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懸的紅月之下,路遠正駕駛着極地履帶車前行在這個荒涼的冰凍雪原上。
目之所及,都是寒冷的冰晶所鋪就的大地。
寂寥,冷清,空無一人。
白亮的光束在黑暗中撕開兩條道路。
路遠雙手握着方向盤,同時也盯着面前電子地圖上所指示出來的路線。
在他們所前進的反方向,那個灣區核電站避難所就佇立在那裡,似乎在誘惑着路遠踏上回去的道路。
這個兩鬢斑白的中年人的左手上,纏着一圈圈的紗布,紗布中有殷紅的鮮血洇染而出。
無論這是不是一個真實的世界,一個真實的未來,至少此時此刻,路遠和蘇眉只能把這個世界當做真實的世界看待,畢竟在這個世界,會流血,會疼,那麼也就意味着真的會死。
人死後是什麼樣的世界呢?
路遠由於沒有死過所以不知道。
但是正因爲如此,路遠才更不想要死去。
這樣想着,路遠側頭,看了看一直都在看着窗外的蘇眉。
蘇眉貪婪地看着那片雪景,似乎怎麼都看不夠的樣子。
“難道不無聊嗎?”路遠問道。
此時的蘇眉進入了路瑤這十四歲的病弱身體裡面,用着路瑤的聲音說話,真的讓路遠有種很微妙的感覺。
“暫時還不會無聊。”蘇眉搖頭說道:“不過,路瑤真的是一個堅強的孩子呢。”
“這副身體,是很痛苦的身體呢。”
路遠沉默着沒有接口。
關於路瑤的身體是很痛苦的身體這件事情,這當然是明知故問的事情,但是路瑤總是沉默地承受着,不曾傾訴過自己的痛苦,也不曾因此而怨天尤人。
她總是在感謝。
感謝爸爸讓我看到這個世界,感謝爸爸讓我吃到這麼好吃的東西。
感謝爸爸這麼拼命地要讓我活下去。
感謝,這個殘酷又溫柔的世界。
路瑤就是在這種環境下成長的孩子,她在最殘酷的世界成長,但是卻又在愛中成長,所以最終纔會成爲那樣溫柔的孩子,有那樣溫柔而堅硬的性格。
“如果到不了濱海市,我想我很快就會死掉的。”蘇眉接着說道。
兩個人之前姑且已經達成了基本的共識。
這是一個類似於未來的世界,但是又不單單只是未來,否則,原本路瑤的位置就不會被蘇眉所替代,準確來說,就是路瑤的靈魂被蘇眉所替代。
其實這樣一來最好的一個比喻大概就是,當初是路遠的靈魂回到了十八歲的自己身體裡面,達成了時間旅行或者穿越。
而現在就是蘇眉的靈魂來到了未來的路瑤身體裡面。
只是有所不同的是,無論是路遠還是蘇眉,都有着一段相同的共同回憶,那就是過去那接近一年時間裡在現實世界中的共同經歷和回憶。
兩個人一一印證彼此的記憶,然後越發確定這一點。
於是穿越本身就變成了更加令人懷疑的一件事情。
不過蘇眉的身體狀況依然是推動着兩個人現在前進的動力。
因爲,如今的蘇眉依然在白血病晚期的困擾下,身體虛弱,會經常性地全身疼痛,走兩步就會氣喘吁吁,但是又找不到有效的醫療救援,只能在旅行中尋找機會,或者說等待死亡。
當初路遠帶着路瑤從灣區核電站避難所離開,是因爲路瑤當時的身體已經完全撐不下去了,與其說在避難所中路遠看着路瑤死去,然後自己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和信念,還不如背水一戰,帶上路瑤前往外面的世界。
哪怕兩個人當時都清楚這場旅途的終點八成是死亡,但是依然這樣無悔地選擇。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雖然路遠並沒有接下來的旅途的記憶,但是路遠可是做出來了明日未臨這個遊戲啊,從明日未臨來分析的話,那麼接下來的目的地就很清楚了,只要前往濱海市,那麼就能夠在濱海市那邊找到海鷹國所保存下來的綜合醫療組件,從而治療路瑤的身體。
如果路遠膽子更大一點,更可以現在就嘗試去機械先鋒基地,去找真實存在的王,尤其是提前知道自己的交通委就是瀅,可以對機械先鋒造成一定的影響和控制。
可正因爲對於未來的劇情走向有一定的瞭解,所以說兩個人接下來的行動才更加的慎重。
因爲無論是機械先鋒基地還是濱海市,其劇情難度兩個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濱海市的末日機甲集羣依然在史蒂芬克勞奇的手下,就算他們兩個人再去直接找約翰史密斯,去按照任務拿機甲,除了讓約翰史密斯再死一次之外,所面臨的的任務難度依然九死一生。
畢竟不能存檔,當時的遊戲劇情是路瑤引爆了極地履帶車作爲誘餌,這次如果照葫蘆畫瓢,風險實在太大了。
在知道風險的情況下路遠和蘇眉如何敢去這樣做!
這就是遊戲和現實的不同了。
遊戲中有存檔,時間魔法,自己是高維生物,可以隨便作死隨便浪。
可是現在,真的需要一點點計劃行動的細節,不能夠出任何的差錯。
因爲無論是路遠和蘇眉,都不希望在這個世界失去彼此。
“但是現在不能先去濱海市。”路遠說道:“交通委估計,你的身體雖然虛弱,但是如果保守治療的話,至少能夠維持六個月的時間。”
“我們至少有五個月的時間去準備。”
“然後再用最後的時間去嘗試突破。”
“甚至,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們甚至可以改變當初遊戲中的劇情和歷史。”路遠這樣說道。
“這麼自信?”蘇眉笑着問道。
少女的臉色蒼白,但是笑容依然溫暖。
“對啊,畢竟我們知道未來的碎片不是嗎?甚至說這一次,我們可以嘗試讓約翰史密斯成爲我們的隊友。”路遠說:“而不是那個在寂寞中死去的騎士。”
“嗯。”蘇眉用力點了點頭:“真好。”
這樣說着,蘇眉站起身來,張開雙臂抱向路遠。
路遠驚呆了,這位中年老父親正在開車呢,真的沒有餘力去和蘇眉胡鬧:“我現在是你爸爸!”
路遠說道。
蘇眉嫣然一笑:“那麼女兒就不能抱爸爸了嗎?”
這樣說着,蘇眉抱住路遠,在他粗糙的臉頰上印下了淺淺一吻。
“加油呢。”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