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坐在自己前方三四米地方的俊朗男人,錦瑟徹底驚呆了,風中凌亂着,凌亂着——
粉嫩的小嘴兒微張着,一雙晶亮的大眼睛更是連眨都不帶眨一下的。
前一秒,她因爲緊張,甚至在開門之前連敲門這種最基本的禮貌都給忘了,就這麼冷不丁的一把拉開了包廂的門,然後就被一道悶雷當場給劈在原地,呆若木雞的她一動都不帶動的。
此時,坐在她正前方的男人,不是莊易,還能是誰?
還是那麼尊貴、高冷,那樣俊朗深邃的五官讓周遭的一切都因爲他而遜了色。他的眼神兒,還是那麼冷!
這會兒的莊易還是穿着下午在商場遇見的那套衣服,只是因爲室內的高溫把外套給脫掉了,只穿了裡面的純白色襯衫,更顯他健碩的身材。這會兒,他那幽深的黑眸散發出來的光芒可不正一瞬不瞬的落在錦瑟如同癡呆的小臉兒上麼?
如果胳膊真的夠長的話,錦瑟一定會把已經走遠的女服務生一把抓過來,讓她睜大了眼睛,好好看看,眼前的這個人,到底哪裡長得像是皇甫……小姐!
要是那女服務生當着錦瑟和莊易的面兒還一口咬定莊易就是皇甫小姐的話,錦瑟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將那女服務生的眼珠子摳下來,當泡兒踩了!
那女服務生不認識皇甫雨珊本人也就算了,怎麼連性別這種一目瞭然的事兒還能給搞錯?再者,她可是口口聲聲的皇甫小姐啊!
眼前的這個男人,有半點兒小姐的模樣兒與氣質麼?非但沒有,但凡是個眼睛沒有問題的人類,都看得出眼前的這個人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老爺們兒吧?
要是把刑少鴻那樣勾人魂兒的妖孽誤認爲是女人,錦瑟還勉勉強強能夠接受。
可……
現在的這種情況,於情於理,於玄幻的角度,這都是說不過去的啊!
就算是把刑少鴻那樣身高的男人當成女人,其實也是錦瑟不太容易理解的。原諒她,活了二十多年都沒辦法接受女服務生說的那些話!
說來話長,其實錦瑟這一長串的心理活動也不過幾秒的工夫。
一通腹誹之後,錦瑟都來不及想爲什麼說好的皇甫雨珊分分鐘就變成了莊易,她丁點兒的心理準備都沒有。錦瑟此刻心裡唯一的想法兒只有一個字兒可以形容——跑!
對!就是跑!
而且,還是說跑就跑!
如果她早就知道包廂裡等着她的是這麼個貨,她壓根兒連來都不會來。早知道,先敲個門探探風就好了。
不過,永遠都沒有“如果”,也沒有“早知道”。現在這些“如果”“早知道”聽在錦瑟自己的耳朵裡,全都成了放屁!
行動永遠要比腦子快一步的錦瑟,也就是傳說中的不走腦子,在大腦還沒來得及下達“跑”這個指令的時候,兩個腳底板就像是抹了潤滑油一般,已經拔腿兒了。
“砰!”
