縣,這天下就是我們的戰場!
劉明亮,我命令你,跳!”
劉明亮大喊一聲道:“韓秀芬,我草你媽!”
吼完就噗通一聲跳進了大海。
韓秀芬笑眯眯的聽着此起彼伏的問候她母親的怒吼,等最後一個藍田縣的武士跳進海里之後,她把目光落在悠閒地喝着茶水看熱鬧的馬里奧身上。
“不,不,不,尊貴的首領大人,我是您的船長,是這艘船上權力最大的人,不是您的部屬,您不應該用這樣的目光看着我。”
聽船長這樣說,其餘的水手齊齊的縮着腦袋一鬨而散……
“這是我藍田縣的船,既然是我們的船,那麼,這艘船上的最高指揮官就應該是我,你只是一個開船的。
現在,我命令你,脫掉你身上的長袍跳下大海!或者被我丟下去!”
“不,不,不,尊貴的女士,你可能不瞭解海上的規矩,在海上,船長最大……啊——”
韓秀芬自然是無視了船長的話,或許他說的是對的,韓秀芬還是認爲船長應該聽自己的纔對!
在很短的時間裡,船上除過必須保留的操控船隻跟大船拖着的救生小船上的人之外,其餘的都跳進了大海里,隨着大船艱難的游泳。
沒有風,船自然跑的不快,開始的時候衆人還能跟上,可是半個時辰過去了,韓秀芬依舊沒有允許他們上船的意思,看到誰實在是堅持不住了,就丟過來一塊浮木,那個傢伙想要抓到浮木還需要努力掙扎一番……
藍田號是一艘三桅縱帆船,縱帆船桅杆的中桅與上桅上再懸橫帆,首斜槓與前桅間懸掛三到四幅支索帆,爲補淺水帆船抗橫漂力不足而設。
這樣的設計早在數百年前在大明專走多淺灘的北洋淺水航線的沙船上已經使用,聰慧的荷蘭人發現這項設計的好處之後,加以完善之後,就成了目前這個樣子。
這艘船算是當世最先進的大帆船,排水量一萬擔,因爲是商船,上面只加裝了二十四門火炮,三架牀弩,以及兩座投擲火油彈的投石器。
這在商船中已經算是巨無霸一般的存在,只要不遇到真正的戰艦,這樣的一艘船可謂實力強大。
這也是這艘船能在海盜猖獗的大海上航行這麼久還沒有遇到真正挑戰的原因。
整艘船上只有兩百二十五個男人,外加韓秀芬一個女子。
劉明亮被人從海里撈上來丟在甲板上,口中不斷地向外吐海水,張傳禮並沒有比他好到那裡去,同樣半死不活。
對於這樣的虐待,不論是劉明亮還是張傳禮都不太陌生,進入玉山書院之後,他們也經過了長達一年之久的軍事訓練,教官全是關中赫赫有名的山賊。
那一年,劉明亮根本就不願意回憶,現在,韓秀芬成功的讓他重溫了一遍人不是人的生活!
他發誓,自己之所以苦練異族人的語言,目標就是當一個通譯,做一個不需要上戰場的乾淨的,優雅的人……
現在,他發現,自己好像又要當海盜了!
沒話說!
自家縣尊就是關中最著名的山賊,去了草原又成了最著名的馬賊,自己如今下了大海,那就該成爲最兇悍的海盜!
這話是韓秀芬說的……
沒話說!
眼看着韓秀芬用一個優美的跳躍動作鑽進了大海,劉明亮,張傳禮就對自己的未來一點都不看好。
瞅着肥海豹一般在水裡上下左右遊動,且時不時鑽進大海用魚叉抓魚的韓秀芬,劉明亮認爲,自己這個海盜當定了。
他轉過頭看着剛剛嘔吐完畢的張傳禮道:“你的理想是什麼?”
