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多多回到客棧的時候,已經是三更時分。
樑三送錢多多,雲春,雲花回到小院子之後,自己便弄來了一壺酒,坐在客棧的後花園裡一人獨酌。
五更時分,一個藍衣少年疲憊的來到樑三面前,舉起酒壺把裡面的酒一飲而盡。
樑三笑道:“目的達成了?”
藍衣少年道:“鹽商之富庶令人咂舌。”
“搶了幾家?”
“原本想要搶六家,搶了三家之後,就發現我們的船隻能裝三家的財貨。”
“知府潘達家裡去過嗎?”
少年人搖頭道:“要嚴格按照順序來,計劃已經制定了,就不能破壞,尤其是往城外運輸財貨更是一個精細活,不能出錯。”
“這一次你們準備借用誰的名頭呢?”
“李定國!”
“咦,爲什麼是他?”
“這是藍田那邊傳來的指令,要把李定國渲染成一個無惡不作,且準備隨時自立的一個巨寇。
這對我們來說其實是無所謂的。
藍田縣需要擴張,擴張既需要大筆的錢來給投靠我們的百姓一定的生產資料,你也知道,一家四口只有一條褲子的人家是沒辦法做到自給自足的,更別提,水庫,水塘,水車,農具,種子,耕牛這些必須的東西了。
想要那些人逐漸變得富裕,不至於成爲我藍田縣的拖累,錢是少不了的。
縣尊不能總是從藍田縣人身上吸血再餵給那些窮苦的人,時間長了,藍田縣會被吸乾的。”
樑三搖搖空空如也的酒壺嘆口氣道:“你們這羣讀書人開始做強盜了,我們這些真正的強盜就沒有路可走了。
張秉忠挖了皇陵,李洪基搶了鳳陽,這兩個土匪居然爲了一些鼓樂器具跟宦官就鬧翻了。
爺爺正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劉迪新,你說,我家少爺遇到這樣的事情會怎麼做?”
劉迪新咧嘴笑道:“我不明白張秉忠,李洪基要那些鼓樂器具跟宦官做什麼,難道每日裡都要看歌舞不成?
以縣尊往日的行爲來看,這些東西白給都不要,我們看重的是什麼,是金子,銀子,糧食,是各種物資,對縣尊來說,那些鼓樂器具以及那些半人半妖的宦官還沒有往地裡拋灑的糞肥重要。
不過,樑三爺,美人兒我們還是需要的,像我這種長相不好的人想要討一個漂亮老婆,就指望縣尊將來配婚呢。”
樑三瞅瞅劉迪新那對大的驚人的門牙點點頭道:“你就是一個價值四十斤糜子的貨,再講究容貌就過分了。”
四十斤糜子這個故事早就成了玉山書院的一個大笑話。
更是很多學子自嘲自憐的一個象徵。
不過,這兩年似乎有了一些變化,一些少年人進入玉山書院的時候,即便是家裡家財不菲,也一定要求書院要給他四十斤糜子……
劉迪新一邊磕着胡蘿蔔,一邊嘿嘿笑道:“四十斤糜子啊,縣尊可是賺大了,這一次用了我的計策,七千兩金子,六萬多兩白銀,金珠寶貝不算在內,縣尊已經收回本錢了。”
樑三蔑視的輕笑一聲道:“還完了?你想得美,這輩子就這麼一點點的還債吧,想想啊,要是少爺不要你們,你們……”
劉迪新點頭道:“這話在理,今天蹲守楊玉峰家的時候,他家門口躺着兩個乞丐,其中一個跟我長得很像,我當時就在想,當初要是沒有賣給縣尊……我估計運氣最好也就是他這副模樣吧……
所以啊,在滅口的時候,我下手很輕,沒讓他受苦,還把他的腦袋拿來借用一下。”
“你們到底是怎麼幹的?”聽劉迪新這樣說,樑三立刻就來了興趣,作爲雲氏出身的老牌強盜,對於這些年輕人還是不怎麼了解。
劉迪新道:“沒什麼新奇的,選擇一些居住僻靜,人口沒有那麼複雜的鹽商之家,一次進入五十個人,幹掉家丁護院,在門口掛上“閉門謝客三天”的牌子。
然後逼迫家主交出家中的藏金,一部分人起藏金運走,另一部分人看守他們兩天,待藏金運出揚州城之後,再把他們全家放了。
一百個人按照書院裡教的流水線作業,一夜就能走六家,沒想到揚州的鹽商真是太肥了,我們居然只能走三家,就讓負責運輸錢財的兄弟叫苦不迭。”
“錢都運送哪裡去了?”樑三對這個問題最感興趣。
劉迪新舔舔自己的大板牙道:“樑三爺不該問,即便是問了我也不知道,我們只負責行動,運輸是另外一批人在負責。”
樑三嘆口氣道:“可惜嘍,這揚州城鹽商太多了。”
劉迪新笑道:“此次事情過去之後,揚州鹽商一定會大肆招募家丁,到時候會有一批強悍的關中刀客前來應徵。
到時候事情更好辦。
藍田縣擴張需要錢,需要天量的金銀,所以不能把這些賺錢能力強大的鹽商全部搞死,這對我們是不利的。”
“沒傷人?”