一聲十分大的動靜兒,錦瑟自認爲動作已經十分麻利兒了,卻不想,原本是坐着的男人比她的動作更迅猛,就像是早就料到了她接下來的動作了一般,快的她都沒有看清楚這個男人究竟是怎麼在兩秒的時間內完成起身,然後飛奔過來捉住她這個利落的動作的,絲毫不拖泥帶水。
錦瑟抹了油的一隻腳丫子纔剛剛擡起來,突地就感覺有一陣冷風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颳了過來。下一秒,她整個小身子一個失重就被人給提了起來。再下一秒,那個纔剛被她拉開的包廂門就被前一秒還坐着的男人給關上了。
男人的這番突然的動作來的太過迅猛,一陣天旋地轉之後,被男人牢牢攬在懷裡的錦瑟只迷茫的睜着晶亮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還不能對剛纔兩秒鐘內發生的事情做出任何實質性的反應。
因爲這番情景來的太過突然,錦瑟擔心自己摔個狗吃屎,下意識的就牢牢抓住了男人熨燙平整的衣領。因爲過度用力,男人那十分平整的衣領已經被她抓出了褶皺。
似乎是被錦瑟給勒的難受,莊易平坦的眉心幾不可微的攏了攏,垂下眼簾,黑眸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領口處錦瑟那因爲過度用力而指關節泛白的小手兒。
剛剛那一瞬,錦瑟差點兒就晃了神,還以爲自己穿越了,穿到了一個月以前,甚至是再往前,直到他們初識的那天。也因此,產生了前所未有的貪戀。
然,莊易的黑眸只冷冷的一掃,就掃回了錦瑟那還沒有完全飄遠的思緒。
心裡一沉,錦瑟立即鬆開了緊緊抓着莊易領子的兩隻小白手兒,着急的要從莊易結實的懷抱裡掙脫出來。因爲來的路上飽受風寒,直到這會兒,錦瑟的精緻臉蛋兒上還泛着紅,尤其是精巧的鼻尖兒上。
然而,這種紅,到目前爲止,似乎也不全是因爲外面的冷空氣的原因,好像還多了幾分詭異的紅。
只是,這麼輕微的一掙扎,錦瑟幾乎是立刻就感受到了小蠻腰上傳來的疼痛。還是這隻罪魁禍“手”,還是掐在了那個地方,還是那麼疼!
不!
這會兒的疼痛比下午的時候還要更加疼上幾分。
這個男人……一定要用蠻力麼?不知道憐香惜玉麼?知不知道自己的手勁兒到底有多大啊?還見鬼的專挑一個地方掐!換個地方不可以麼?
她這可憐的小蠻腰究竟是招誰惹誰了!好像誰看着她的小蠻腰都不怎麼順眼。
莊易是,刑少鴻亦是。
還有……
他的手,還是人手麼?還能稱之爲手麼?
然而,錦瑟沒有說的是,如果有人問莊易究竟是哪一點最吸引她的話,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說,是霸道。
她就是喜歡他這種霸道勁兒!
這會兒,錦瑟只感覺自己那不盈一握的小蠻腰就像是被藤蔓給纏繞住了一般,她越是掙扎,纏的就越是緊。然而,無論是手也好,藤蔓也罷,明明是纏繞了在了腰上,錦瑟卻覺得像是纏在了心臟上,呼吸都困難了。
錦瑟擡頭,兩隻晶亮的黑眼珠兒對上了莊易那雙一如既往幽暗深邃的黑眸,還是那麼平淡無波。
莊易那雙深潭一樣波瀾不驚的黑眸,錦瑟只覺得自己這輩子怕是都沒辦法讀懂了。
“放開我。”
輕飄飄的三個字兒從錦瑟的嘴裡吐了出來,垂下眼皮兒,帶着非一般的冷漠與疏離。
這聲音聽起來輕鬆,卻不知錦瑟不知道給自己做了多少次的心理建設才說了出來。
錦瑟輕輕的話音一落,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幾乎是立刻,她就察覺到了抱着自己的男人那結實的身軀明顯的一僵。
然而,幾乎沒有給錦瑟任何去證實的時間,莊易的大手已經迅速從她的小蠻腰上撤離,旋即轉身,瀟灑的往茶道的方向走去,倒像是在掩飾着什麼。
可是,說是掩飾,錦瑟卻是真的沒有在莊易的臉上看到任何她想看到的情緒。
呵呵……
心裡自嘲的笑了下,錦瑟覺得,她還真是癡心妄想的可以。
她親手造成今天這樣的局面,難道還不要臉的指望着人家對她念念不忘?
“來都來了,急着走什麼?”
