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施得一時愕然,一邊換鞋一邊問,“是不是你又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想法?”
“我沒有不可告人的想法,但我總覺得你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夏花一把將施得拉進客廳,俯身在他耳邊小聲地說了一句,“爸爸一回家,就對你讚不絕口,就坐實了我一個一直以來沒有想明白的疑惑——你的相面術是何爺教的,但碧悠比你認識何爺早了三年,爲什麼碧悠不會丁點相面術?”
碧悠不會相面術,施得一直認爲是碧悠沒有在相面之上的天賦,因此何爺並沒有教她,他就笑道:“出道有早晚,術業有先攻,碧悠的特長是經商,她在相面上,並沒有多少天賦。”
“這話,是何爺對你說的吧?”正是新聞聯播時間,夏花和施得一前一後來到客廳,夏遊正在全神貫注地看電視,對施得的到來視而不見,夏花悄然一笑,繞過客廳,領施得來到了她的房間。
別看施得來過夏家數次,但夏花的閨房,他還是第一次進來。
“是呀,是何爺說的。我也覺得何爺的話,是事實。”施得點頭,他不明白夏花爲什麼突如其來有此一問,也沒多想,順勢坐在了夏花的牀上。
“哎哎,你幹嘛坐我牀上,有椅子不坐,非坐牀,你是不是心理變態呀?”夏花一伸手拉起了施得。
“……”施得被夏花氣笑了,坐牀上這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被夏花放大成了心理變態,她可真會給人扣帽子,不過他沒和她多說什麼,而是又回到了碧悠的事情上,“怎麼了,你覺得碧悠不會相面術,難道是何爺故意不教她,或是有別的什麼原因?”
“你穿了褲子,坐我的牀,會髒,真是的,”夏花埋怨施得,“牀是睡覺的地方,怎麼能穿着衣服亂坐?”
夏花的閨房大概十五平米左右,佈置得還算溫馨,但以施得的眼光來看,夏花的閨房還比不上碧悠的桃花居有格調有意境。
一張牀靠在窗戶之前,還有一張書桌和一個衣櫃,佈局很簡單,沒有太多講究,也沒有一般女孩房間中常見的五顏六色的飾品,簡單、大方。
牀是睡覺的地方,睡覺的地方只能睡覺,不能坐,好吧,不坐就不坐,施得不和夏花計較多少,男人和女人在某些方面永遠無法達成共識,男人不太注意細節,有懶的天性,女人卻喜歡關注細節,而且愛乾淨。正是因此,男女纔會結婚,互相彌補對方的不足。
“我覺得,何爺不教碧悠相面術,肯定也有碧悠在相面上天賦不足的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因爲,何爺壓根就不想傳授碧悠相面相。你想呀,就連曾登科幾個人,自學成才,多少也有了幾分識人之明,碧悠再不濟,也比他們幾個強吧?何況入門的相面術,也不需要什麼天賦,人人都可以學會。碧悠哪怕學不深學不精,但至少也可以學一些皮毛,在日常生活中,可以運用到管理學中。可是爲什麼,何爺卻以碧悠沒有天賦爲由,一點兒也不傳授她相面術呢?”夏花一口氣說出了她心中的疑問,也是她越來越見識到施得相面術在生活中的實際運用之中,突發奇想,再加上她和碧悠接觸下來,發現碧悠雖然有小性子,但卻也是一個心思剔透的女孩。
所以,她越來越不明白,就向施得說出了疑問。
對呀,夏花的分析不無道理,以前他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呢?施得一下愣住了,難道是他對何爺太盲目信任了,對何爺的話沒有絲毫懷疑,言聽計從,還是他太自高自大了,一心認定只有他纔在相面術有天賦,除了他之外,不管是碧悠還是別人,都比他差了許多?
不管是哪一點,夏花的話卻是點醒了施得,再聯想到畢問天一再強調何爺對他的好,未必就是他想象的好,施得心中忽然有了一絲動搖,難道說何爺對待碧悠和他大有區別的背後,真的隱藏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或者是深不可測的用意?
