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兄弟相認
這回比上次來就容易多了，大概是管家特意交代過了自己的身份，邱桐一路幾乎沒受到任何阻攔就來到了邱楓的病房外。
但是站在門口他卻突然沒有勇氣進去了。面對那個沉靜睿智的邱楓，他第一次生出要見一個重要的人的侷促感來。所以擡了手又放下，又擡手又放下，站在門外舉棋不定，到底是進還是不進。
江落寒像是感應到門外有人似的，在邱桐剛舉起手又放下的時候將門呼啦一下拉開，就看到邱桐尷尬的臉。
“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進來？”
“我……”
“落寒，是誰來了，桐桐嗎？”邱桐一句話才憋了個開頭，邱楓的聲音就從房間裡面傳來了。江落寒一副你看着辦的表情看着邱桐，邱桐沒辦法，嘆了口氣硬着頭皮進了屋。
“桐桐！”邱楓半躺在牀上，精神看起來仍舊不是很好，但是比起昨天那個樣子已經是好了很多了。看見邱桐過來，他的眼角都噙着笑，真的是那種哥哥看弟弟的疼愛的笑，看得人鼻頭直髮酸。
邱桐站在離他老遠的地方看着他，回想起過去幾個月每一次他都不認識自己，現在卻那麼清醒的坐在那裡叫自己桐桐。邱桐只覺得一切都跟做夢一樣那麼不真實，就像到現在他都沒辦法接受古少風已經死了的事實一樣。
“站那麼遠幹什麼，過來，讓哥哥看看你。”邱楓看得出他的侷促，他原本不想一下子太過熱情的，怕嚇到他。但是當知道邱桐真的是他弟弟的時候，他還是高興得無法自持。
“哦。”邱桐聽話的朝牀邊走去，江落寒抱着手臂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立在門邊沒有做聲。他走過去站在邱楓的牀邊，低着頭不敢看他，像是做錯事了的小孩子。
“怎麼了，一副不高興的樣子。”邱楓拍拍牀沿，示意他坐下來。可是邱桐搖了搖頭繼續站着。
“你真的是我哥哥？”明明已經知道了的事實，卻還是覺得不真實。
“傻瓜，我真的是你哥哥。我不是早就說過了，不然我怎麼知道你屁股上是不是有痣呢。”邱楓好笑的看着他漸漸憋紅了的臉，從來不知道小時候那麼柔柔弱弱的桐桐居然已經長成了現在這般可以跟壞人單打獨鬥的男人了。
關於邱桐的胎記，自從第一次在酒吧遇見了邱楓跟他說過之後，他回家就驗證了。但是一開始並沒有真的相信，這世界上的巧合那麼多誰知道是不是隻是碰巧一樣而已。直到DNA的檢驗報告放在了自己面前，鐵一樣的事實證明，他再沒有懷疑的理由了。
“桐桐，叫我一聲哥哥吧，我已經十八年沒聽過你叫我哥哥了。”
“哥…哥。”
“桐桐。”邱楓一下子激動起來，手都跟着一起輕顫。
“你別激動，別激動。”邱桐一把坐下來，趕緊握住他的手，江落寒一看情形不對，也迅速跑過來牀邊。
“楓，怎麼了？”
“我，我沒事。”邱楓一邊大口呼着氣，一邊用理智努力壓制住心底那些細細碎碎的小**。
“哥，你別激動，我一直在這裡，不會離開你的。”邱桐緊緊握着他的手，眼神堅定。這是他的哥哥，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他拼了命也要努力保護好的最重要的人。
“嗯，哥哥，知道。”
“楓，你先睡一會兒吧，你累了。”
“嗯。桐桐你不要走哦。”
“那我睡一會兒。”江落寒扶着他躺下，邱桐將被子替他蓋好。雖然醒來纔沒幾個小時，但是邱楓現在的身體還在恢復期，體力當然不能跟從前比，加上昨晚的劇烈運動，一下子消耗了太多精力，自然容易累。兩個人靜靜的等着他睡着，這才走遠了一點低聲說話。