稍微提了提褲腿兒,說話的時間,莊易優雅的落了坐,盤起兩條修長結實的腿,那雙幽深的黑眸看似漫不經心的從錦瑟泛着不正常酡紅的精緻小臉兒上掃過。
錦瑟心裡嘆了口氣,也不知道究竟是爲誰而嘆。
是啊,來都來了,人也看見了,還走什麼?與其逃避,其實還不如坦然面對。越逃避,才越心虛。
可是——
她本來就是真的心虛。
但,哪怕是這樣,掩去心裡那股子翻涌着的不明情緒,錦瑟抿抿脣,依舊是淡淡的開口,“我不知道是你,我是來見皇甫小姐的。”
這般平靜,同那個男人一樣,沒有任何波瀾。
矯情就矯情吧!她不過就是個女人!
錦瑟想,如果非要用一句話來形容此刻的自己,那麼,死鴨子嘴硬,便是最好的形容詞兒了。
是,她是收到了皇甫雨珊的邀請纔來應約的。但是,她不否認,也沒有任何理由否認,她來的目的只是那一個,爲了那一個人,想知道他最近過的好不好。
就算她騙得了全世界的人,也騙不過自己的心。
是啊,如果面對自己的內心還不肯誠實的話,那她活的未免也太過悲哀了。
“你和她有什麼好見的?”
輕呵了一聲兒,莊易的脣角勾起抹嘲諷,“很熟麼?”
事到如今,既然容不得她逃避,那錦瑟索性也不跑了。
像是根本沒有看見莊易脣角那抹明顯的嘲諷弧度似的,錦瑟向前走了幾步,落落大方的在莊易的對面坐下,垂下眼皮兒極其認真的看着桌上的茶道,輕聲道,“不熟,但她是少鴻的朋友。”
直到話音傳到自己的耳朵裡,錦瑟也着實被自己冷不丁說出來的話嚇了一跳,甚至是……後悔。
她怎麼會突然這麼說!
少鴻——
哪怕是對着刑少鴻本人,錦瑟也從來沒有這麼叫過刑少鴻的名字。原因只有一個,他倆還沒有熟到這麼稱呼的份兒上。
一聲“少鴻”之後,錦瑟恨不得把自己的腦袋埋進胸前,更是沒有勇氣擡頭看一眼此時對面的男人究竟是什麼樣兒的表情。因爲,錦瑟知道,不管是什麼樣兒的他,都不是她想看到的。
莊易若是面無表情,沒有因爲她這句冷不丁的話有任何的動容,錦瑟會覺得失落。但若是看到莊易受傷落寞的眼神兒,錦瑟直覺,自己的心口也會像是插了一把刀一樣。
錦瑟的意思其實已經很明顯了,也無疑是默認了現下所有人認爲的她和刑少鴻之間存在着的那種關係。可不是麼,正是因爲她和刑少鴻是男女朋友關係,纔會和不熟的皇甫雨珊來見這個面。
因爲,皇甫雨珊是刑少鴻的朋友。看在刑少鴻的面子上,她也不能拒絕皇甫雨珊的邀約。
這樣的解釋,在這樣的情況下,實在是再好不過了。但是,錦瑟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將這個理由脫口而出。
當然,這個理由,也不過她隨口說來搪塞莊易的。
不這麼說,她還能怎麼說?
難道,說她是因爲皇甫雨珊是他的女朋友她纔來見的?說她是想要從皇甫雨珊的口中套出他的近況麼?
錦瑟話音落定之後的兩秒,整個包廂的氣氛一下子就從沉寂變成了死寂,好像一切都靜止了一般,就連從沸水中升騰起來的熱氣都停止流動了。
當然,這樣的氣氛有可能是真的存在着,也有可能是錦瑟自作多情想出來的。
“所以,你跑,是因爲怕看見我?”
