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母親的馬屁雲昭不覺得有半點羞恥感,只要能讓她高興起來,雲昭覺得自己還可以再無恥一點。
母親的社會覺醒是自發的,也是初級的,她對社會的看法就像很多普通人的看法一般,那就是——人可以被剝削,但是,一定要有一個底線,不能讓人家吃不飽,不能讓人家賣兒賣女!
以上就是藍田縣最大的地主婆的社會覺醒。
很樸實,也非常的真切。
馮英的文書母親不給雲昭,而是堅持自己收起來,好像雲昭只要拿到那些文書,就會立刻公諸於衆。
會壞了馮英在旁人心中的美好模樣。
雲昭其實是很理解馮英的。
既然已經當賊寇了,既然已經起義造反了,再用一些小小的比如挑撥離間,比如李代桃僵這樣的小計謀很正常。
從馮英設計讓紅娘子跟李信反目一件事來看,馮英真的很在乎她拉起來的這一枝小小的人馬。
在乎到讓她可以放棄往日裡的爲人。
這種事情對於雲昭這種陰謀家來說,沒有什麼難度,喝水的功夫就能完成好幾次諸如挑撥離間這樣的小事。
對於馮英可能會很難,甚至會在她心裡留下一定的陰影。
回到房間的又枯坐了一會,雲昭瞅着陰沉的天空,低聲道:“該出動了吧?”
小楚踉踉蹌蹌的在雨地裡走着,只要看到有同伴趴在泥水裡,就大聲的呼喚幾聲,再摸摸同伴的脖子看看有沒有脈動。
發現一個活的,她就會大聲叫喚,歡喜的將對方的腦袋抱在懷裡大笑,如果那具身體沒有動靜,她又會哇哇的大哭。
總之,在灰濛濛的天空下,小楚滿身是泥,一會笑,一會哭的讓人很想把他抱在懷裡安慰一下。
馮英坐在一個棚子裡,桀驁不馴的左深被人按着跪在她面前,一聲“臭婆娘”還沒出口,他的人頭就被一個獨眼老兵給斬了下來。
眼瞅着被俘虜的左良玉軍卒,開始有些譁變的模樣,馮英一聲令下,百十顆人頭就跌落在泥水中。
處理完俘虜,馮英疲憊的靠在牆上閉目沉思。
再有一個時辰,被她暫時放棄的後營大隊人馬就會在紅娘子的統領下來西峽縣跟他匯合。
彭壽已經帶着前鋒營進了西峽縣城,馮英只希望這座縣城裡有足夠多的糧食可以讓她安置後軍的老弱。
官兵的增援軍隊很快就會到來,現在,攻守之態已經發生了變化,倉促前來救援的官兵,必定會退卻,準備再弄一個更大的包圍圈將他們這些賊寇包圍住。
這就很難了。
藉助伏牛山地形,將馮英這些人困住不算難,那是因爲伏牛山的出口不多,堵住出口就算包圍了。
在平原上包圍住這六千人,就不是左良玉手中不多的一萬八千人所能做到的事情。
在潼關白白丟棄了將近兩萬人馬,已經讓左良玉痛不欲生了,最讓他難受的是,這些人馬依舊屬於他,可是,他一兵一卒都調動不了。
這些人馬,可都是他的精銳啊。
馮英是知道這些情況的,有云氏的當家夫人支持她,藍田縣很少有事情能瞞得過她。
所以,她現在不但不擔心左良玉會跟她硬拼,甚至還想着等後軍人馬到來之後,她還可以直接進入淅川縣,趁機擴大一下戰果。
“小姐,我們死了好多人。”
小楚哭哭啼啼的從雨地裡跑回來,抱着她的胳膊又開始嚎啕大哭。
安慰了一下小楚,馮英低聲問道:“戰死了多少?”
“一百二十七個!”
馮英點點頭,這個損失在她的預料之中,甚至比她預料的還要少。
可是,小楚卻因爲這一百多個人的戰隕傷心欲絕。
馮英仰起頭,她不想讓小楚看到她眼中的冷漠。
紅娘子一身的紅衣,在雨地裡顯得格外醒目,她一手撐傘,一手抱着嬰兒,走在橫屍遍野的戰場上,笑吟吟的像是一位走在花園裡賞花的貴婦。
“終究是贏了呀,你這個妮子確實厲害!”
