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裂錦(1)(一)

寧陵城中,百姓尚蒙在鼓中,但大軍的開入讓士紳們察覺到了不尋常。有錢的人家開始囤積糧食,想出城打聽消息的人發覺城門有嚴格的盤查,南下的通道已然封閉。各種荒誕不經的謠言迅速流傳,看不見的驚慌情緒在暗暗地蔓延。

寧陵已是守着京畿的東南門戶,燕家軍北上只求行軍快速,一開始並未露出攻城面目,只憑了燕陸離手令調兵。彼時諸州縣不疑有它,一律過關放行。直到過了兩淮聯軍的守備區域,靠近亳州境內之時,宿州守軍見無聖旨,稍加阻攔,燕家軍才忽然攻擊,露出反叛者的面目。

攻下宿州之後,燕家軍也不留軍駐守,因而一眨眼甩下了試圖追擊的兩淮聯軍,悠然殺近京畿。

酈遜之在縣城中安置了主帥營房,他黑了臉聽完軍報,一言不發地領了指揮使風鉉走了出去。翔鴻大營水陸兩軍一口氣攻下宿州、蘄澤、柳子鎮、永城、酇陽鎮、宋城,一路勢如破竹,沿線城池乍見大軍壓境,常在未明究竟的情況下就做了降兵。軍民安逸了太多年,燕家軍又是最富盛名的軍隊,守軍做出這個選擇,不傷元氣不傷百姓,從某個角度來說無可厚非。

可是,朝廷沒有看到沿途諸城官員對國家的忠貞,沒有看到任何值得彪炳的血勇之舉,這是難宣於口的恥辱。只有宋城守將曹天惠不滿燕家軍侵襲,在全城投降時,率軍突圍,奔至寧陵求援,稍微挽回了一點顏面。

這一路驕長了燕家軍的氣焰,寧陵必須死守,必須完結燕家軍不敗的神話。

燕陸離名氣太大,一旦起事的消息遍佈全國,人心動搖外,更會有人起而效之。屆時的連鎖反應,將不是如今脆弱的朝廷可以控制。因此,酈遜之和他的大軍須讓燕家軍止步在京畿之外,並以迅雷之勢剿滅。

這裡將會血流成河。想到這一點,酈遜之的心緒複雜難平。

他在寧陵的街道上行走。洗衣的婦人,殷勤的小販,嘻鬧的娃兒,曬太陽的老人,懶洋洋的流浪狗,無辜清澈的眼神像一根根繩索,縛緊了酈遜之的心。再過沒多久,此間會是怎樣的修羅地獄?黑壓壓的屍體與殘垣會堆滿着祥和的地方,血污與腥臭將會肆虐無忌。

酈遜之緊扣雙手,初次面臨征伐,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去面對。風鉉目睹主帥情感的波動,暗暗嘆了口氣。

兩人站在寧陵水路關隘,眺望遠方。要圍寧陵,如從北來,只需掘河灌城,全城便岌岌可危。燕家軍此番自南逆流而上,無法灌水取城,很可能轉道陸路再行進攻。

風鉉在酈遜之身側,指了城門皺眉道:“水門太過逼仄矮小,雖然縱深極長,可防火攻。但如對方用猛火油櫃,越過水門,則城內傷亡不可估量。”酈遜之沉吟道:“如用火攻,燕家軍舟行甚速,須於河面攔截,必要時想法點燃船體,使油櫃自爆如何?”

風鉉笑道:“好,寧陵守軍中頗有善潛者,尋上三五十個,到河裡幹他一仗。要是他夜裡來就最好。”

酈遜之道:“燕陸離謹慎得很,汴河上有鐵鏈橫江,他不會貿然進軍。”風鉉微笑道:“如果放他進來呢?河上不設埋伏,只管讓他長驅直入。”酈遜之知他必有後文,耐心等待,果然聽他續道,“世子你看,這一帶河水漸窄,他必是用戰艦藏兵北上,形制寬大,騰挪不易。我們若能將上流河水,稍稍引道別處,使汴河變淺,到時他越近城門,越易擱淺。”

酈遜之喜道:“那就是我們火攻之際,燒了他的戰艦,看他如何逃命。”風鉉點頭:“引流的河水尚有他用,萬一火攻竟生意外,火勢蔓延入城,有蓄水池可供救援之用。”

酈遜之想到燕陸離的威名,膽氣一怯,嘆道:“你說的對,畢竟是嘉南王,豈能被完全料中,多留幾條後路,想好補救意外之舉,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風鉉不以爲然,知他第一次打仗,能指點江山已是不易,當下淡淡微笑。