莊易的聲音還是那般冷冽,沒有最冷冽,只有更冷冽,冷俊的面容上似是有陰鷙一閃而過,嘴角那抹嘲諷的弧度卻是一直都存在着,不曾淡去。
雖然是疑問句的句式,莊易的語氣卻是肯定句的語氣。
也是莊易的這句話,錦瑟的心中有一閃而過的落寞,心尖兒上蔓延着的那抹自嘲也是越擴散越大。尤其是莊易嘴角一直牽着的那明顯的自嘲,就像是一根銀針插到了她的心尖兒上。
到底,是她太過自作多情了,她竟然還擔心莊易會因爲她的這句話而失落。
再一次,癡心妄想,錦瑟狠狠的將這幾個字兒甩到了自己臉上,絲毫沒有手軟。她……還真是不要臉的可以。
垂着眼皮兒的眼睛閃了閃,錦瑟就像是被人戳到了痛處,原本晶亮的大眼珠兒快速閃過一抹黯淡。但也不過是僅僅一瞬間,再度擡起頭的時候,錦瑟精緻的小臉兒還是那般波瀾不驚,靈動的大眼睛中也是一片冷清,聲音冷淡,“我不認爲我們有單獨見面的必要。”
怕麼?
怎能不怕?
不過,錦瑟倒也不是怕莊易,只是怕看見他的時候自己的情緒就會失控,如此而已。
一個控制不住,她也許就會前功盡棄。
毫無畏懼之意的對上莊易那似是打量的沉寂黑眸,殊不知,此時,錦瑟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已經因爲緊張過度緊緊的攥成了拳頭,有不明顯的青筋微微凸起,和她青白的小手兒形成了明顯的對比。
“沒有麼?你不覺得你還欠我點兒什麼?”
莊易的聲音醇厚,猶如低沉的大提琴一般優雅,卻是有着大提琴沒有的冷冽。這聲音,倒也像是質問。
錦瑟的小心臟隨着莊易的這句話猛地一沉,一緊,心裡像是有某欣喜一閃而過,像是立馬就會有一種情緒呼之欲出,還夾雜着某種糾結的情緒。
欠他什麼呢?
一個合理的解釋?
還是……?
不管是什麼,錦瑟都沒有想到莊易會是如此直白的問出來。她以爲,那場被她親手搞砸的訂婚宴是莊易這輩子都不願意提起來的恥辱,根本就不會再觸及和那場訂婚宴有任何關係的話。
畢竟,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兒被帶了綠帽子。作爲一個男人,大多都是寧可自己出軌承受別人的職責和唾罵,也不希望是因爲自己老婆的出軌換來別人的同情。
訂婚宴的出逃是錦瑟早有的預謀,之於莊易來說,卻是猝不及防的突襲。面對這樣的情況,怕是再沉穩篤定的男人,都會受到重創吧?
這會兒,錦瑟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如擂鼓,“砰砰”的亂了節奏,就像是有誰扼住了她的喉嚨一般,哪怕是她想說出半個字兒,也是十分的困難。
不知不覺,錦瑟的手心兒竟是出了汗,一片溼潤。或許是因爲忘記脫掉外套的緣故,錦瑟的額頭上也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兒,那本是因爲寒冷而通紅的小臉兒,這會兒卻像是被熱氣給燻蒸的紅了臉。
這會兒,錦瑟的喉嚨乾澀,好不容易纔艱難的開口了,“什……什麼?”
除了錦瑟自己,沒有人知道她究竟是花了多大的力氣、費了多大的勁兒才讓自己以一副乾啞的嗓音說出這兩個字兒。
“你說呢?”
莊易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已然是那般平靜,然而,他卻是一改嘴角勾起的那抹嘲諷,換成了錦瑟許久不曾見過的似笑非笑。
驀地,錦瑟的心跳隨着莊易這個細微的變化漏掉了一拍,黑亮的眼中眼波流轉,像是跳躍着火花兒,隨時都有可能徹底綻放。
她說……?
她怎麼說?