張傳禮道:“我希望有一個不大的莊園,一座精緻的房子,裡面有一個溫柔的女人跟兩個可愛的孩子。
春天的時候我可以跟孩子們在草地上放風箏,女人坐在鋪好的墊子上守着一些美食等我跟孩子們玩耍累了以後享用。
夏天的時候呢,我們可以坐在門廊下的竹椅上,捧着一本遊記看,最好是徐霞客寫的,如果再有一杯冰鎮的葡萄酒我就別無所求。
秋日的時候呢,我希望參與農莊裡的勞動,收穫莊稼,採摘熟透的果子,用我收割的莊稼釀酒。
到了冬天,我什麼都不想幹,就想靠在火爐邊上睡醒之後繼續睡覺……”
劉明亮的胸膛劇烈的起伏不停,過了半晌才道:“當了海盜之後這個理想很容易實現。”
張傳禮道:“我不想當海盜。”
劉明亮道:“我們已經是海盜了,從今天起,我們兄弟要脫掉乾淨的衣衫,丟掉珍愛的書本,擺脫我們在玉山書院受到的良好的禮儀,腰挎兩柄短火銃,背上揹着魚叉,嘴裡叼着刀子,沿着繩索向對面的船上爬……跟一羣嘴裡噴着惡臭渾身上下不着一絲一縷甩着軟塌塌屌的傢伙們作戰,並且把他們的寶藏變成我們的寶藏,把他們的船變成我們的船,最後還要征服他們,統治他們,繼而完成大臉芬想要當海賊王的夢想。”
張傳禮擡起頭瞅一眼剛剛從海里爬上來的渾身溼淋淋,哪怕大半個**都露在外邊,依舊毫不在意的韓秀芬,趕緊縮回腦袋,瞅着仰面朝天看藍天的劉明亮道:“她是一個真的想當海賊王的女人!”
劉明亮抽抽鼻子道:“你錯了,韓秀芬已經不在意自己的性別了,雖然我們都知道她還是一個冰清玉潔的大姑娘,可是,這傢伙已經拋棄自己女人身份了。
她下了如此大的決心,拋棄了這麼多,一點點收穫不可能滿足她,更對不起她付出的一且。
所以,她一定會成爲海賊王的,而你我兄弟如果不死在海上的話,很有可能會成爲她的哼哈二將。”
韓秀芬從帶有倒刺的魚叉上取下一條巨大的藍皮魚丟在甲板上,立刻就有劉明亮他們在廣州招募的一些水手殷勤的跑過來幫她收拾這條鮮魚。
剝掉魚皮之後,用一柄小刀子割下魚腹上最肥美的魚腩挑給了韓秀芬,韓秀芬一揚脖子就把這條半尺長的肥魚腩吃了下去。
劉明亮跟張傳禮看的真真切切,這傢伙開始吃生肉了。
“披上你的衣服!”
劉明亮從甲板上站起來,大踏步的來到韓秀芬的面前正色道。
韓秀芬瞅瞅自己的身體淡淡的道:“這樣的身體對你們沒有吸引力,做好你的事情。”
劉明亮道:“我是你的副將,不讓你變成野人是我的職責,你若是不能接受,我會發起彈劾!”
韓秀芬道:“你沒有這個權利。”
張傳禮在一邊懶洋洋的道:“玉山書院的院規說的很清楚,三人成組!
如果你只是要做民事工作,我們自然沒有權力阻礙你,現在,很明顯,你要做軍事動作。
既然要做軍事動作,就要按照軍規來,明亮是你的副將,他有執行你命令的義務,同時,也有監督你的權力。
這一點你該明白。
現在,明亮要求你不能在大庭廣衆之下裸露你的身體,你必須要接受,韓秀芬,相信我,我們出身於玉山書院,不是在深山野林裡茹毛飲血長大的。
我們接受過完整而且正確的教育,就像縣尊曾經說過的,野蠻其體魄,文明其精神。
知不知道,你正在向野人的方向蛻化,這是玉山書院的奇恥大辱!”