“所以我就一直在想,也許是何爺選擇關門弟子時,條件要求比較高,但我又想不明白的是,以何爺的眼光,應該一眼就可以看出碧悠在相面術上沒有天賦,卻爲什麼偏偏要收她當關門弟子?想來想去,最終疑點落在了你的身上,我就嚴重懷疑,何爺在明知碧悠沒有天賦的前提下,還要收她爲關門弟子,收了她當關門弟子,又不教她相面術,那麼以何爺的高明,他從來不做沒有用處的事情,是不是就說明了一點……”夏花分析問題時專注的表情,很有迷人的光彩,讓她整個人煥發出逼人的美麗。
“哪一點?”施得也被夏花的分析吸引了,也是因爲夏花的分析絲絲入扣,很到位,很有啓發性。
“何爺看重的不是碧悠的天賦,當然了,碧悠也沒有天賦,何爺看重的也不是碧悠的經商才能,以何爺的爲人,他似乎並不在意賺錢的能力,他看中的是碧悠和你的某種內在聯繫。也就是說,有了碧悠,他才能找到你,才能讓你發揮出你最大的潛能,從而幫助他完成他的心願。”夏花的雙眼中,閃耀智慧的光芒,“如果說何爺是一篇文章的主題,那麼你就是主要情節,負責故事走向,而碧悠則是引子,是開頭,負責引出主要情節……我的話,你聽明白沒有?”
施得當然聽明白了,他又不傻,夏花的比喻又很體貼很深入淺出,他不但聽明白了,也想通了一些什麼:“夏花,以前還真是小瞧了你,沒想到,你這麼有心眼……你剛纔的分析,很有見解,也很有啓發,仔細一想的話,確實何爺似乎在佈一個很龐大的局,而我和碧悠之間,或許真有什麼不知道的內在聯繫,我從小父母失蹤,她從小被父母拋棄,我們除了同病相憐之外,我們的父母,也許還有什麼暗中的交集。”
“那是,你才知道我這麼有心眼呀……不對,你用詞不當,什麼叫有心眼,聽上去不像是在夸人,是在損人。我這叫聰明好不好?”夏花白了施得一眼,忽然又笑了,“施得,我有一個猜想,你聽了可別罵我……”
“不罵你。”施得也笑了,和夏花在一起就是讓人放鬆,可以想到什麼說什麼,而且夏花又善解人意,表面上大大咧咧,其實她也心細如髮。
“不罵我,也不要打我……我懷疑你和碧悠,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夏花話一說完,咬着舌頭哧哧一笑,跳到了一邊,生怕施得打她。
施得卻沒有心思打夏花,雖然他也知道夏花的話是玩笑話,是在調侃他和碧悠,同時也暗示他和碧悠最好不要有超出男女友誼的想法,否則萬一真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就麻煩了,他現在心中翻江倒海,也許,也許夏花的玩笑話還真有可能一語中的!
雖然表面上看,他和碧悠八杆子也打不着,他出生在小縣城,碧悠出生在石門,他是平民之子,碧悠是富家千金,但命運的神奇,誰又能知道背後隱藏了多少真相?就如畢問天所說的一樣——每一個人都有盲區,都有自己不知道的人生真相。就如每一個人出生之後,並不能確定誰是自己的親生父母一樣,每一個人,都有有奶便是孃的幼稚階段——碧悠從小被遺棄的事實,是何爺所講。他從小親生父母失蹤的事實,是繼母所講。到底碧悠被遺棄以及他親生父母失蹤,是不是真相,碧悠和他,都只是聽信了一面之詞,不得而知。
算了,先不去想他和碧悠是不是兄妹的命題了,這個命題難度太高,一時半會估計無解,但夏花對何爺收碧悠爲關門弟子卻又不教她相面術的推論,確實也有幾分道理。雖然實際上,何爺並非一點兒也沒有傳授碧悠相面術,至少他還教給了碧悠一些簡單的入門知識,但實話實說,碧悠對相面術的瞭解,僅限於書本上的知識,何爺傳授她的一些東西,隨便一個人都可以從相書上看到。
“小施……”
正當施得深思時,外面傳來了夏遊呼喚的聲音,施得擡手一看手錶,原來7點35分了,新聞聯播結束了,他朝夏花微微一笑,邁步走出了夏花的房間,來到了客廳。
夏遊坐在沙發上,一臉笑容,衝施得熱情地招手:“小施,剛纔看新聞聯播,有一句話讓我感觸很深呀——天下將興,其積必有源。天下將亡,其發必有門。聖人者,唯知其門而塞之——想要成爲可以唯知其門而塞之的聖人,談何容易。”
這是蘇軾的一段話,聖人可以提前發現衰敗的跡象,並且將衰敗扼殺在萌芽狀態之中,但蘇軾所說的聖人,卻只是傳說中的高人,即使如孔子一般的聖人,也很難阻止一個國家的衰敗。
除非是提前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