酈遜之派出一隊騎兵沿河岸偵察,同時密佈哨崗,全城嚴陣以待。風鉉對軍情極爲重視,親自領了一隊水軍坐小舟沿汴河而下,隨行者都是水性一流的好手。風鋣留在城中,鞏固城防,備足弓矢,同時選定水軍人手,分列幾隊,準備隨時出擊。

老三風鈺伴隨酈遜之左右,安撫官員、查驗糧草,幾圈忙碌下來,他大呼吃不消,疲累地抱怨道:“世子,事情太多,恨不得三頭六臂多幾個分身!”他東奔西跑,額頭上盡是一粒粒細密的汗珠。

酈遜之心中急躁,卻知軍心不可動搖,主帥最是要好整以暇,談笑用兵。他替風鈺倒了一杯熱茶,着他歇息片刻,說道:“燕家軍自汴河北上,必是水陸兩軍乘船同至,到時既要防他水攻,也要防他陸戰。你是豹衛軍出身,是不是想去守城?”

“我們三兄弟河邊長大的,真要水戰,可不怕他!”一說到打仗,風鈺來了精神,疲乏頓消,摩拳擦掌地道,“等我大哥回來,世子你安排我做先鋒,我頭個去滅他燕家軍的威風。”

酈遜之笑道:“被你一說,連我也想上陣了!來,累了半日,先吃一頓好的,聽說這裡的張弓酒濃香醇厚,你我先小酌幾杯如何?”廚房送上飯菜,酈遜之爲風鈺倒了滿滿一杯,又摸着旁邊的兩個酒盅道,“這兩個給你大哥、二哥留着。”

風鈺眉頭一皺,在軍中,這樣的做法並不吉利,他知道酈遜之不懂,便笑嘻嘻地把酒盅往面前一攬,大大咧咧地道:“只喝這麼一點怎麼夠!我大哥、二哥要喝整壇的!這些就交給我好了。世子,請——”

酈遜之心憂軍情,並不敢真的貪杯,稍稍喝了一點,點到即止。風鈺也是說說而已,稍一沾酒即停。

兩人旋即視察營房,酈遜之深知士氣的重要,面對昔日天下聞名的燕家軍,無論是寧陵守軍還是酈家軍,都需激勵重賞振奮人心。酈家軍常年戍邊,戰力尚強,寧陵守軍不經戰陣,若是一擊即敗,則對軍心有莫大影響。

酈遜之遂選了吉時,大奏軍樂,讓將士們分食祭牙旗的牲畜,又許以升官晉爵的允諾。營房內志氣高漲,彷彿剛贏了一場大仗,人人看見了閃爍在前方的曙光。風鈺陪了酈遜之一同犒勞諸將,只覺勇氣倍增,恨不得燕家軍能早早趕到。

此時,酈屏從兩淮大營傳來飛鴿,稱酈伊傑已掌控雲翼大營,並聯繫上凌伏的兩淮守軍。酈遜之心中大定,至此,方覺有了五成的勝算,要讓燕家軍止步於寧陵。

當天午後,偵察騎兵的急報飛入主帥房中,酈遜之深吸一口氣,燕家軍終於來了。他打開急報,見報上稱巨舟壓河不知凡幾,心中微微一震。這是意料中的事,可臨到眼前,他才真正開始深思,萬一戰敗會如何?

“風指揮使回來了麼?”他已經多次詢問風鉉的消息。

“沒有。”

酈遜之心急如焚,領了風鈺趕去水門。城門上的崗哨一陣喧譁,酈遜之極目看去,一粒黑如彈丸的小船飛駛而來,後面無數鉅艦如山,望之連綿,彷彿大鯨要吞了小魚。

那是風鉉的小船!酈遜之心中一緊,見小船進入水門河道後,鉅艦不再苦苦相逼,遙遙地停了下來,螺青色的戰旗烏雲般掛滿河上,令人望之喪膽。戰鼓聲咚咚擂響,船頭站滿甲冑鮮明的士兵,隨了鼓聲一齊吶喊,聲勢震動整座寧陵城池。

城內軍民見了這等情形,一個個面如土色,唯有風鈺與身後酈家軍神態自若。

酈遜之心頭一窒,又想水軍既到,只怕步軍和馬軍也不遠,他不願露怯,心知燕家軍積威所在,激勵軍心甚是緊要,便急令開啓水門,放風鉉的小船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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