韓秀芬低下頭思索了一陣子,拿腳踢一下那個水手道:“掏出這條魚的內臟,多準備一些血水,我要捕鯊魚做一套魚皮衣。”
水手匆匆的去了,韓秀芬對劉明亮道:“別阻礙我的夢想!”
劉明亮道:“我們所有人的夢想都是根植於藍田縣這片土壤之上的,不能因爲他現在距離我們遙遠,就忘記她的存在。”
韓秀芬冷哼一聲道:“那是我的家。”
劉明亮聳聳肩膀道:“我怕忘了,這就是我這個副將存在的全部意義。”
韓秀芬終於披上了衣衫,雙手抱着腿坐在甲板上瞅着東方想了很久……
第二天的時候,韓秀芬再次出現在劉明亮跟張傳禮面前的時候,衣衫穿的還算整齊,至少沒有露肉。
“你該去跟馬里奧學習如何操控船隻,你們兩個都要學。”
劉明亮攤攤手道:“如您所願,問題是我們只有一艘船。”
韓秀芬道:“馬上就會有第二艘。”
張傳禮立刻跑出船艙爬上桅杆舉着望遠鏡看了一圈之後,溜下桅杆對劉明亮道:“十五里外有一艘兩桅船。”
韓秀芬道:“我早上看見它的時候它還在十八里之外,這個時候滿帆靠近我們似乎來一不善。”
劉明亮道:“應該是阿拉伯人的船,這一帶全是他們的勢力範圍,我還聽馬里奧說,阿拉伯人是出了名的強橫,在海上,他們就是海盜,不論是戰艦還是商船,都是海盜。”
韓秀芬道:“告訴馬里奧,我想要那艘船。”
張傳禮對韓秀芬有這個想法一點都不感到奇怪,匆匆來到操控船舵的馬里奧身邊道:“十五里以外有一艘船在跟着我們。”
馬里奧把船舵交給一個老水手,自己迅速的爬上了桅杆瞭望之後,立刻大叫道:“海盜,海盜,滿帆前進!”
韓秀芬並沒有執行馬里奧的決定,藍田號依舊以穩妥的半帆速度不急不緩的前進着。
馬里奧溜下桅杆大吼道:“那是阿拉伯海盜船,快走,他們從不單獨出現,我甚至敢打賭,前邊一定還有船在等着我們,我們鑽進他們設置的口袋了。”
韓秀芬依舊冷冷的舉着望遠鏡看着已經出現在海平面上的海盜船低聲道:“除掉他們就是了。”
馬里奧吞嚥了一口唾沫,有些絕望。
一個船長不能掌控一艘船,纔是真正的災難。
可是,這艘船屬於遙遠的藍田縣大領主的,船上有超過八成的人是漢人,只有少數的夥計是他的人。
所以,他根本就無法真正的指揮這艘船。
“女士,所有的阿拉伯海盜都是巴巴羅薩·海雷丁的徒子徒孫,他們兇悍,蠻橫,把這片海洋當做自己的牧場,只要是出現在這片海域的船隻都是他們的放牧的牛羊,他們在地中海邊上不但搶劫了教皇的財寶,還一次劫掠了六千個人做奴隸。
他們還劫掠了無數的妙齡少女安置在一座海島上供他們淫樂,他們殺人如麻,被稱之爲地獄魔鬼,相信我,美麗的女士,你絕對不想跟他們打交道的。”
韓秀芬看了馬里奧一眼道:“馬里奧先生,想想你的血海深仇,想想你回到威尼斯之後要面對的敵人,我相信,如果你現在遇到困難就想逃走,我想,你在威尼斯遇到困難一樣會逃走。
準備作戰吧,我們的船差不多是他們的兩倍大,我們還有二十五門火炮,我們更有強大的藍田縣甲士,或許我們不擅長跳幫作戰,不過,你要相信我們,這裡的每一個藍田人都是世上最強大的武士。”
馬里奧低下頭沉思片刻道:“你們負責守衛,我帶着水手負責跳幫作戰。”
韓秀芬道:“等他們都跳過來之後,你們再去,保護好你自己,我們需要你帶領我們抵達遙遠的歐洲。”
馬里奧答應一聲,換上了韓秀芬丟給他的軟甲,取出自己的長劍,站在韓秀芬身邊看着那艘船飛速的靠近。
或許是這些海盜在海上打劫的次數太多,太順利了,當藍田號還沒有打開炮門,露出黑洞洞的炮口之前,他們以爲這是大肥羊。
一大羣人站在船頭揮舞着刀劍大聲的朝他們呼喊,距離還很遠的時候,就有海盜迫不及待的朝他們射箭,嚇唬他們。
“這些人並沒有受過真正的軍事訓練。”
劉明亮用望遠鏡看了好長時間之後對韓秀芬道。
“你覺得他們能拿來練手嗎?”
