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黑。靈都城仿有預感,早早入睡,沒了聲息,:稀。那皚皚的雪映着微弱的天光,反而顯出一片漆黑,格外壓抑。
一行五人,如不歸的夜鳥縱身掠過連綿起伏的房頂,向着皇宮進發。
漸漸,巨大的皇宮在微光裡,如巨大的潛伏着的獸,冷不丁就會一躍而起咬人一口。
按落御風訣,落在玄真帝所在的龍淵寢殿。巨大的柱子佇立在暗夜裡,紗帳在風中亂舞,那廊檐下的宮燈在冷風中搖曳,顯出一片黃暈的慘淡。
往日的歌舞昇平、燈火輝煌競逐流水。此時,卻只一片死寂。仿若這龍淵殿也如玄真帝般垂垂老也。
其實夏月祈大可先來皇宮滅了玄真帝,自己稱帝,再去對付夏月凌。可他太忌憚夏月凌,不親手除他,他不安。因此,才親自帶兵去天牢,而把逼玄真帝寫遺詔之事交給了自己的大舅子,兵部尚書江玉姚。
龍淵殿內,帷幕低垂,幾個宮女站在那石階之下一動不動,讓人疑心是雕塑。昏黃的蠟燭搖曳着,魂羅帳中,遲暮的玄真帝沒有一點氣息。龍牀邊坐守着一個宮裝女子,約莫三十歲,雖是宮廷裝束,步搖珠翠,綾羅霓裳,算極致柔美,但她眉宇間卻有浩然英氣,讓人想到“巾讓鬚眉”。
我示意
擔心夏月凌的后妃,恐怕只有鳳城趙氏正房長女趙心眉,幽居雲景宮的趙賢妃。我心裡一暖,對這女子多了幾分好感,畢竟這十年,她是用心在照顧夏月凌。正想現身相見,卻聽得大殿外有環佩叮噹聲。
不一會兒。有個巴掌臉地宮女急匆匆跑到趙賢妃面前。急切地問:“陛下可有好轉?”
趙賢妃搖搖頭。這宮女急得眉目糾結。拳頭握得咯咯響。萬分憤恨地說:“夏月祈那個孽畜將我落楓宮地所有侍衛都換了。我好不容易化裝成宮女才能到此。賢妃姐姐。一路上。我看許多侍衛、太監。甚至宮女都很陌生。夏月祈是不是要動手了?”
“想必是吧。你看這龍淵殿今夜竟無人值守。不是奇怪得很麼!”趙賢妃悲涼一笑。
“幸虧我家楓兒昨天便喬裝出城。但願能得到我方家庇護。我便死而無憾了。此刻。我最怕地便是夏月祈拿我來威脅楓兒。”女子臉上是一臉擔憂。
原來她是夏月楓地母親。建州方家長女方華雲華貴妃。看她那巴掌臉。那身段與肌膚看起來卻是二十七八地模樣。一點都不像有個三十歲兒子地婦人。
趙賢妃不語。替皇帝理了理被角。華貴妃卻坐不住了。拉住趙賢妃就吼:“看皇上這樣一時半會兒也醒不了。我們總得要想辦法吧?總不能成爲孩子們地拖累。成了威脅家族地棋子吧。”
趙賢妃斜瞟了華貴妃一眼,正聲說:“我鳳城趙氏一族從不會爲了某個人而置國家大義於不顧,置家族於危難。再說,我家凌兒在天牢。”她最後一句話說得很輕,臉上沒有一絲喜怒哀樂,但悲傷與絕望卻清晰可見,華貴妃也是一愣。
“華雲,世家女子於家族是維護利益的工具,於朝廷,便是鞏固皇權的繩索。命如草芥,生而不由己,還有什麼可想?大不了便是去了。何曾會拖累孩子!”趙賢妃說,仿若早就洞悉了生死,渾身上下反倒全是淡定從容,閃着熠熠光輝。
“二位姐姐真是好啊,來龍淵殿,也未向本宮通報,是沒將本宮放在眼裡?”陰冷的女子聲音冷不丁響起,讓我渾身打了個顫。
接着便有三十來個提着宮燈的宮女魚貫而入,待分立兩邊站定,纔有體態豐盈的女子踩着碎步而來,身上穿着綾羅,繡着九鳳朝陽,滿臉妝容在黃暈燈光下顯出慘涔涔地白。
