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的時候,在阮國棟的再三挽留下,上官赫雲很不客氣的選擇留了下來,陳姨知道今天有客人,所以也特意燒了一桌子的好菜,清蒸紅燒樣樣具備,甚至,還有沈七七平常老讓着愛吃的粉蒸排骨。
不過,平時貪吃的沈七七,今兒個卻好像表現得並不是很熱情,上官赫雲親自給她夾了一塊粉蒸排骨,她也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啃起來也好似食不知味。
最後,還是阮國棟看不下去了,又夾了一塊雞肉放進女孩的碗中後,不悅的開口道:“你這丫頭是怎麼回事?”
“我……”沈七七擡頭,可當看到上官赫雲也正盯着她的時候,她的嗓子又像是被什麼卡住,皺了皺眉頭,但總歸還是什麼也沒說,低下腦袋,接着默默無聲的啃排骨。
剛纔發生在陽臺的事情,應該算是上官赫雲的第二次告白吧!
沈七七不知道她自己對於上官赫雲是個什麼樣的情感,但首先絕對不是愛情,她喜歡的是舅舅,怎麼可能和上官赫雲結婚?
雖然,她和舅舅之間的愛情,也許並不能得到家裡人的祝福和贊同,但至少她和舅舅在一起的時候,心裡是很開心的!
而和上官赫雲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會有種彆扭的感覺。她承認上官赫雲對她很好,但是正是因爲太好,反倒是讓她對他有種愧疚感,她就一小丫頭,怎麼可能配得上他的好?
唉,可最令她感到糾結的就是,外公居然誤認爲她和上官赫雲是相互喜歡對方,甚至連兩年後的婚禮都考慮到了!這可真是讓她差點大吐一口血,大大的冤枉啊……
因爲沈七七的沉默,飯桌上只有阮國棟和上官赫雲的交談聲,兩人之間對於工作上的事情倒是並未多加談及,只是零零碎碎的聊了些別的事情,但大多都與沈七七有關。
好不容易吃完了一碗飯,沈七七撂下碗就溜回了臥室。
可,腳下的步子才邁出一步,阮國棟的聲音立馬從身後傳來。
“站住!”
嘎——
沈七七立馬站住雙腳,皺起五官,可憐巴巴的回頭去望老爺子:“外公……”
“給我回來坐好!”老爺子眉目不動。
沈七七無奈,只得默默地走了回去,坐回自己的原來位置上,瞅着眼前這兩人。
上官赫雲望了眼吃癟的女孩,脣瓣微微一勾,神情爽朗。
沈七七暗暗瞪了眼男人,心裡不停的誹謗,陳姨應該做一道粉蒸狐狸的,她一定吃得乾乾淨淨!
正在這二人暗自較勁的時候,老爺子掃了眼女孩,又轉眸看向上官赫雲,清了清嗓子道:“赫雲吶,關於帶七丫頭去上海見你父母的事情,我考慮過了……”
一聽老爺子提起這件事情,沈七七瞬間來了精神,趕緊坐直身子,豎着耳朵傾聽老爺子沒說完的話。
“今年丫頭怕是不能跟你回去,她父母過年要回家一趟,一家子人鮮少聚在一起,缺一個可就不好咯!”阮國棟笑着說道,這語氣聽起來是一副商量的樣子,可這話裡的意思,卻擺明了就是不同意!
上官赫雲聞言,先是皺眉,但臉上並未表露出什麼過多的表情,他點了一下頭,正欲開口,旁邊的沈七七卻已經驚呼起來。
“外公,爸爸媽媽今年要回家?真的嗎?”
沈七七高興得眉開眼笑,詫異的看着阮國棟,滿眼的期待。
上官赫雲看到女孩這副模樣,抿了抿脣,也終究沒再多說什麼。
沈七七從小就養在外公的身邊,她的父母常年在國外,平常逢年過節的,因爲要照顧生病的小兒子,很少回國。雖然這醫院裡有護工,但畢竟比不上親媽親爸照顧得周全些,阮瑩瑩又是個極疼兒子的主兒,所以兩口子已經有兩年多沒回過國!
兩年多沒見到自己的親生父親,也怪不得沈七七這般高興!
其實,沈七七也是個可憐的孩子,打小母親去世,而父親又是常年工作在外,沈七七很小的時候是跟着保姆過,長大點了又被送到外公家,一直就是由別人再養。其實,沈七七又何嘗不嫉妒她的弟弟?可以有爸爸媽媽的疼愛,可以無時無刻和爸爸媽媽在一起,這是她一直就渴望的東西啊!
可是,沈七七也時常在告訴自己,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可以在喊爸爸媽媽,她要學會獨立,她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
每個小孩子的心中,都有一個頂天立地的爸爸超人,而她,卻只有一個舅舅!
“前幾天瑩瑩打電話回來的時候有提過,今年無論如何也會回家來過年。”老爺子點點頭,看着女孩希冀的期待目光,心裡也是有些憐惜不已。
老爺子又何嘗不知道,沈七七這丫頭的心裡啊,一直就苦。
打從這丫頭來到他身邊開始,他就很少聽到她提及自己的父母,可是,試底下的孩子,有幾個是不喜歡天天粘着自己父母的?