“可以,他們人數在一百人左右,數目不多不少正合適。”
韓秀芬對馬里奧道:“沒看見他們有火炮。”
馬里奧哭笑不得的道:“他們畢竟是海盜……不是海軍!”
“阿拉伯人的海軍很強大嗎?”
“巴巴羅薩·海雷丁很恐怖,不過,他已經死了。”
“哦,那就沒關係了,可以作戰,全體上甲板!”
馬里奧瞅着韓秀芬道:“我們現在應該丟下防護網,還需要十個左右的人跳進海里去,掌舵的還要掌舵,操帆的人還要操帆,剩餘的人手才能跟你上甲板。”
“爲什麼呢?”
馬里奧再也受不了了,揮舞着雙臂大叫道:“海盜船就要過來了,這時候你才問我海上作戰的常識?”
韓秀芬眯縫着眼睛道:“沒關係,你知道的,我非常善於學習。”
馬里奧在胸口畫了一個十字虔誠的向上帝祈禱,他希望自己能僥倖逃命,還有機會回到威尼斯,完成自己的復仇大業。
海盜船終於追上來了,韓秀芬已經能把對面船上的海盜模樣看的清清楚楚……果真是一羣沒羞沒臊的人,他們人人腦袋上都纏着頭巾,卻不喜歡穿衣服,能穿上褲子的人已經算是文明人了。
稀稀拉拉的羽箭射過來,有一些還是火箭,韓秀芬擡手揮刀斬斷了一支羽箭,撿起斷箭瞅了瞅箭頭,就對劉明亮等人道:“別殺了他們,我有用。”
說完話就把斷箭丟進了大海里。
藍田號上一直沒有反抗,這讓海盜們非常歡喜,他們以爲這些該死的商人已經被他們嚇壞了。
於是,第一時間便有無數的鉤子從對面船上丟過來。
奧斯曼人的船比藍田號矮了許多,可是,這些攀援鉤鎖的奧斯曼人卻迅捷的如同一隻只黑色的猿猴。
第一個爬上藍田號的奧斯曼海盜還沒有來得及從嘴上取下刀子,就被韓秀芬單手捏住了咽喉。
從這傢伙嘴上奪過彎刀看了一眼順手丟在地上,重重的一拳砸在這個海盜的太陽穴上,隨即,就把海盜也丟在甲板上。
她認真的瞅着這些人甩鉤子,爬繩子的模樣,也認真的看着馬里奧抱着一根繩索猿猴一般朝對面的船隻蕩過去,還特意聽了馬里奧在空中發出的毫無意義的喊聲。
一顆頭顱骨碌碌的滾到韓秀芬的腳下,她皺着眉頭看了一眼剛剛砍掉對手頭顱的甲士,撿起那顆頭顱順手丟進海里,甲士見狀,也迅速的把沒頭的屍體也丟進海里。
這邊的戰況也就這樣了,船上出現了甲士,這本身就是不合理的,而在甲板這種狹小的地方,甲士與赤身裸體的人戰鬥,幾乎沒有戰敗的可能。
等到藍田號已經結束了戰鬥,馬里奧在對面船上依舊與敵人殺的難解難分。
“會爬繩子了嗎?”