此時,錦瑟只覺得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心跳聲也是越來越明顯,那顆歡脫的小心臟隨時都要從嗓子眼兒裡跳出來似的,根本沒有心情,也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回答莊易這樣突兀的問題。
情不自禁的嚥了口唾沫,心思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錦瑟壓根兒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眼神兒已經近乎癡狂,黑亮的瞳仁兒中倒映出來的事物,只有莊易一個人。
“既然拒絕了訂婚,那麼,訂婚戒指總要物歸原主吧?”
就在錦瑟還在認真的思考着她究竟還欠莊易些什麼的時候,莊易依舊低沉冷冽的聲音就再度傳入了錦瑟的耳朵裡。同樣是疑問句的句式,肯定句的語氣,莊易像是懶得再等錦瑟思考出個結果,也像是好心的提醒着錦瑟,“雖然戒指不貴,但好歹意義特殊,你留着,難免會引起誤會。”
莊易的表情十分嚴肅,聲音更是一本正經,絲毫不像是開玩笑的語氣和模樣,甚至還有些……不耐煩。也難得,莊易會一口氣說這麼長一串話。
偏偏,壓根兒沒有想到自己等到的回答竟是這樣的,錦瑟面色“唰”的慘白,有那麼一瞬間,原本是加速跳動着的心臟都不跳了。原本有了一絲絲雀躍的心情立馬盪到了谷底。
戒指?!
剎那間,錦瑟恍然大悟的瞪大了美眸,不可置信的看着對面一臉嚴肅正經的男人,試圖從他俊朗深邃的面容上找出哪怕一絲絲的破綻,口是心非的蛛絲馬跡。
但是——
沒有,什麼都沒有。
此刻,錦瑟的心就像是被幾十根針不斷的扎着一般,尖銳的刺痛感讓她不得不承認她的失落,因爲莊易極力撇清和她的丁點兒關係的行爲。
原來,是來要回訂婚戒指的。莊易的這句話,無異於一個狠狠的巴掌毫不留情的甩在了錦瑟的臉上。尤其是那句“難免會引起誤會”,他是在顧及皇甫雨珊的感受麼?
一時間,錦瑟竟是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纔好,啞口無言,連張嘴的力氣似是都在這一瞬間喪失了。
錦瑟不是沒有想過,對於這一切,莊易或許會風輕雲淡的說出口,但是她卻是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怎麼?打算留着作紀念,對我念念不忘?”
看着依然處於失神狀態中的錦瑟,莊易優雅的拿起茶壺,給兩人的茶盅各自倒了一盅。眉梢兒輕輕挑起,語氣沉穩平淡,表情卻是像極了調侃。
一時間,所有不明的情緒在錦瑟的心頭堆聚,最後匯成了濃郁的酸澀感。有那麼一瞬間,她是害怕自己會哭出來的。但是,很明顯,她低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她是有哭的衝動,但是眼睛乾澀的不行,根本就擠不出半滴眼淚來,更不要說是她本身是不想哭的了。
僅僅是一瞬間,錦瑟就像是徹底換了一個人似的,嘴角扯出抹笑容,說不上是什麼類型的,淡淡開口,“不好意思,戒指我給當了。”
輕飄飄的十個字兒,錦瑟說的十分輕鬆,但是每一個字兒都像是狠狠砸在了自己的心頭。
“錦小姐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我不明白。”
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錦瑟以爲,她這句話說出口,或許會換來莊易隱忍的憤怒。然而,並沒有。莊易非但沒有憤怒,那副表情,除了疑惑,根本沒有多餘的情緒。
