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上陷入了有些尷尬的沉默,但是李一帆還有點渾然不覺,他只是急切地看着蘇眉,等待蘇眉的答覆。
是的,和自己的前程相比,這一點點面子又算得了什麼呢?
但只有蘇眉感覺自己有點如坐鍼氈。
原本她提出拼桌,是因爲本身就沒有太介意,因爲她熟悉雪齋的工作流程,也知道那個大的貴賓間容納九個人綽綽有餘,所以就很乾脆地提出了這個或許是最好但是對於雪齋本身是不方便提出來的可行化建議。
況且蘇眉也感覺自己無所謂見一見路遠要請他幫忙的那幾位朋友究竟是何方神聖。
但是蘇眉做夢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方神聖。
六個人,兩個是路遠的父母,一個是路遠的老同學趙君離,另外三個看似和自己沒有什麼關係,聽趙君離的介紹是路遠父母的老同學,但是卻沒有想到竟然是自己父親公司的職員。
這樣一來,蘇眉感覺這裡自己估計是待不下去了。
待下去可是地獄難度好吧。
這個想法決定之後,少女頓時感覺念頭通達,於是她伸手摸了摸李朵朵的頭:“朵朵真乖,姐姐也很喜歡朵朵啊,等我回去就送你一套姐姐身上穿的衣服。”
看到李朵朵瞬間眉開眼笑,蘇眉也感覺自己心情輕鬆不少,然後纔看向李一帆:“李叔叔好,蘇遠清確實是家父,但是父親生意上的事情,我從來是不問的,所以大概幫不了您什麼忙,實在不好意思。”
這樣說過之後,蘇眉看了看桌上,發現雪齋已經將開餐酒醒好放在了桌上,於是少女上前握住圓腹的水晶醒酒器,往桌子上的高腳杯一一斟滿,由於之前李一帆叫出了蘇眉跨國公司董事長女兒的身份,所以此時的少女成了焦點中的焦點,她做什麼一時間沒有任何人前來阻攔。
直到少女自己淺淺斟了八杯酒,一杯一杯送到除了李朵朵之外的所有人手中,自己也端起一杯:“在下蘇眉,是跟朋友來這裡用餐的,沒想到遇到這麼多長輩,所以讓蘇眉先敬各位一杯。”
這樣說,蘇眉自己先將杯中淺淺一杯底的紅酒一飲而盡,其他人也只能舉杯喝完杯中酒,包括路遠和沈心在內。
“不過我這裡還有一點急事,就不能繼續奉陪了,給諸位長輩先行道歉賠罪。”
這樣說着,蘇眉低頭上前一把拉住路遠的手:“心姐你留在這裡哦。”
然後路遠就被蘇眉大力一溜煙地拽到了門口,正遇上已經來送第一道開胃菜的服務員,差點迎頭撞上。
“九人份改成七人份。”蘇眉看着停在面前推着餐車的服務員輕聲叮囑道,然後她才突然想起來那件事情,回頭向着包間裡的鞠躬道:“這次的餐費都算在我頭上,請諸位慢用,用餐愉快。”
這樣說完之後,蘇眉拉着路遠一路小跑跑出了雪齋,再也沒有理會在包間裡的衆人。
趙君離看着已經遠遠瞧不見的二人背影,輕輕捂住心口:姦夫**,裝完B就跑,真TM刺激。
而同樣被蘇眉成功甩脫晾在包間裡的沈心臉上倒是掛着若有若無的笑意,看了趙君離一眼:“路遠同學是吧,我聽君離提到過你不少次,聽說你是這次高考的全市狀元,真是失敬失敬。”
沈心一邊毫無誠意地給趙君離商業互吹,一邊已經拉着他在座位上坐下,
開胃菜油炸海膽天婦羅已經在每個人的面前擺好,只見酥脆的淡金色外殼上灑滿了飽滿的深色魚子,旁邊是解膩的淡黃色冷玉米濃湯,沈心自己舉起餐酒給自己斟滿,然後環視四周:“家妹生性害羞,讓諸位見笑了,我來替家妹賠罪。”
這樣說着,沈心仰頭面不改色地幹了那整整一高腳杯的紅酒。
趙君離下意識地鼓掌,差點就想說海量,但是看了看周圍,訕訕地放下了舉到一半的手掌。
……
……
外面的星空很好,儘管是在城市耀眼的霓虹燈下,依然可以看到少許明亮的星辰。
晚風靜靜吹拂,吹得人心癢癢。
蘇眉牽着路遠的手一路小跑,跑出了雪齋,然後又跑出了一條街道,才意識到自己還緊緊抓着少年的手,不由紅着臉放開:“忘記方纔的事情。”
不,少女你有拉人跑路的愛好吧?
路遠忍不住這樣想道,畢竟當初在天之巢的時候,蘇眉也是突然爆發一路把自己拖進女廁所,塞進了廁所隔間裡面。
應該說蘇女王威武霸氣嗎?
但是嘴上,路遠還是求生欲頗強地點了點頭。
兩個人漫步在洛城的街道上,頭頂上路燈閃爍,遠處是耀眼被五光十色霓虹燈所裝飾的摩天大樓。
身後有旋轉的巨大風力發電機,在黑暗中葉片閃着黃色的光芒,以防止有低飛的飛行器一頭撞上去。
一切都顯得靜謐和美好,只是少男少女一時間忘記了說話。
路遠穿着黑色的西服,蘇眉穿着紅白的漢服,他們互相卻不望着對方,只是並排走在路上,不時有亮着車燈的車輛從身邊呼嘯而過,撩起蘇眉的裙襬。
畢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自從天之巢分開之後,兩個人雖然在網上有過不間斷的交流,可是這次現實中的見面,還是第一次。
之前姑且還有沈心這個優質電燈泡在身邊,可是現在兩個人獨處之後,卻感覺原本有好多好多的話,現在卻一句都想不起來。
一句也都說不出來了。
無論是路遠,還是蘇眉。
兩個平日裡都能算是伶牙俐齒的少年,但是此時卻好像兩個啞巴。
不過路遠感覺這樣走着就很好了,或許蘇眉也是這樣感覺的。
在洛城夜晚的街道上,一起默默無聲地走下去,其實有那麼一瞬間,路遠很希望他們兩個人能夠一直這麼走下去,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希望時間可以終止。
他不用思考太陽會熄滅,不用思考人類文明的終結,不用去想那個在未來自己的懷裡死去的女孩現在正穿着衣帶飄飄的漂亮漢服,也不用思考那個患着重病自己卻無能爲力只能看着她靜靜死去的女兒。
“喂,路遠。”最後打破沉默的人是蘇眉。
“包間裡那兩位叔叔阿姨,是你的父母吧。”
少女問道。
頭上明月投下清冷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