劉明亮問張傳禮。
張傳禮笑道:“我們一起試試吧,我也想見識一下海盜船到底是一個什麼模樣。”
於是,一大羣漢人水手就隨着劉明亮,張傳禮兩人從海盜沒來得及砍斷的繩索上滑到了對面船上。
這是一場毫無戰術意義的戰鬥,來的迅速,結束的也非常迅速,劉明亮等人到了海盜船上,那些海盜也就跪地投降了。
沒有人跳海逃生,在這個地方,跳海逃生等於自殺。
馬里奧極爲興奮,衝着韓秀芬道:“美麗的女士,我們佔領了一艘海盜船。”
韓秀芬指着那艘海盜船對劉明亮道:“去掉這艘船上所有不需要的東西,我只要船帆跟船舵,我要這艘船成爲我們的訓練船。從明日起,我們必須輪流上船,操控這艘船,並且利用這艘船完成我們需要的所有海上作戰的訓練科目。”
馬里奧愣了一下道:“這艘船能換來不少金幣。”
韓秀芬道:“訓練好了戰士,我們會有更多的金幣。”
在海上,勝利者擁有一切,有了這些剛剛從海盜轉身的海上奴隸,清洗甲板等所有活計都有了人幹。
這些奴隸白日裡脖子上綁着鐵鏈在藍田號上幹活,到了晚上,他們就會被攆到海盜船上過夜。
他們不僅僅要幹活,有時候還要扮演作戰的對手。
韓秀芬對訓練的要求很嚴格,不僅僅她自己在這段時間裡變成了一個黑胖女子,劉明亮,張傳禮等人更是從一個白面書生,變成了粗糲的海盜。
訓練是嚴酷的,所以,阿拉伯海盜的損傷速度是驚人的,馬里奧以爲韓秀芬等人都是仁慈的文明人。
當他看到每天都有因爲訓練致死的海盜屍體被丟進大海,就對韓秀芬等人有了進一步的認知。
也因此開始憂慮自己留在藍田縣做人質的妻子跟那一對兒女的安危來。
“不認真,就是死!”
韓秀芬擡手砍死了一個倒地呻吟的海盜,其餘驚駭的海盜,這才驚慌的爬起來,繼續把鐵鉤往藍田號上丟,然後再跟猿猴一般向上攀爬。
氣力不濟的人會掉進海里,爬上藍田號的海盜還要與甲板上的水手作戰,儘管他們手中全是木質武器,他們依舊全力以赴。
劉明亮熟練地操控着海盜船對韓秀芬道:“他們的存在已經沒有意義了,我們也學會了操控船隻,當然,僅僅是操控而已,想要成爲一個好的船長,我們還差得遠。
我們雖然會牽星術觀測航線,可是,這東西太粗略了,對於船長個人的主觀判斷要求太高,這需要時間積累,不可能一蹴而就。”
“慢慢來吧,再難也要學會,這些天以來,我跟馬里奧討論了他曾經說過的那個巴巴羅薩·海雷丁的故事,我整理之後發現。
這個人絕對不僅僅是一個海盜王這麼簡單,他的巴巴羅莎王朝雖然在歐洲沒有一寸領土,可是,通過劫掠,他們幾乎控制了地中海上的貿易。
通過劫掠,他們獲得了財富卻不用管理人民,這是真正的沒本錢的買賣啊。
以前的時候縣尊曾經提出過一個“強盜理論”用來證明李洪基這些人的起義是沒有出路的。
可是,通過巴巴羅莎·海雷丁的事蹟我發現,通過劫掠一樣可以做到國富民強,只不過,劫掠的對象不能是本國人,戰爭也不能發生在本國,我擬定了一個策略叫做——吸血策略,裡面完整的闡述了我的這一理論。
我以爲,當我們成爲大明的主人之後,在國內我們要輕徭薄賦,鼓勵生產,發展商業,鼓勵開通商道,將國家稅收的重點從土地向商業轉變,降低土地的真實價值,鼓勵人們耕海牧漁,跟鼓勵人們離開大陸探索未知的區域,從那些原始人手裡奪取我們需要的財富。