“真是太好了!”確認父母要回來,沈七七高興不已,連忙從椅子上站起身子,一張小臉開心得跟花兒似的,她又問道:“那弟弟呢?他也會跟着回來嗎?”
“當然了。”阮國棟點頭,微微笑看着女孩。
三年前,沈七七初中畢業,趁着假期去了一趟美國,專程去找沈正直和阮瑩瑩,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女孩去的時候開開心心的,可是不到一週的時間,她就很快回了國,整個人情緒也有些不對勁兒,而從那時候起,就越少聽她提及父母了。
老爺子爲了這事兒,曾經也專門打電話去問過女兒女婿,可是沈正直和阮瑩瑩也說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當時他們也是納悶不已,本來是說好了要帶這丫頭去遊樂園玩,可不知道什麼原因,沈七七居然主動要求提前回國。
沈正直一直覺得自己虧欠女兒,所以在沈七七提出這個要求時,他也沒有細問,完全遵從了女孩的意願。
大人們不知情,問沈七七也是隻會搖頭,所以這事兒很快便被淡忘了。
“我要去給弟弟準備新年禮物!”
沈七七聽到弟弟要回來,笑得很開心,說是要送禮物,可是說到具體要送什麼禮物,她倒是一時爲難起來。
旁邊一直沒怎麼說話的上官赫雲見狀,很合時宜的出聲提醒道:“男孩子都喜歡軍事,你可以送個航母模型!”
沈七七聞言,先是皺眉,爾後又斜眸睨了過去,哼哼道:“上官大校,我弟弟是個文靜的好男孩,不一定就喜歡模型!”
“就算他再文靜,也總歸是個男孩子。”上官赫雲倒是不惱,脾氣好得很!
沈七七雖然心裡不舒服,可是也不得不承認,上官赫雲這話說得對,好像大多數男孩子都喜歡那些什麼航母模型、槍械模型類的,男孩子嘛,總是愛動手!
吃完了晚飯,上官赫雲告辭離開,臨走之前,男人附脣在女孩耳邊低語,讓她多考慮一下他白天提過的意見。
沈七七當時聽了,只是哼哼了幾聲,也沒搭話。
上官赫雲也不知道在琢磨什麼陰謀詭計,看着女孩不鹹不淡的表情,也並不是很在意,笑了笑,驅車離開。
沈七七滿腦子都是過年的事情,想到那時候她就能看到爸爸了,心裡甭提有多激動和興奮!想了會兒,她又記起臥室裡還放着別的叔叔送的一些模型,想着也許能找到一個航母模型送給弟弟,當下便噔噔噔的跑上樓,跑進臥室裡去翻箱倒櫃的找航母模型。
而就在沈七七還在臥室裡翻找航母模型的時候,院子裡傳來汽笛的聲音,心知是阮皓晟回來了,沈七七因爲在急着找模型,便也沒下去迎接,只是翻到了最後,她也沒找到航母,只看到一些槍械和飛機坦克之類的模型。
正在爲了沒找到航母而頭疼的時候,臥室門被人敲響,沈七七一喜,以爲是阮皓晟上樓來了,當下歡歡喜喜的去開門,可令人失望的是,站在門口的是陳姨。
“七小姐,阮少將讓我來請你下樓。”陳姨開口道,難得這麼嚴肅。
沈七七眼皮一跳,心裡暗道不好,她問道:“外公呢?”
“老首長和阮少將都在客廳裡。”陳姨回答道,末了,又接着一句:“好像是老首長說了今兒白天的事情,阮少將臉色不大好,七小姐你待會兒說話小心些。”
陳姨一邊說,一邊注意着女孩臉上的神色。
沈七七皺着眉,沒再吭聲,出了房門後,下了樓。
她纔剛走進客廳,阮皓晟慍怒的聲音已經傳來。
“沈七七,你給我過來!”
此時此刻,阮家兩代長輩正端坐於客廳中央,阮國棟斂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而阮皓晟則是打從沈七七出現便一直盯着他,薄脣緊抿,一雙目光犀利鋒銳,極爲攝人。
沈七七頓時忐忑不已,規規矩矩的走到客廳中央,沒敢擡頭去看阮皓晟,只是低低的出聲道:“外公,舅舅……”
她的聲音很小很細,就跟蚊子似的。
阮國棟心裡還沒琢磨明白,關於今天這事兒,阮皓晟的反應未免有些太過!而沈七七怎麼這麼害怕?瞧那小身子抖得,跟篩子似的。
阮皓晟火大,礙於老爺子在場,他也只要忍了不少怒氣,壓抑着出聲質問:“說,你和上官赫雲是怎麼回事?”
