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少少見張國柱開始說正事了,就鬆開他的肩膀道:“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循規蹈矩,按部就班。”
張國柱冷笑道:“包括你私自出動弄死的九個建奴?”
錢少少的臉色變得不好看了,瞅瞅身後的隨從道:“誰告訴你的?”
張國柱道:“你覺得我會告訴你?”
錢少少嘆口氣道:“我不喜歡被別人窺探我的私事。”
張國柱道:“不想隱私被窺探,那就回到藍田縣去,在那裡不論你幹什麼都不會有人申報你的蹤跡。
既然領任務出了門,就該接受監督,且不得追蹤消息來源。
錢少少,警告你一次,你如果下次再單獨行動,我會聯合五十一個人取消你的統領權。”
錢少少撇撇嘴道:“最討厭你們這羣人了。”
張國柱笑道:“構架是你做的,既然別人能接受,你應該也能接受,且不能有怨言。”
錢少少被張國柱說的下不來臺,左右瞅瞅,發現全是看他笑話的人,就惡狠狠地道:“張國柱,我準備給你妹子回信!”
張國柱笑了,拍拍錢少少的肩膀道:“你以爲玉山書院出來的人是可以讓你隨意糟蹋的?
沒關係,反正我妹子喜歡你喜歡到骨頭裡去了,你的畫像已經貼在她的臥房裡,還不准許我撕扯,沒法子,我歡迎你當我妹夫。”
錢少少從來都是一個機智百出的人物,可惜,遇到石頭一樣認死理又知道怎麼變通達到目的的張國柱,就像是獵狗遇上了刺蝟無處下嘴。
要知道張國柱可是玉山書院大比的第七名,錢少少自己也不過是勉強進了前二十。
至於玉山書院的大師兄雲昭,則沒有出現在榜單上,開始衆人還以爲是先生們把雲昭從榜單上摘出來,是爲了彰顯主從之別。
過了好久之後他們才從先生的口中得知,並不是雲昭考的太好,先生們擔心打擊別的學生,才摘出來的。
而是因爲考的太糟糕,是先生們好心的幫這位藍田縣的縣令,玉山書院的資助者,雲氏家族的族長,著名的野豬精——遮羞!
不過,雲昭考的好不好的沒人在意,他已經用自己的行爲證明了他是所有人最合適的領導者。
“要加快建城的速度啊。”
張國柱吃着難得的肉食,一邊憂心忡忡。
“三萬多同族人星散在方圓百里之地,周邊又多狼羣,多盜匪,無遮無掩的一旦出事,就是沒頂之災。”
錢少少搖頭道:“不能太快,太快了建奴就會起疑心,雖然那個建奴甲喇跟鮑承先都算不得好人才,可是呢,那個建奴甲喇的野蠻殘忍遠遠超乎了你的想象。
論到建設,這不是他們的長項,論到破壞,是他們天生的本事。
我們一定要謹慎,謹慎再謹慎,不能讓這些建奴感到絕望,一旦到了這個程度,他們就會開始破壞。”
張國柱道:“這些建奴的力量很強大嗎?”
