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麟無疑是愛財的,或者說這世上沒幾個人是不愛財的,只不過並不是人人都有發財的機會,眼前這種發橫財的機會更是不可多得,以至於當徐參將見到這些裝滿銀子珠寶的大箱子時,下意識的癲狂起來,朝狗營的人大聲下起命令,讓他們將東西放下,宣府兵們自然也是有樣學樣,迅速從外面將這裡包圍起來,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動手的意思。
可即便這樣,他們卻還是不夠奔放,比不得狗營訓練有素,薛五方纔在裡面殺人,剛剛纔知道小狼狗的事情,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氣,此時見宣府兵又是好死不死跑來,立刻拿了鬼頭刀衝出門去,毫不客氣的攔住去路,狗營士卒們也是一副迫不及待的臨戰狀態,幾個性急的已經大聲喝罵起來,只等薛五下令,就要上去拼命,根本沒把眼前這些人放在眼裡。
見對方如此兇惡,徐麟倒是也及時將注意力從財貨上抽了出來,拔出腰刀朝前一點道:“讓你們把東西放下沒聽到嗎?我是宣府參將徐麟,還不快快聽令,拿着刀槍想幹什麼?要造反不成?”
若是尋常大明官兵,只要沒有個能跟參將比肩的主心骨在,怕是真就要老實聽令了,畢竟大家都是明軍,雖然不相統屬,官階大小卻都是知道的,參將在京城雖然不算什麼,可放在各處那也是實打實的大人物,普通士卒和低級軍官自然是怕的,何況這參將還帶着兵,又把造反的帽子拿了出來,一般士卒被嚇唬幾聲,怕是真就要放下兵器和財貨了。
可狗營沒人聽他這套,見薛五猶自梗着脖子硬挺,其他人也沒有要服從命令的意思,反倒是齊齊向前跨出一步,重重在地上跺了一腳。濃重的殺氣瞬間傾瀉出來,不少宣府的新兵頓時被嚇住,老兵們也都被這種桀驁殺氣震懾的不輕,沒敢再跟着徐麟鬨鬧,原本氣勢洶洶進來打算搶東西的念頭,竟然在不知不覺之中消失無形,只剩下徐麟一人還在大呼小叫。
很快,徐參將也叫不出來了,因爲他脖子上架了一把苗刀,刀刃上傳來的冷森。讓他下意識閉上了嘴巴。還沒等他說話。身後的宋慶已經玩味的笑道:“哎呦,這不是宣府的徐參將嘛,在下是徐州衛的宋慶,還記得我吧?在通州的時候見過的。瞧瞧瞧瞧,臉變了,肯定是想起來,咱們好歹之前也有一面之緣,來這裡不跟我打個招呼,似乎不太合適吧?”
徐麟自然想的起來,因爲宋慶留給他的印象太過深刻,在他腦海中此人形象一直都停留在膽大妄爲亡命徒那個範圍裡,他當然不會忘記。不過他終歸是參將,不信宋慶真的敢殺自己,猶自梗着脖子道:“你要做什麼?我可是參將!”
“知道你是參將,就是來告訴你一聲,地上這些東西都有主了。”宋慶依舊是笑嘻嘻的。可語氣卻慢慢冷淡下來,毫無掩飾的對徐麟道:“這是我的東西,敢動就宰了你,哪怕你是個參將也無所謂,地上這些東西比參將值錢多了!”
“這些東西都是繳獲,見者有份,你憑什麼說是你的?”
“因爲是我的人先打進城,先打進這衙門,先把東西擡出來的。”宋慶解釋幾句,忽然打了個哈欠,搖搖頭道:“算了,也懶得跟你在說,一句話吧,老子看上的,就是老子的!”
那徐麟人倒是也有幾分蠻橫,雖說被宋慶拿刀卡住脖子,卻依然忍不住吐槽道:“你看上就是你的?那你要是看上皇上的龍椅,也能是你家的不成?”
“大膽!”宋慶卻毫無徵兆的突然爆發,怒喝道:“身爲朝廷命官,竟出此大不敬之語,左右還不與我綁了!”
徐麟也忽然意識到了自己這句吐槽的問題,似乎真說了點不該說的,而且還是在這種時候,下意識閉住了嘴,可卻已經遲了,洛小北和薛五毫不客氣的撲了過來,先將他腰刀奪下,隨即一腳踹在膝蓋窩子上,徐參將立刻撲倒在地,雙手被反剪起來,脖子上的寒冷卻從未離開過寸許,他很想反抗一下,可最終還是沒敢,因爲心裡總有一種特別奇怪的念頭。
宋慶真的敢殺他!