“醫生怎麼說？徹底斷了嗎？”對於邱楓突然就清醒過來，邱桐還是沒辦法一下子就徹底放心。
“醫生只說這只是好的現象，以後還是得要堅持，控制住心癮纔有可能徹底斷根。”
“起碼有個好的開始，會好起來的。”
“是啊，我一直相信他。會有今天的好轉也一直是他堅持下來的結果。”江落寒衝他笑了笑，末了突然又跟想起來什麼似的。
“對了，我把古少風的事情告訴他了。”
“你怎麼能現在就告訴他呢，萬一他受不住……”邱桐一聽就急了。
“你先別急，你剛纔不是也已經看到他的反應了嗎。放心吧，楓其實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堅強，他會沒事的。”
“可是……”
“別可是了，反倒是你讓我很擔心。”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邱桐不以爲意的轉過身去看窗外的風景。最近紐約的天氣很冷啊，冷到有連空氣都可以凍起來的錯覺。他突然想起那個剛剛死了父母的男孩子抓住自己的手時手上傳來的冰冷觸感，猝不及防的，他兀自打了個寒顫。
“我知道古少風的死你一直很自責，你覺得是自己害死他的。”
“你想多了，雖然風的死對我的影響確實很大，但是當時換做是我，我也會那麼義無反顧去救他的，所以我知道風一定不會怪我的。”邱桐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看向窗外，天已經大亮了，可是街上的行人沒幾個。他突然記起今天好像是週末，大家都應該躲在家裡烤火吧。
他還記得以前冬天每次很冷的時候，他都喜歡買兩瓶二鍋頭然後跑去古少風的舊公寓，兩個人喝得渾身發熱然後東倒西歪在他家的舊地板上呼呼大睡。多半時候第二天早上起來就是感冒，但每次都記不住教訓一喝酒就忘了。他其實一直都挺奇怪的，自己也算是從小在紐約長大，古少風也在紐約待了八九年時間，按理說飲食習慣什麼的都應該西方化纔對，偏偏兩個人不知道哪根筋不對頭了，偶然的一次在超市看到這種小小瓶的烈性酒就買回來喝了，沒想到一喝居然就上癮了。大冬天的就喝它來驅寒，比開暖氣還管用。
“你要真是這麼想就好了。”江落寒沒有去考究他這話到底有幾分真有幾分假，反正真假他自己心裡都有數，旁人說得再多，他自己想不通也是沒用的。
“嗯。”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房間裡一下陷入了沉默，隻身下邱楓輕淺均勻的呼吸聲。
邱桐真的沒有走，一直待到邱楓睡醒了，還陪他一起吃了個不知道是算午餐還是晚餐的下午餐。因爲他居然一覺睡到了下午四點，然後醒來就肚子餓了。好在江家所有的東西都是現成的，要吃的要穿的，說有就有。邱桐就留下來陪他一起吃了個飯。吃吃聊聊不知不覺又一個半小時過去了，外面的天已經全黑了下來，邱楓還不想放他走，直到邱桐的電話響起來。
“喂？”
“糟了，我把他給忘了。我馬上回來。”掛了電話，邱桐一臉抱歉的對邱楓說。
“我得走了，忘了還有一個人在等我。”
“不能讓別的同事幫忙嗎？”邱楓萬般不願意。
“不行的，必須得我親自去。”
“好了楓，別讓他爲難了，邱桐是去忙工作，聽話。”江落寒看到邱桐左右爲難，趕緊出來幫忙。
“哦，那好吧，那你明天還來嗎？”
“有時間我就來。”邱桐有點哭笑不得，這怎麼完全不是之前自己認識的那個邱楓了，現在的邱楓完全跟個小孩子一樣嘛，還撒嬌耍賴的。
“那你有時間一定要來啊。”
“嗯，一定。”邱桐朝江落寒使了個眼色，跟邱楓道了別就離開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