趙賢妃坐在龍牀邊,頭也沒擡,滿臉柔情看着龍牀上昏睡的玄真帝。華貴妃倒是氣得拳頭緊握。
“喲?看華貴妃是想毆打本宮嘍?”那女子甚是不悅,隨後沉聲道:“來人,將未上報、未經傳喚,亦未經安排、擅自進入皇上寢宮地妃嬪方氏、趙氏拿下。”
隨即,殿外便是整齊的腳步聲,約莫五十個士兵跑進來。我欲要顯形教訓眼前的猖狂女子。
我快步走到龍牀邊,正苦惱如何將趙賢妃弄開,她卻站起身,理了理髮冠,走出帷帳,沉聲道:“本宮倒要看看,今日誰敢在這龍淵殿動武。”
我趁此機會,趕忙催動靈力,逼玄真帝將丹藥吞下,
“趙心眉,莫說本宮有鳳印在手,即便沒有鳳印,今夜也照樣教訓你。”那女子甚是猖獗,聽她口氣,我倒是聽出她便是南四方莞城李家大小姐,夏月祈的母妃,在皇后死後,執掌鳳印地李淑妃。
“李麗珠,有種你就試試看。”趙賢妃緩緩地說,氣定神閒地站在臺階上俯視李淑妃。
“上,將這兩個擾亂後宮的妖蛾子給本宮綁了,廷杖三百。”李淑妃一聲令下,那些掌燈地女子陡然放下宮燈,與那五十個士兵竟一躍而上。
我正欲顯形,卻被木森一把拉住,我正欲斥責,他卻附耳說:“切不可顯出本身,真正主角還沒上場。”
我只得忍住,繼續看着殿內形勢。卻見趙賢妃一旋轉,從龍牀旁的案几上拿起鴛鴦雙刀,轉身一旋轉,身如蝴蝶穿花,又如離弦之箭,所過之處,那些士兵與宮女的頭髮全被削去,衣服也全被全部割碎。
衆人呆若木雞。她已然回到臺階之上,收了刀,淡淡地說:“你們還要在此動武嗎?若這裡不是龍淵殿,不易見血,你們這羣奴才的狗命早沒了。”
這女人簡直是酷斃了。想必夏月凌那傢伙受她的影響頗深,這娘倆在危險面前的表現都如出一轍。
李淑妃愣了片刻,便恢復咬牙切齒地模樣,,憤恨地說:“你竟是鴛鴦刀薛冰的傳人,我真是看走眼了。”
“哼,我鳳城趙氏一族,歷代忠烈,本宮怎可辜負了鳳城趙這個姓氏?”趙賢妃淡然一笑,“所以,孩子地事便是孩子的事,你我最好不要去摻和,否則別怪本宮不念吉姐妹之情。”
李淑妃緊緊咬着嘴脣不說話,也不走,只在那裡站着。
“想必是等兵部尚書和她地兒媳婦領兵前來。真無恥。”我冷哼一下。
卻聽見趙賢妃沉聲喝道:“誰?藏頭縮尾算什麼好漢。”
天,這女人的功力也太深厚了吧,我只輕聲自語,居然讓她有所察覺。
“哼,趙心眉,你不用裝神弄鬼。實話告訴你吧。今夜沒有人會來救你,那個能救你兒子地蓮花公主已被囚禁在山鷹別館,由法力高強的方太醫看着;至於你兒子的王府有兵部侍郎親自招待着,你那兒媳婦也不成氣候,早被逐出雲家了;今晚本宮弟弟親率八十萬大軍來靈都勤王;京畿護衛隊今夜戌時便會封鎖靈都城,那些朝中反賊一個都跑不了;過一會兒,兵部尚書將會親自來招呼你和皇上;至於你收的那妖孽兒子,我兒賢明,考慮再三,決定看在兄弟地份上,親自去天牢送他。”李淑妃洋洋得意地說。
“你對自己倒是很有信心,只可惜,只懂懲口舌之快。”趙賢妃言語間,身形快如閃電,扼住了李淑妃的脖頸,冷冷一笑:“形勢既然如此嚴峻,不知你那孝順地寶貝兒子會不會用月凌換你的命?咱們賭一把如何?”然後她不由分說地將之綁了,末了還在替李淑妃打了個漂亮蝴蝶結。
做完這一切,她對一個呆若木雞的侍衛說:“去天牢,告訴你的十三王,就說拿十八王的命來換他母親地命。”