好像,他根本也不在乎那個戒指的價值。
“我以爲那戒指,你送給我,就是我的了。所以,就像你說的,那戒指意義特殊,我也不能戴出去,所以就給轉手賣了,直接換成了錢,沒想着你還能要回去。”
就像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般,錦瑟纔將這長長的一句,思維邏輯又不混亂的話給說了出來。
錦瑟知道,她愛財這件事兒,莊易絕對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的。然而,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說出最後那句話。
訂婚宴的那天,錦瑟走的急,根本也沒有時間摘下戒指再走。
的確,她是真的沒有想過莊易會是來要戒指的,這根本也不符合他的處事風格。不過是一枚戒指而已,要是他莊二爺想要,完全可以一擲千金再買一個更好的。
不過,如果這件事是放在戀愛中的莊易身上,那自然就要另當別論了。
看着莊易還是那樣不鹹不淡的表情,錦瑟強制將心中翻涌着的複雜情緒壓制下去,硬生生的補充了一句,“沒有人會嫌錢多。”
“無妨,那就賠錢吧,我總要有個交代纔好。”
莊易倒是沒有在意錦瑟把戒指賣了這件事兒,只是隨意的擺擺手。
殊不知,他的這句“交代”,卻是猶如一把利刃直接插在了錦瑟的心頭。
他說的交代雖然很是隱晦,但錦瑟卻是聽懂了。除了要給皇甫雨珊一個交代,還能是什麼交代?除了作爲莊易女朋友的皇甫雨珊,誰能要起得莊易的交代?誰還敢要?
機械式的對話,不僅是讓錦瑟的心裡不舒服到了極點,就連胃裡都在不斷的翻涌着,隨時都有吐出來的可能。
頂着一張越來越蒼白的小臉兒,錦瑟強行壓制住胃裡的翻江倒海,淺淺出聲,“這個錢,你去找少鴻要,他會替我還你。”
不得已,再一次,錦瑟把刑少鴻給搬出來說事兒。還別說,她就真的沒有一次像是今天這般感覺到刑少鴻原來還是這麼有用處的時候。
“不是不喜歡花男人的錢麼?怎麼要他的錢這麼理所應當?”
莊易依舊是不鹹不淡的語氣,掃過錦瑟精緻小臉兒的眼神兒也是那般漫不經心,好像他在說的不過是一件最最平常的事兒。
“此一時,彼一時。”
錦瑟每說一句話,心都如刀割一般。這六個字兒別人聽在耳朵裡覺得輕鬆,她卻是費了半天的勁兒才從牙縫兒裡擠出來。
“沒事的,我先走了。”
說完,錦瑟忍着胃裡的翻江倒海,壓根兒也不想等着莊易再說些什麼,起身就要往外走,連一個多餘的眼神兒都沒有給莊易,更是沒有勇氣再去看一眼此時莊易比任何時候都要淡漠許多的表情。
癡心妄想。
自取其辱。
這八個字完好的讓錦瑟給了此時此刻的自己一個清楚的定位。
“等等。”
錦瑟伸出的小手還沒來記得觸碰到門把手兒,就聽到了身後傳來男人從容低沉的聲音,並不急促,好像天大的事兒也不能打破他的從容不迫。
還是那樣,平靜的聽不出任何的波瀾。
儘管十分不想停下腳步,可,奈何,錦瑟直覺得雙腿就像是灌了鉛的似的,想動都動不了。
莊易一開口,錦瑟的雙腿愣是不爭氣的停了下來,就像是腳上被釘了釘子,就連手上拉門的動作都戛然而止。
輕輕的吸了一口氣,錦瑟儘量讓自己的情緒保持平穩,更是極力不讓自己開口的聲音有任何的顫抖,“莊二爺,還有事麼?”
“既然來了,喝杯茶再走。”
這句聽起來像是挽留的話,卻是讓錦瑟心裡更是酸澀不已。如果如此冷冰冰的語言也算是挽留的話,那錦瑟此刻的心爲什麼卻是涼透了?
這算是什麼?禮貌的待客之道?