迅速完成國家的原始積累,只要我們從一開始就佔優,那麼,只要自己不犯錯,我們就能永遠的強大下去。”
劉明亮,張傳禮兩人深深地看了韓秀芬一眼,暗自嘆息。
這就是玉山書院前十名的能力……
同樣的出海,走了一樣多的路,經歷了同樣的艱難困苦,得到的收穫卻是截然不同的。
跟韓秀芬相比,他們兩人覺得自己這一路上吃的苦,似乎白吃了。
有的詩人見到高山,就會吟誦出千古流傳的名句,有人的看到高山,除過能說一句‘這座山真他孃的高’之外,再無所得。
大海能讓人心胸開闊,可是,那是要分人的……大海能讓韓秀芬這種人本來就開闊的心胸變得更加宏大,卻不能讓他們兄弟兩個的眼界有任何的變化。
“海賊之王?”
韓秀芬絕對沒有成爲海賊之王的心思,她只想如何利用腳下的大海讓它爲大明世界服務……
“所以呢,趁着我們還沒有進入紅海,還沒有從埃及踏上陸地,我們要積累到足夠多的財富。
僅僅憑藉我們船艙裡的貨物,我不認爲變賣這些東西之後獲得的財富可以維持我們在歐洲的花用。
這些僅僅是我們的本錢,我們需要更多的財富,需要僱傭更多的人,我不介意在踏上陸地之後僱傭一支騎士團來爲我們服務。”
韓秀芬見兩個部下的思想似乎有些跑神,就敲敲桌面讓兩人認真的聽講。
“這裡的海盜很弱小,很落後,我們要抓住這個機會從他們手裡獲得我們需要的所有……”
劉明亮,張傳禮一起點頭道:“你下令,我們去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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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昭從睡夢裡醒來的時候,卻捨不得動彈,錢多多就窩在他的懷裡睡得香甜。
瞅着她平緩的呼吸吹動了自己的髮梢,雲昭臉上就浮起一絲笑意——薄薄的毯子底下藏着一具怎麼樣令人神魂迷醉的身體——他是知道的。
清晨時分的男子總是衝動的,雲昭的呼吸才變得粗了一些,錢多多就睜開眼睛笑眯眯的看着他。
原來,她醒來的比雲昭更早一些。
“妾身柔弱……”
錢多多發出小貓一般的呢喃音。
“我終於明白了,‘春宵夜短日高起,君王從此不早朝’的所有含義了。”
“你說我是一個狐媚子?”
“狐媚子沒什麼不好。”
“可是,你的朝政總要處理的。”
“藍田縣從來就不是我一個人的,有無數的人在爲藍田縣操心,有無數的人如今還在外邊爲藍田縣奔波,這是我的幸運,也是藍田縣的幸運。
如此一來,我的重要性就沒有那麼高了,我們的體系也就會變得平穩多了。
很多勢力發展到我們現在的地步,就開始爭權奪利,忘記了自己起事的初衷。
我們不一樣,我們始終記得自己的目標是什麼。”
錢多多把腦袋藏在毯子裡,只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媚笑道:“你在給自己找不早朝的藉口?”