那侍衛許是被趙賢妃的功夫嚇呆了,一聽到吩咐,才如夢初醒。連連應着是,跌跌撞撞往外跑,不料纔出大殿,便被人扔進來,佝僂作一團在趙賢妃腳邊,縮成一團,嘴裡鮮血汨汨,一會兒便斷了氣。
趙賢妃還是站在寢殿地臺階之上,與其說是氣定神閒,還不如說是視死如歸。她始終帶着一種淡淡的笑,看着殿外的人款款而進。
領頭的男子三十五歲左右,髯須整齊,一身戎裝鎧甲。一雙眼充滿陰戾氣,他旁邊站也轉身紅色戎裝的女子,明豔可方物。二人一見到趙賢妃用一把薄如蟬翼的小刀抵在李淑妃脖頸間,皆是大驚失色,那女子怒道:“休得對淑妃無禮。識相地趕快放了我母妃。”原來是兵部尚書韓漫和其妹韓如靜。看來夏月祈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擲了。
“你二人私帶軍隊進宮,罪不可恕。見到本宮不下跪行禮,視爲不敬。”趙賢妃一語,威嚴瀰漫,不愧是大世家的長女。
那二人怒目瞪着趙賢妃,皆是抓狂,卻沒進一步動作。那李淑妃卻憤憤地說:“靜兒,記得叫月祈將這些反賊先凌遲、再碎屍萬段。”
說完,她朗聲一笑,我暗道不好,來不及阻止,李淑妃已經就着脖頸間地鴛鴦刀自刎。
輸了。”李淑妃笑得歹毒,身子軟軟倒下。
趙賢妃呆立在那裡,鴛鴦刀上還滴着血。或許她之前的鎮定賭地是李淑妃在夏月祈心中的分量,便始終抱着最後地希望:能用李淑妃換回夏月凌。然,母愛的偉大便在此,她也好,李淑妃也好。所以,她此刻怕是心若死灰了。
“母妃。”韓如靜如夢初醒,哀號一聲,面上滿是狠毒,身子一閃,化作一團白光,直取趙賢妃。
趙賢妃此刻呆呆的,站在那裡,絲毫未管外在的危險。
“姐姐,危險。
”華貴妃喊道,人卻踉蹌後退,生怕那韓如靜傷到了自己。
趙賢妃卻還是充耳不聞,面上帶着淡漠的神色。她是夏月凌的母妃,雖非生母,但看今日舉動,對夏月凌卻是極好,否則鳳城趙氏定不會一直支持向來處於劣勢的十八王。所以,我不能袖手旁觀。於是,凝聚所有靈力,撐起結界罩住趙賢妃。
那韓如靜身子嬌小,用的卻是大刀,砍出的這一記勢大力沉,砍在結界之上,竟震得我身子微抖。
韓如靜被結界之力彈落在臺階下,不自覺地“咦”了一聲,冷笑道:“果然是一門妖孽。”
見韓如靜滿面諷刺,並沒再動。再看看那銅壺刻漏戌時二刻早過了。再回頭看
我這才解了隱身咒與隱魂咒,安然站在趙賢妃面前,盈盈一拜,道:“屬下受王爺之託,今夜在這宮中伺候。”
趙賢妃陡然擡頭看我,臉上陡然有了生動的光輝,喃喃地說:“我兒有救了,我兒有救了。”
“是,娘娘不必憂心,請保重。等王爺回來。”我邊安慰她邊吩咐木森、旦與夕拿下韓如靜與韓漫。
“你們誰敢動?皇宮內外十萬大軍,還有許多異士相助。你們以爲奈何得了我們?”說着,韓漫拉着韓如靜幾個縱身退出了龍淵殿。
“木森你與旦去擺平外面。夕,你保護好賢妃娘娘與貴妃娘娘。”我吩咐道。木森看了看我,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一言不發,與旦縱身而出。
龍牀上玄真帝還昏睡着,臉色似比之前還白。趙賢妃唰地竄過去,顫巍巍地伸手探鼻息,臉色頓時慘白。
“姐姐。”華貴妃聲音滿是顫抖。
“皇上駕崩了。”趙賢妃輕聲說,沒有淚,眼眸陡如死灰。華貴妃踉蹌兩步,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