“不用了,我還有事。”
雖然嘴上已經把話給說了出去,但腿上還是不爭氣的沒有做出任何動作。錦瑟連頭都沒有回,插在口袋裡的雙手更是攥的死緊,不算長的指甲已經深深陷入掌心的嫩肉裡。
如果不這樣,她沒辦法讓自己清醒。
呵呵……
說來錦瑟也覺得自己算是比較有面子了,一個戒指而已,竟然也需要莊二爺親自出面。但是,轉念一想,他來也倒是在情理之中,他怎麼會捨得自己心尖兒上的女人拋頭露面呢?不過就是個戒指而已。
矯情,錦瑟承認自己又矯情了。這一番話在自己腦海中閃過的時候,她差點兒被自己的矯情酸的牙都倒了。
“怕我下毒?”
這一次,錦瑟能清楚的察覺到,身後的男人聲音中多了濃重的戲謔,就連聲調兒都上揚了不少。
“舊人相見,總會惹起閒話。莊二爺這樣就不怕女朋友誤會了麼?”
錦瑟也不知道究竟是爲什麼會問出這句話,但是她真的就這麼問了出來,而且,是經過了大腦思考的。一句“舊人”,不知道出了多少辛酸。
儘管知道沒有立場,但她還是問了。
“她知道,也是她約的你。”
對於錦瑟問話,莊易倒是也沒說什麼特別的回答,如實的回答了錦瑟的問話,聲音沉穩如初,倒像是錦瑟狗拿耗子了。
的確,莊易說的沒錯,確實是皇甫雨珊約錦瑟出來的。
“你不怕誤會,但是我怕。再見。”
說完這一席話,錦瑟再也沒有做任何的停留,一把拉開門就快速走了出去,只有門口的服務生看見了她稍顯踉蹌的身影。
剛一出門口,凜冽的寒風立馬撲面而來,吹得錦瑟覺得自己的小臉兒都皸裂了,就連耳道都被刮的生疼。
或許正是因爲寒風灌入了耳朵裡,這會兒的錦瑟覺得自己的耳邊只有呼呼的風聲,其他的聲音一概被大風給席捲了。就這樣,頂着寒風一路匆匆忙忙的走回了家。
……
……
“阿嚏!”
“阿嚏!”
“阿——嚏——”
一連三個不太順利的噴嚏之後,緊接着傳來的就是一陣擤鼻涕的聲音,綿延不絕——
看着坐在牀上裹着被子的錦瑟,再看看牀下那清一色的衛生紙團兒,刑少鴻直皺着眉搖頭,“不作不死啊!這就是跑去見舊情人,忽略我這個新人的代價!”
沒錯,自從錦瑟從外面回來之後,就是有幸的獲得了感冒加發燒的大禮包。見她燒的實在厲害,刑少鴻連晚飯都沒顧得上張羅,拖着要死要活的錦瑟就去了醫院。
那時候,燒的直說胡話的錦瑟壓根兒也不知道自己被拖去了醫院,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不,在醫院掛了瓶水之後,她就逐漸的清醒了過來,清醒之後就要死要活的吵着回家,死活也不在醫院待着。無奈之下,刑少鴻在聽清了醫生的叮囑之後,就把錦瑟帶了回來。
回來之後,刑少鴻又是煮粥,又是做飯的,又當爹又當媽,一直都圍着牀上的這個病秧子轉。直到現在,他自己也顧上吃一口飯。
這會兒,已經快要凌晨了。
可——
雖然嘴裡是這麼說着,刑少鴻還是嘆了一口氣在錦瑟的身邊兒坐了下來,一隻託着藥的大手已經伸到了錦瑟的眼前,“打噴嚏先不着急,歇會兒再打,先把藥吃了!”