雲昭的手在毯子下游走片刻終於找到了地方就停了下來,認真的對錢多多道:“我們沒有成親的時候,我的早晨一般都是從下午開始的……”
這樣做是不成的……太陽已經升高到頭頂了,雲昭不得不從臥房裡出來。
在馮英的伺候下洗漱,吃了飯,就準備去書房聽徐五想彙報今日的政務。
出門的時候又回過頭看了渾身上下打扮的一絲不苟的馮英道:“嫁給我,你應該更加的自由,而不是更加的受約束。
母親的那一套東西早就過時的厲害了,你只要在把母親應付好的基礎上,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我是你夫君,會在後面無條件的支持你。”
馮英低着頭湊到雲昭身邊道:“伏牛山的人怎麼安排?”
雲昭啞然失笑道:“你答應給那些人一個未來的,就該實現你的承諾。
現在啊,河南的官兵多如牛毛,這時候還是銷聲匿跡一陣子吧,明知不可爲而爲之,我一般把這種人稱之爲楞慫!”
“紅娘子跟李信在李洪基帳下很受重用,聽說,李信已經被李洪基封爲制將軍了,他跟紅娘子都是李洪基軍中後軍副將,算得上是位高權重。”
雲昭摸摸馮英的面頰道:“這段時間好好地享受你的新生活,莫要想那些事情了。
要是真的害了紅娘子,你的心情也不會太好,放心,李洪基軍中的一草一木我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有些事情我知道的可能比李洪基自己都詳細。
我去辦公,你好好的休息。“
雲昭說完話,就徑直去了書房。
錢多多大着哈欠懶洋洋的從隔壁的房間走了出來,見馮英在眺望雲昭的背影,就吃吃笑道:“別看了,他這時候應該是有心無力。”
馮英沒好氣的白了錢多多一眼,吩咐雲春把給錢多多準備的飯食端過來。
“你們不能總是中午才起牀吧。”
錢多多咬了一口包子道:“剛纔跟阿昭學會了一句很不錯的話——早晨從中午開始!
所以說,只要我願意,早晨可以從中午開始,也可以從晚上開始,或者乾脆不要早上了。
這是我的幸福日子,我想怎麼過就怎麼過。”
兩個老婆鬥嘴的模樣雲昭自然是聽不見的,他此刻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差。
或許是首領級別的人只要貪花戀色,就不會有好消息傳來的緣故,徐五想今天彙報的消息中,沒有一條是可以讓人心情愉悅的。
“雲豹管轄的天水出現了貪瀆,虧空很大,初步統計之後,有八千六百七十一兩銀子的建設款項不知去向了。”
徐五想的聲音冷冰冰的,這讓雲昭有些爲雲豹擔心。
徐五想直到雲昭對雲豹這些叔叔的情感,繼續道。
“初步解除了對雲豹的懷疑,因爲雲豹所有的家產只有一萬九千六百兩,其中一萬五千兩被用在隴中菸葉種植上了,據查,他並無其它資財,近兩年,他沒有胡亂花過錢。
天水出現了問題,是雲豹的能力問題,不是他貪瀆。”
雲昭看着徐五想道:“不管事情牽涉到誰,我都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哪怕赦免誰,那是我的事。”
徐五想道:“玉山城派去了一個帳房組,相信很快就會有答案,我們沒有將雲豹摘出來的意思,只是不相信雲豹會幹這種事。
這只是一件小事,另外,清水縣的邪教又有死灰復燃的趨勢,白家山上又出現了一座無生老母廟,費國強他們發現這座廟的時候,廟前香爐裡的香灰足足有幾十斤重,可見香火之鼎盛。”
“廟毀掉了嗎?”
“毀掉了,當地有無數人圍觀,且嚎啕大哭。”
“廟祝呢?”
“沒有發現,費國強等人追索了三天,且拿出了高額的懸賞,無人領賞。”
雲昭嘆了口氣道:“這是一處大隱患啊,藍田縣看起來欣欣向榮,還處在幼苗期,就已經出現了病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