“我、我……”沈七七站在客廳中央,顯得整個人孤零零的,她結巴了幾次,但卻是什麼都沒答出來,心臟咚咚作響。
這可真是要了她的命,外公的速度怎麼這麼快?!今天這事兒,她原本是打算自己親自跟舅舅解釋清楚的,怎麼就讓外公給先說了呢?老爺子吃完飯後不是回了書房裡嗎?什麼時候又坐到客廳裡了?而且還碰巧遇到舅舅回來,這……
唉唉唉,沈七七咬碎了牙,也只能往自己肚裡咽,她根本就不敢解釋,白天那些話,那都是說來哄老爺子的,這要是讓舅舅聽了去,那可就真是不得了了!
女孩的心裡兜兜轉轉的想了千百回,可阮皓晟卻是忍受不了她的沉默,忽然拍桌而起,剽悍的身軀,滾滾怒氣席捲而來。
“說話,回答我!”
這一聲吼得極有氣勢,沈七七聽了更是心驚膽戰,生怕舅舅將他們之間的事情說出來。
“沒沒、沒有的……”沈七七趕緊搖頭,擡起小腦袋,一雙眼睛淚光閃閃的望着男人,急急道:“這件事情有誤會的地方,真的有誤會的地方,你聽我解釋好不好?”
她懇求的看着男人,眼眶一圈都紅了起來。
阮國棟原本是在旁邊觀戲,他沒出聲,主要是有幾個地方想不明白。
可眼下,看到沈七七被嚇得眼淚巴巴的模樣兒,他也是實在是看不下去,有些不大高興的看向阮皓晟,斥責道:“你衝着孩子兇什麼兇,這麼大人了,還不知道控制情緒!”
說歸說,老爺子眉頭擰得緊緊的,招手示意沈七七到他跟前,一邊又繼續道:“丫頭和上官赫雲的事情,我看着也不錯,既然兩人都是真心相愛,咱們家也不是什麼頑固分子,喜歡就嫁,我倒要看”
‘譁——’
茶几上原本放着一個水晶菸灰缸,此刻,卻被男人拂到地面,玻璃渣子碎了一地。
老爺子臉色一變,沈七七也是心驚不已。
阮皓晟身上的軍裝還未脫下,軍帽和白手套正放在茶几的另外一邊,他整個人就站在一堆碎渣旁邊,身材料峭挺拔,俊美的臉上卻滿是漠然冷雋,渾身透着一股極爲駭人的氣勢。
沈七七知道阮皓晟這次是真的生氣了,她咬着下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老爺子也在氣頭上,動也不動的坐在沙發上,臉色黑沉。
他是看着阮皓晟長大的,鮮少看見他發這麼大的脾氣,而且還是當着他這個老子的面,他能不氣麼?
可是,更令沈七七感到心驚的還在後面。
正在對持間,阮皓晟忽然就側過了頭,一雙漆黑深邃的目光率先落在沈七七的身上,可是與往日的寵溺縱容不同,男人此刻的眼中有絲涼薄的譏諷自嘲,像是做出了什麼決定,一個孤注一擲的決定。
沈七七心口一窒,猛然間,像是領悟到什麼,果然……
“爸,我有件事兒想說,我和小乖其實”
“舅舅……”
沈七七忽然大喊一聲,接着,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
女孩筆直的下跪,雙膝重重觸地。
阮皓晟一怔,連同沙發上端坐的老爺子也不由坐直了身子,很詫異的看着忽然下跪的女孩。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求求你了,舅舅……”她哭泣不已,不停的認着錯,眼淚吧嗒吧嗒的接連掉下,砸到地面濺開一朵朵小花,也在阮皓晟的心裡,砸出一道道溝渠。
“下跪幹什麼?起來,起來!”老爺子心疼的不得了,伸手去扶女孩的手臂。
可是,沈七七卻是難得的固執,動也不動的跪在地上,仰着臉,一邊流淚,咬着下脣看着眼前的男人,身子微微的輕顫。
女孩眼中的意思,他明白!
阮皓晟深吸了口氣,硬是生生將那些話嚥了回去,臉色鐵青,胸口的疼意卻在慢慢的散開。
“好,如你所願。”
他甩下這句話,大步離開,摔門的聲音極重,久久迴盪在這寬闊的客廳中。
沈七七肩頭一抖,眼淚流得更兇。
老爺子氣得也是臉色冷沉,聽見女孩抽抽悽悽的哭得厲害,他連連搖頭,索性眼不見心不煩,直接起身回了書房。
沈七七一個人跪在客廳裡面,哭了不知多久,直到陳姨走了過來,硬是將人從地上拖了起來,很是不理解。
“七小姐,你這又是何必?女孩嘛,早晚都是要嫁出去的!”
陳姨說完這話,看見女孩只是低着腦袋,她嘆氣搖頭,回身去收拾地面上的玻璃殘渣。
沈七七呆呆的坐在沙發上,雙膝間隱約傳來痛意,她抽泣着,眼淚還在一顆一顆的往下掉,她的腦海裡,正在一遍又一遍的在迴響着男人離去的那句話,以及那個悲傷蕭條的背影。
她的心,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捏着,痛,真是痛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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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了一天的肚子,實在是頭暈得很,抱歉晚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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