說着,刑少鴻就將右手中的杯子也遞到了錦瑟的眼前,服務的那叫一個周到。
然而,錦瑟徹徹底底的忽略了刑少鴻後面一句關心的話,所有的重點全都放到了他前面那句調侃挖苦的話上。
又是一陣擤鼻涕的聲音——
說時遲,那時快,伴隨着錦瑟一個狠狠的大白眼兒,“唰”的一下,錦瑟手中的那個白色小紙團兒朝着刑少鴻妖孽的俊臉就飛了過去。
霎時,刑少鴻脣角勾起的弧度立馬僵住,臉色立即難堪起來。用錦瑟的話來說,就是花容失色了。
妖孽的俊臉上有着掩飾不掉的嫌棄和厭惡,刑少鴻幾乎利索了一個閃身兒,堪堪躲過了錦瑟的衛生紙團兒的無情襲擊。
“別再老子面前哪壺不開提哪壺!信不信,我直接把鼻涕甩到你的臉上?”完全忘了自己還是個女人,錦瑟操着朦朦朧朧的嗓子,鼻音很重,也不覺得自己說出來的話有多噁心。
她本來就是個粗俗的人,怕什麼?!
斷斷續續的和刑少鴻相處了一個月,錦瑟多少也看出來了,這刑少鴻的潔癖嚴重的真不是一點兒半點兒,比莊易的潔癖要嚴重兩倍不止。
難道有錢人都有這毛病麼?富貴病!
驀地,錦瑟一個激靈!
去!怎麼又想到他了!不想!
要是看錦瑟在刑少鴻面前耍着威風的小模樣兒,刑少鴻還真是看不出她像是個病人。只是,她那因爲使勁兒擤鼻涕的原因已經紅了的小鼻子,又說明她確實是生病了。
“吃藥。”
看着有些失神兒的錦瑟,刑少鴻自然也是注意到了錦瑟那像是帶着委屈的撇嘴的小動作。但,他終究是什麼都沒有說,只好心的提醒錦瑟吃藥。
如果他早知道錦瑟要見的是不是皇甫雨珊,而是莊易,他怎麼也不會讓錦瑟出了這個門兒。
錦瑟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幾乎就是無視了他,更是沒有聽見他說了什麼,回到臥室倒頭就睡。要是他看出了她的不對勁兒,估計她今天就得燒傻了。
新買的門還沒有人來給換,刑少鴻進出錦瑟的臥室自然也是方便了許多。他進臥室的時候,一眼就搭上了被子底下的錦瑟的通紅的小臉兒,他白皙的大手貼上錦瑟燒紅的臉蛋兒的時候,幾乎是立馬就被燙的縮了回來。
直到這會兒,刑少鴻還覺得自己的手心兒殘留着錦瑟臉上燙燙的溫度。
雖然鼻涕紙團兒沒有真的砸中刑少鴻的俊臉,但是看到他花容失色的妖孽俊臉,錦瑟也頗有一種大仇得報的快感。只是,在看到刑少鴻手中那五顏六色的苦藥片兒時,她精緻的小臉兒已經皺成了包子。
這醫生下手還真是黑啊,這麼多藥,一頓吃,是實在賺不着別人的錢了麼?
“這藥……我就不吃了吧?感冒吃藥也是白搭。”
這些藥,錦瑟光是看着就想吐了,更別說是吃了。她嗓子眼兒本來就小,吃藥比上吊還難。
“吃了。”
奈何,刑少鴻卻是在這個時候一本正經了起來,表情嚴肅,根本不把錦瑟可憐的小模樣兒當回事兒。
“喂喂喂,你這樣沒勁兒了啊!繃着個臉幹什麼?我又不欠你錢!”錦瑟難得笑嘻嘻的和刑少鴻打着哈哈。
卻不料——
“你不欠我錢麼?那你的戒指錢,是要自己掙錢還給莊易?”
咳咳——
垂了垂眼皮兒,錦瑟腹誹着刑少鴻的記憶力。
沒錯,雖然她沒有告訴刑少鴻具體的事兒,但是,讓人家替她還錢,總要讓人家先知道欠了錢吧?
“嘚瑟什麼,我以後會還你的……”
錦瑟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眼睛卻是不自覺的瞟向旁邊桌子的某個小抽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