“當然沒有傷那些金主,看到人家美貌的女眷,兄弟們最多流流口水,碰都沒碰,由女的去看管。”
“你們有女的?”樑三瞪大了眼睛。
劉迪新搖搖頭,表示跟樑三這種已經過時的老強盜沒有什麼共同的語言。
昨晚被樑三教訓了,錢多多今天特意睡了一個懶覺,在何常氏的伺候下梳洗完畢,就來到前廳,等樑三給她一個交代。
是樑三說關中人報仇不過夜的,她就想知道,昨夜在後花園喝了一夜酒的樑三如何幫她復仇。
何常氏的眼圈黑黑的,昨夜,她自從聽說這羣人用火銃轟死了知府家的護衛頭目,就沒有一刻是安靜的。
錢多多才喝了一小碗銀耳蓮子羹,就聽客棧外邊吵鬧的厲害,還有大隊人馬跑動的聲音。
客棧裡面似乎也是人仰馬翻的。
雲春纔要出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樑三就施施然的走了進來,對錢多多道:“昨夜,揚州城有三戶鹽商被人入室勒索,死了七十幾個護衛。
現在,揚州知府正在全城大索。”
錢多多道:“沒人追問我們昨晚乾的事情嗎?”
樑三笑道:“想要把一個風波壓下去,最好的手段是再弄起來一波滔天巨浪。
跟我們昨晚轟死一個護衛的事情比起來,侯,楊,週三家被人洗劫一空纔是知府需要急切解決的事情。”
錢多多道:“如此說來,那個潘知府的日子不好過嘍?”
樑三笑道:“去職還鄉是最好的結果,鹽商侯大裘有個哥哥在京師擔任太僕少卿,鹽商楊懷禮的叔叔是東南道御史,鹽商周敦才的大伯是南京禮部尚書周懷仁。
六天之內,如果潘達不能把這三家損失的錢財追回來,或者由他來補上,他只有等着被彈劾罷官了。
我已經把秦王府的銅牌送去了潘家,我想再過一陣子,錢婆子就該被潘知府送到我們這裡了。”
錢多多看了樑三一眼道:“劫奪人家家財的賊人是誰?”
“是正在爲攻打襄陽籌集軍資的巨寇李定國的麾下,爲首者是一個面目可憎,長着一對大板牙的賊寇,名曰滾地龍,乃是巨寇李定國麾下的頭號悍將。
兩天時間連盜三戶鹽商,聽官差說,這三家損失不少於十萬兩黃金!”
錢多多很自然的聽出了樑三話裡的意思,心裡忍不住泛起一絲絲的甜意。
這些錢本身就是雲昭爲她準備的開業錢財。
她下一步將會直奔兩百里外的南京,在那裡建設一個轉運站,購置雲氏需要的大批物資。
出來的時候她沒有多少錢,這些天除過想着復仇的事情,就滿腦子都是如何賺錢。
這一路上她已經看得很清楚了,江南的賺錢門路早就被人安排的清清楚楚,外來戶如果不能融入本地官員圈子,想要在這裡賺錢,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或許在這種狀況下,只有沒本錢的買賣才能在這個圈子裡獲得足夠的利益。
而云氏,做生意很少將本求利,強盜出身的人家,想賺錢的法子,第一選擇必然是搶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