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區別大了。”在月國樑面前,施得雖有壓力,但也不是事事附和月國樑的意見,現在不是謙虛的時候,該表達的意思必須表達清楚,否則會被月國樑認爲他沒有真本事,說道,“項羽和劉邦不能相比,劉邦雄才大略,項羽眼光不夠長遠。韓信想成就大事,不,先不說成就大事,只說想要保命,在項羽手下會比在劉邦手下容易得多。而且從更長遠的打算考慮,韓信想要問鼎江山,和項羽爲敵要比和劉邦爲敵,勝算大多了。”
“照你的說法,韓信如果當時反戈一擊,聯手項羽就可以滅了劉邦,就算曆史重演,但誰又敢說韓信聯手項羽就一定可以打敗劉邦?就算退一萬步講,真的打敗了劉邦,又不能保證韓信在以後和項羽的對抗中,一定能獲勝?所以說,歷史不能假設,韓信的後背雖然是帝王之相,不過風險還是太大。”月國樑說是歷史不能假設,還是用假設之中的假設,否定了施得。
施得終於聽明白了什麼,月國樑猶豫了,在是猛然轉身還是順應潮流的兩難選擇下,在黃子軒託病住院和劉寶家暗中調查他的經濟問題之際,他和當年的韓信一樣,猶豫了,不敢轉身一背!
“歷史是不能假設,但現實可以設想,每次讀韓信傳我都在想,爲什麼當時韓信不轉身?歷史人物無法回答我的疑問,現實卻可以照進歷史,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現實,總是歷史的重演。現在的韓信和歷史上的韓信一樣,一次又一次地走進同一條河流。”施得的話,似乎是繞口令,其實卻是還暗中開導月國樑,並且推動他鼓足勇氣向前邁出一步。
“哈哈,小施,你不簡單,說話很有意思,不但很有意思,而且還寓意深刻呀。”月國樑想通了什麼,忽然開懷大笑,“一次又一次走進同一條河流,說得好呀。如果轉變一下思維,將自身對照進歷史人物,有時就會有豁然開朗的感覺。”
“捨得古玩行的進展,怎麼樣了?”
聽到月國樑問到古玩行,施得知道,今天有關歷史的對話就正式結束了,而古玩行是他和月清影合作的項目,月國樑別說平常沒時間關注,就算想知道具體進展,直接問月清影就行了,現在問他,其實是準備結束會談的暗示。
說來施得還要感謝畢問天才對,如果不是畢問天,他對單城市委人事調整的內幕還一無所知,畢問天透露的消息不管是真是假,但肯定不會完全空穴來風。再結合他對月國樑面相的分析,他對政治就算是一知半解但也可以得出了結論,月國樑現在到了緊要關頭。
月國樑面臨的已經不是退或不退的問題了,而是有可能先退居二線然後再被人清算的嚴重後果。儘管施得對月國樑談不上多有感情,他和月清影也是合作的關係大過私人感情,但畢竟月國樑算是他在單城最先有可能打開局面的橋樑,他好不容易結識了月國樑,不暗中推波助瀾一把,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況且就他的推算而看,月國樑也算是一個好官,在百姓中口碑還算不錯,也做過不少實事。
簡單說了說古玩行的進展,施得就提出了告辭,果然,月國樑也沒有挽留,讓月清影送送施得。
蘇姝娥對施得的印象頗好,親自送施得到門口,熱情地邀請施得再來家裡作客。施得只好口頭答應着,心裡卻是連連叫苦,得,蘇姝娥看他時的眼神太熱烈了,完全就是丈母孃看女婿式的火熱。
施得和月清影一出門,月國樑就關上了書房的門,一個人靜了半響,不時地敲擊額頭,凝成山川的眉頭讓他一下顯得蒼老了十歲一樣。
又過了將近一個小時,他才驀然下定了決心,拿起了電話,拔通了省城的一個號碼:“老領導,我明天要去省城拜訪一下您,看您方不方便?”
老領導的聲音威嚴而不失親切:“小月,有什麼事情不能在電話裡說,非要大老遠地跑一趟?”