錢少少道:“強大之說還不至於,除掉他們對高傑來說並不困難,討厭的是建奴會不斷地派人來,讓我們沒法子好好地修城池。
另外,是我們準備藉助建奴的力量來修建歸化城,你要知道,這一次在歸化城墾荒,是建奴皇帝黃臺吉的決策,鮑承先有權力動用建奴在這裡的所有資源,支持力度很大,這一點,我們做不到。”
大塊的牛肉吃光了,張國柱遺憾的舔舔手指上的油脂道:“我們在關中擴展的有些快了。
而流寇們又不爭氣,據李洪基軍中的兄弟回報說,闖王軍中並不安穩,一羣流寇還沒有幹出什麼大事情出來,就已經開始爭權奪利,一個巨寇領着一夥雜兵一個不服一個。
這次遇上孫傳庭苦心經營的秦軍,恐怕沒有什麼勝算。
張秉忠仗着軍中騾馬多,沒有定下心來經營一個固定的地盤,只知道縱橫劫掠。待得他軍中的銳氣被跑沒了,軍中賊寇積攢豐厚了,作戰的慾望也就會降低。
我們一致認爲,賊寇快要撐不住了。”
錢少少笑道:“我跟少爺的論斷不是這樣的,賊寇們或許會平靜一陣子,只要大明沒有迅速變好,賊寇們自然會死灰復燃,且會越發的強大。
很早以前,我跟少爺討論李洪基,張秉忠,曹汝才這些人的時候,我們兩一致認爲,想要撲滅賊寇,在初期是最容易的。
那個時候,賊寇們還沒有作戰經驗,沒有錢糧,沒有很好地組織,只要朝廷下決心絞殺,一定會成功的。
大明朝可笑就可笑在絞殺了一半,眼看就要成功的時候,不知道哪根筋不對開始招撫賊寇。
一拳打不死一個人是正常的,重要的是你要一拳一拳的砸下去,直到他沒有反抗之力,這時候就可以用鐵錘砸腦袋了,腦漿子被砸出來還不算,你要用鐵錘把這個人砸成一張皮,最後再把皮捲起來放火燒掉纔算是斬草除根。”
張國柱神色不善的看着錢少少道:“我們似乎也是賊寇出身吧。”
錢少少聳聳肩道:“所以我們才清楚用什麼手段對待賊寇最好。”
張國柱看了錢少少一會道:“我們這裡的人手不多,大家都很忙碌,抽不出多少人手。”
錢少少大笑道:“到底是玉山書院出了名的石翁仲,不枉我跟你扯了這麼久的閒話。
這麼說吧,給我五個人,趙子乾,趙子坤兄弟必須給我。”
張國柱皺眉道:“你要他們兄弟做什麼?”
錢少少道:“我需要他們替我走一遭張家口。”
“你要害誰?”
“田生蘭!”
“爲什麼?”
“不爲什麼,就是因爲他是藥材商人,我派人弄了地雷,原本想着炸傷一些人好拖住卓囉,結果不好,炸傷的二十七個人居然被這個人連夜從張家口帶來的大夫給救治回來了十四個。”
“趙家兄弟可不是殺手!如果要殺人,你找高傑去要,他手裡有的是這方面的人才。”
“我需要趙氏兄弟給我弄出來幾個看似有奇效,又後患無窮的方劑出來,這裡的建奴遲早用得上。”
張國柱道:“好吧,趙氏兄弟給你,再加上薛長壽不能再多了。”
錢少少拍拍皮袍上的灰塵重新爬上戰馬居高臨下的看着張國柱道:“說真的,我真的很討厭別人監視我。”
張國柱道:“每個人都要接受監督,你也必須監督每一個人,接受監督是你的義務,監督別人是你的權利。
你憑什麼只監督別人,不接受別人的監督?
就憑你跟縣尊一起長大?
明白告訴你,這不夠!”
張國柱說完話,轉身就走了,雖然身上只有破衣爛衫,一雙鞋子還露着黝黑的腳指頭,轉身走的一瞬間卻像是一個衣着華麗將要去赴宴的豪門貴公子。
錢少少哀嘆一聲,覺得是他自己把自己的自由關進了籠子,還愚蠢的加上了張國柱這樣一柄摔不破,砸不爛,燒不毀的銅鎖頭。
這傢伙明明只有十五歲,做起事情來卻像是一個五十歲的老頑固。
錢少少再看一眼圍攏在身邊的親衛道:“我知道是你們中的一個人說的,下次不許了。”
錢少少身邊的一個親衛皺着眉頭道:“不是某一個人說的,而是我們所有人一起說的!
統領下次如果還獨自一人去辦事情,我們還是會說的。”
錢少少怒視一干親衛,最終還是垂下腦袋道:“你們說的沒錯,我現在是歸化城大統領,不是明月樓裡的一個小廝。”
爲首的親衛道:“就算你現在還是明月樓裡的小廝,只要你幹了不該乾的事情,我們一樣會上報。”
“爲什麼啊?”錢少少覺得自己要發瘋了。
“這是多多小姐親自交代的,我們如果不這樣做,回去了,多多小姐找起麻煩來纔要命!”
“啊——”錢少少怒吼一聲,抽一下胯下的戰馬,就一溜煙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