馮英站起身迎向紅娘子,瞅着這個包裹着紅頭巾的女子道:“你來處理西峽縣的後事,我要走了。”
紅娘子愣了一下道:“去哪裡?回去成親?”
馮英抹一把臉上的雨水道:“淅水縣!”
紅娘子瞅着馮英道:“人困馬乏的你還要襲擊淅水縣?”
馮英道:“這是最好的機會,左良玉的防禦圈子已經出現了漏洞,不拿下淅水縣,我們在西峽縣待不了多久。”
紅娘子將孩子遞給馮英道:“我去。”
馮英道:“還是我去吧,你留守西峽縣,只要我等到左良玉援軍撤退的消息之後,我立刻出發。這一次,我們有很多馬。”
紅娘子來了,馮英立刻就換了一套乾爽的衣衫,倒頭就睡,直到彭壽來告訴她,左良玉派來的援軍已經撤回去了。
馮英二話不說,就推醒酣睡的小楚,主僕二人立刻出門,帶着匆匆組建的八百騎兵,直撲淅水縣。
“小姐,這種釦子老婆子還是第一次見。”
何常氏拿起一枚小巧的玉石,瞅着上面的四個小小的孔洞覺得非常新奇。
正在一針一線縫製長袍的錢多多停下手中的針線,看了一眼何常氏手裡拿的玉石釦子道;“這是從藍田縣軍服上借鑑的,他們用銅做釦子,亮閃閃的,很醒目,我就找了一些碎玉石,做成了這些釦子,沒想到用上去還不錯。”
雲春正好縫製好了一顆釦子,抖抖手裡的皓紗製作的內衣高舉着瞅瞅之後,再看看錢多多笑道:“裡面穿這個就夠了,肚兜什麼的全都不要,少爺看了一定會流鼻血的。”
錢多多傲然道:“裡面本來就是什麼都不穿的,要是穿了,我幹嘛還要用這種透紗做裡衣?”
雲花吃吃笑道:“穿這個跟沒穿有什麼分別。”
何常氏笑道:“這裡面的學問可就大了,穿了這個比不穿更好看。”
幾個人一邊幹活,一邊說着閒話,中間還打趣幾聲,一時間,小小的艙房裡笑意融融。
錢多多翹首看看船艙外的模樣不由得發愁道:“這條破河走不完了還是怎麼的?”
雲花道:“你運氣好,樑三叔說今年汴河今年水多,很多斷的地方開了,初春的時候我們還能坐船到河南是大運氣,老天看在你急着成親給的臉面。”
雲春靠着船艙睡醒了,伸出腦袋朝外看看道:“外面好熱鬧啊,我們不坐船了,改坐馬車。”
何常氏朝外瞅瞅臉色頓時就變了,將雲春扯回來關上船艙道:“外面全是流民,不要亂看。”
雲春不滿的道:“流民有什麼可怕的,都是可憐人。”
何常氏道:“他們爲了一口吃的就能殺人。”
雲春道:“這很正常啊,沒吃的,當然要搶的,搶有錢人的。”
何常氏哭笑不得道:“我們現在就是有錢人。”
雲春楞了一下馬上暴起道:“他們要搶我們?我們家就是幹強盜的,他們居然要搶我們?”
錢多多一臉無奈的將雲春拖得坐下道:“讓樑三叔去處理,我們繼續做衣服。
這樣的事情太多了,我們管不過來,等我們真正進了河南境內,那才叫可怕呢。”
雲花嘿嘿笑道:“馮英就在河南當賊寇呢,多多,你說,要是我們被馮英抓走會是什麼模樣,先說好,我跟春春是少爺的丫鬟,她一定對我們很好,你就很難說了,會不會把你嫁給一個獨眼瘸腿的賊寇?”
錢多多咬斷絲線,將針在頭髮上擦一擦道:“第一,她沒有這個本事,第二,只要是阿昭,他成什麼樣子我都嫁。”
“呸呸呸,淨說晦氣話,少爺好好在家等着做新郎官呢。”
錢多多恨恨的丟掉手裡的衣衫,抓住雲花的耳朵用力的扭,一邊扭一邊大聲道:“你就不能盼我點好嗎?”
雲花連忙求饒道:“好,好,我說錯話了,你今年一定能一胎生八個!”
錢多多鬆開雲花的耳朵,笑眯眯的道:“一胎八個太多,要是能生兩個還是很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