“一來呢,事情還是當面向老領導彙報好,二來呢,也是想見見老領導,這不,我手頭剛得了一副鄭板橋的字,也不清楚真假,想請老領導品鑑品鑑……”
“這樣呀……”老領導遲疑了一下,“鄭板橋的字,得好好瞧瞧,那你明天過來吧。”
放下電話,月國樑似乎放下了心頭一塊巨石一樣,站在窗口,俯視單城的夜色,嘴角隱約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是冷笑。
第二天,施得和黃梓衡見了一面。
得知施得要請他幫忙負責裝修,黃梓衡二話不說,一口答應,拍着胸膛說道:“交給了我,得哥,你就放一百個心。既然相信我,我就絕對不會給你丟臉,保證完成任務。”
黃梓衡還是沒變,又瘦又高,他和施得從小一起光屁股長大,後來施得考上了復旦大學,他只考上了單城大學,大學畢業後也沒回縣裡,留在單城幹起了銷售,小夥子能說會道,人又靈活,講義氣,銷售額一直名列前茅。
施得一句話,他就扔掉了幹得還算有聲有色的銷售工作,等於是光着膀子就上陣,背水一戰,施得就很感動:“好哥兒們,夠兄弟。”
“別介,哥兒們就這一個優點了,如果連這個爲朋友兩肋插刀的優點都保持不住了,哥兒們就可以自裁了。”黃梓衡說話就愛自稱哥兒們。
施得見他和黃梓衡之間的友情並沒有因爲很久沒有聯繫而生疏,一如從前的不用客套,哈哈一笑:“得了,以後你就跟着我了,除了媳婦各是各的,其他的什麼房子車子,一人一半。”
“這話我信。”黃梓衡摸了摸毛寸的腦袋,“怎麼着哥兒們,幹起來?”
“幹吧,怎麼着,難道還等着給你發了錢再幹?”施得伸手一推黃梓衡。
“哪那兒能呢!”
黃梓衡說到做到,二話不說跟施得來到店裡,挽起袖子就當起了監工。他這個監工與衆不同,不但監督得認真仔細,而且自己還動手,他一到,工程質量和進度就大大提高。
有了黃梓衡負責裝修,施得和月清影身上的壓力頓時大減。
一上班,施得向月清影說了黃梓衡已經到位的事情,月清影“嗯”了一聲,愣了一會兒後,又說:“爸爸一早就去省城了,他是不是被你說動了?施得,你可不要亂說,你又不懂政治。”
“我是不懂政治,可是我懂人性。”施得呵呵一笑,“別忘了,我是高官的護工,專門護理高官的身心健康,兼心理輔導。”
月清影被他逗樂了:“你還懂人性,你連戀愛都沒有談過懂什麼人性?還說什麼是高官的護工,你來醫院有兩個月,還沒有護理過一個正處級以上的領導,你就別得瑟了。”
施得不服氣:“誰說我沒談過戀愛?我從初中三年級就開始談戀愛,一直談到大學畢業。雖然現在還沒有護理過一個處級以上領導,不過誰敢說我一護理就不會直接服務廳級領導?”
“得了吧,別做美夢了,黃書記就在一院住院,你想護理他?你連黃書記的病房都沒有進過吧?”月清影少見地嘲諷了施得一句,擺擺說,轉身走了。
望着月清影窈窕的背影,施得搖了搖頭,自嘲地笑了。
月國樑去省城是好事,怕是事情會有轉機了?不過最近好像沒有畢問天的消息了,聽說他也去了省城?不管怎樣,畢問天不在單城是好事,至少他不會影響施得的下一步大計了。
基本上事情都在有條不紊地推進之中,也不知什麼時候要離開醫院?來到市一院最大的收穫就是認識了月清影和黃素琴、黃素素,就算現在離開,施得也不覺得遺憾了。
不過隨後發生的一件事情讓施得知道,他的結論還是下得早了,他要是現在離開,還真是是天大的遺憾……
兩天後,前來醫院探望黃子軒的各路人馬漸少,寒喧的高幹病房區終於恢復了原有的平靜。一下由熱鬧變爲肅靜,施得還有點難以適應。
倒不是施得喜歡熱鬧,而是由熱鬧變成肅靜的反差太大,就如一下由車水馬龍的大街跳進了死水一般的衚衕,讓人沒有緩衝的時間。
不應該呀,施得還很是納悶,前幾波探望黃子軒的人物大都是市委和市政府的頭頭腦腦,後面也該輪到各局機關的大小頭目,怎麼就一下沒人來了,冷清得好像黃子軒要退下一樣?
對,早先聽李三江說黃子軒有望調往省城,黃子軒今年才52歲,52歲的市委書記調往省城,多半會小升一步。官場中人向來都是花花轎子衆人擡,如果黃子軒真有高升的可能,會沒人探望?
原先熱鬧得像禮堂,現在一下冷清得如殯儀館,官場中人的風向轉變得真是快,個個都是千里眼順風耳。施得雖然不是官場中人,但最近接觸多了,耳濡目染之下,也明白了一些什麼,怕是黃子軒的政治生命遇到一個大坎了。
到底是什麼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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