天地良心,徐麟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會出現這個念頭,可出現了之後卻再也揮之不去,滿腦子都是宋慶要殺他的念頭,當麻繩真正捆到手上的時候,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必須做點什麼了,否則被對方綁了之後,萬一宋慶真的要下殺手,找地方把自己黑了,再將他這些手下全部殺乾淨,最後推到建奴頭上去,他可連個喊冤的地方都沒有,只得低頭認栽道:“宋兄弟不要開玩笑了,又跟老哥哥玩這一套,還不快快放開啊!”
宋慶差點沒吐了,萬沒想到這五大三粗、滿臉絡腮鬍子,很可能還有一巴掌寬護心毛的糙漢,竟然還能玩這麼一出,不過這基本上也就代表服軟了,這裡畢竟是大庭廣衆之下,他也不能真將這人殺了,否則還必須要將把其餘宣府兵都滅了口,雖說如今他宋某人也算殺人如麻,可這終歸都是漢人,又是友軍,若不是很有必要,他還是不太好意思下手的。
“哈哈!”宋慶也轉成了演員模式,將苗刀收了,異常親熱的蹲在地上,開始給徐麟解開麻繩,把人慢慢攙扶起來,拍着對方肩膀道:“上次你不是說自己力氣大,要我找幾個得力弟兄把你捆住,看你能不能掙得開嘛,怎麼剛這麼會兒就不成了?我還打算讓手下弟兄們長長見識呢,你老哥可真不給我做臉,有機會定要罰酒三杯!”
“老啦,筋骨跟不上你們年輕人嘍!”徐麟滿臉僥倖,卻還不得不陪着笑,一副人老不以筋骨爲能的滄桑表情,嘆息了半天,又和宋慶你好我好的聊了一陣,再也不敢在這裡多留,立刻領着人退出衙門,轉眼間便從街上消失不見。
他頭腳剛走,宋慶臉色立刻冷了下來,吩咐道:“馬上把東西都搬走,再去找點油來,把這衙門徹底給我燒乾淨!”
狗營作風是很硬朗的,速度也是相當快的,無論是打仗還是搶劫,都可以在明軍中名列前茅,尤其還有趙滿熊這種被人暴打一個時辰都屹立不倒的青皮滾刀肉,對於蒐羅錢財的耐性那真是一等一的強,搜完衙門之後,便開始從那些後金兵身上找東西,又攏出一堆之後全部裝車,留出幾份來準備賄賂上官,其餘的讓丁魁和趙滿熊全部帶走。
工夫不大,孫伯平領着宋虎王昌等人到了,宋慶立刻將預備好的東西呈上去,指揮使大人眉花眼笑,聽說和宣府兵衝突的事情,眼都沒眨一下,下定決心要保住這些錢財,見宋慶還有送到上面去的那份,當即更是踏實,選了幾個親信士卒,擡着箱子去找孫承宗報喜,順便把東西給老大人送過去,要怎麼安排就是老大人自己的事情了。
孫承宗此時已經聽說宣府兵和徐州衛發生衝突的事情,畢竟徐參將這個虧吃的太大,回去就想叫人過來報仇,卻被本兵大人攔了下來,沒多久之後徐州衛厚禮送到,言明這是戰場繳獲,全由老大人做主,本兵大人立刻沒了意見,其餘那些沒搶到多少的將官們,也都被封住了口,畢竟這一份數量也是不少,人家可不算是吃獨食,還是給大家留了些的。
宣府的人立刻發現自己被孤立了,尤其當吳三桂和山東陝西兩處兵馬送來繳獲,最大的幾股勢力都已經吃飽喝足,其餘人靠着那些交上來的東西,也算有些收穫之後,貌似這個同仇敵愾的心思起不來了,也只能捏着鼻子認栽,否則的話怕是連口湯都不會給他們剩下,孫承宗也算是鬆了口氣,至少宣府和徐州衛的人應該不會再起什麼衝突了。
大營那邊分配東西的時候,宋慶正在算賬,這一趟出來掃蕩北直隸,收復遵化城,部隊損失不大,如果最終能把那些土匪都消化進去,甚至還有所擴充,人基本上也都是見過血了,這算是一大收穫。
見沒見過血,這裡頭區別可是很大的,沒殺過人的兵訓練再怎麼強烈,戰鬥力也肯定比不上見血的兵,這一點是個很通俗的大道理,多少人都印證過的,因此宋慶對自己部下目前的狀態非常滿意。
再一個收穫就是賺了不少錢,這一路雖然沒有橫徵暴斂,但坑蒙拐騙不少,加上進了遵化之後大搶一通,雖然總賬目還沒計算出來,但至少要有幾萬兩銀子了,畢竟這些後金兵可是在北直隸這邊折騰好長時間,搶了不知道多少大戶,哪怕已經運走大半,剩下的也要跟其餘部分分享,可分到自己頭上的依然是個不小的數字,這可真比做買賣來錢快。
大炮一響,黃金萬兩,古人誠不欺我,看樣子還要想法子去弄些大炮來,也不知道拉來那幫鐵匠能否勝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