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趙君離抓住周圍幾個同學的手,慢慢在天之巢的邊緣挪動,那裡有原本供遊人觀景的鐵護欄,而直到此刻,你纔會明白,這些焊死在建築上的東西,有多麼難能可貴。
畢竟正常情況下,所有的傢俱都是依靠摩擦力擺放在家裡的,沒有人會蠢到給傢俱下面上幾個螺絲。
不過趙君離已經想清楚了,如果他能活着回去的話,他一定會給家裡的所有傢俱都打上螺絲。
原本當趙君離看着路遠被蘇眉小美女拽着手扯走的時候,心中沒有任何的嫉妒,反而是有點幸災樂禍。
他已經迫不及待等路遠回來之後好好盤問對方一番,好知道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兩個人又發生了怎樣的故事,以及路遠那張堪稱作弊的紙條上,就寫了些什麼。
可是趙君離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當路遠剛剛消失在他的視野不過幾分鐘的時間,整個天之巢的所有燈光,在一瞬間同時熄滅,而能夠給這裡提供光明的,竟然只有天上的羣星與月亮。
這是趙君離許久以來,第一次意識到星月竟然有這麼明亮。
而在天之巢熄滅之後接踵而至的劇烈顫動,讓所有人都意識到天之巢真的有從天空之上墜落的危險,大多數人都摸索着第一時間來到了天之巢的邊緣,抓住了那唯一可供抓取的欄杆,而還有一少部分人徒勞地跑到電梯的地方,然後發現根本打不開電梯。
是的,廢話。
沒有電你怎麼開電梯。
而趙君離則在天之塔的邊緣望着腳下的城市,發現原本燈火通明的現代化城市,如今只有五分之一的地方還亮着燈光。
也便是說,這座城市80%的地方都在同一時間完全斷電。
怪不得趙君離感覺天空中的星月那麼明亮,原來是少了這樣多的光污染。
“想不到,我會以這樣的方式死在這裡?”趙君離自言自語道,語氣多少有點遺憾。
相比於在廁所中的路遠蘇眉,在天之巢裡的人才更能體會到如今他們面對的絕境,尤其是面對腳下80%都斷電的城市,沒有人會奢望第一時間得到救援,尤其是當所有人拿出手機之後發現手機連打開發光照明都沒有辦法的時候。
如果這裡足夠亮的話,大概還能夠找到天之巢裡面用來調節氣氛的蠟燭,只是眼下別說找蠟燭了,你得先順便帶個火機才行。
想到火機,趙君離才突然意識到——他還真的帶着火機。
還是可以長明的煤油打火機。
雖然並沒有什麼卵用,但是趙君離還是從兜裡拿出打火機,打着之後燃出一點幽幽的燭火,果然照亮不了身周兩米,但總歸是聊勝於無。
“想不到你還帶着這個東西。”有人從趙君離的身後搶過打火機,趙君離回頭,卻看到打火機的火光下,沈心已經抽出一根香菸,熟練地給自己點上,看到趙君離的目光,取出煙盒單手打開朝向趙君離:“怎麼,你也想來一根?”
哪有老師給學生遞煙的!
趙君離在心中吶喊,之前路遠多少給趙君離提了一嘴沈心當過他的監考老師,不過眼下,趙君離依然盡職盡責地提醒沈心:“老師,這裡禁止吸菸。”
“我都要死了,都不讓我臨死前抽根菸?”沈心深深吸了一口,吐出菸圈:“有種就讓煙火報警器把我淋死在這裡。”
話音未落,天之巢內突然一片大亮,幾乎晃瞎了趙君離的狗眼。
磁力約束線圈隨着電源的重通,也慢慢恢復了運轉,天之巢重新開始懸浮並且旋轉起來,不過趙君離隨即意識到什麼,馬上後退兩步,遠離了沈心。
果然,在下一刻,盡職盡責的煙火報警器迴應了沈心的要求,噴射的水霧從四面八方把這位森女系的美女老師團團圍殲。
趙君離看着狼狽異常的沈心,只見這個美女老師瞬間變成了落湯雞,水滴從她的裙沿向下不住滴落,手裡還夾着那根業已熄滅的香菸,絕處逢生之餘,趙君離竟然對方纔的一切充滿了不真實感。
“老師,您能不能再烏鴉嘴一句?”
“搞不好全城都來電了。”
……
……
而在女廁所的隔間裡,蘇眉緊緊咬着牙齒,在頭頂上燈光亮起的那一瞬間,用力拉動套在自己手上的T恤,將全身抽搐的路遠從電源處拽了出來。
拽出來之後,蘇眉趕忙上前,抱住路遠的頭,輕輕拍着他的臉頰,這個男生此時的身體燙得有點嚇人,就好像發了高燒一樣:“快醒醒,你答應過我你不會有事的。”
路遠勉強睜開眼睛,看着蘇眉有點模糊的面容,笑了笑,倒抽一口有些燒喉嚨的冷氣:“我說我不會死,我當然不會死。”
這樣說着,路遠將手中的髮卡遞迴了蘇眉:“還給你。”
蘇眉咬着嘴脣,淚水在眼裡打着轉,她沒有接路遠遞給她的髮卡,差點就想趴在路遠的胸口大哭一場。
她完全沒有想到,路遠這個所謂的創造奇蹟,是這個創造法。
在黑暗的世界裡,當光線從路遠身上亮起來之後,路遠向蘇眉借了她別在鬢角的髮卡,然後用它撬開了牆壁上的電源接頭,並且握住了裸露的線頭,脫下自己的T恤纏在自己的手上,將那一頭放在蘇眉手裡,告訴她說——如果燈重新再亮之後,就用力將他拉離電源。
由於當時是死馬當活馬醫的辦法,以及路遠保證自己一定會沒事的,所以蘇眉才答應了。
只是蘇眉沒有想到,路遠竟然用的是這樣近乎自殺的方式。
而路遠則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看着蘇眉焦急的臉龐,他沒有想到,竟然會這麼快就能看到蘇眉這副樣子。
所以路遠再勉強笑了笑:“你摸摸我屁股下面,看看溼了沒有。”
蘇眉不知道路遠什麼意思,但還是摸了摸路遠屁股下的地板:“沒有。”
“那就好。”路遠微笑:“我記得如果被電擊人很可能會失禁的,還好我沒在你面前出醜。”
那一瞬間蘇眉有點羞紅了臉,但隨即用力搖搖頭:“即使那樣,我也會把你拖下去的,因爲你救了這裡所有的人。”
“但不是現在。”路遠說着,然後將手虛握成拳頭,遞到蘇眉面前,就好像給她遞了一個麥克風。
“我們約好的,現在是你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