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瑟瑟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崔鈺和帝俊正拿着那塊玉佩說些什麼。她心虛,將藥放下就想走。
“等等,”喊住了她,這女人平日每每見到自己趕都趕不走,今天那麼自覺,明顯有鬼,“我有事要問你。”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麼,崔大人今日這麼主動跟妾身說話,倒叫妾身受寵若驚呢。”阮瑟瑟揶揄了幾句,其實就是怕被人看穿,故作鎮定罷了。
“你有沒有動過我的玉佩?”崔鈺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盯着她,不帶絲毫雜念,幾乎一下就把她看穿了。
“你是在審犯人麼?”有些氣急,阮瑟瑟揚頭望着他,倔強又委屈。
“誒誒,這位姑娘,你難受個什麼勁兒,你們修羅人最會搞破壞,要是換作旁人還不一定有這個能耐了。”帝俊捂着傷口坐在一邊,他此刻最希望有個人能把崔鈺的注意力吸引走,免得自己暴露太快。
“你閉嘴!”跺着腳,女子倒比他敢做敢當的多,“是我又怎麼樣,我就是不想讓她知道你的事,你在修羅界一直都是我陪着你,崔鈺,做人不能太忘恩負義,我幫了你這麼多,就只要你這段時間,不可以麼?”
看她說的理直氣壯,崔鈺幾乎被氣笑了,“你幫我和你弄壞了我的東西是兩碼事,何況我已經幫你凝魂了,也告訴過你我們不可能,你還想怎麼樣?”
“我不想怎麼樣,反正現在玉佩壞了,你也出不去,發脾氣也沒有用。”阮瑟瑟賭他不敢拿自己如何,反正現在大家都出不去,與她撕破臉對他也沒什麼好處。
只要在這兒一日,崔鈺就是她一個人的,那個帝姬急死也沒有用。
帝俊對她這麼勇敢的態度極爲欣賞,幾乎差一點就要鼓掌叫好了。
自己怕死,卻沒想到不怕死的人這麼多。
崔鈺眯了眯眼,似是在壓制怒氣,之後轉過頭對帝俊道,“就只是把你推下誅仙台麼,魅兒沒事吧?”
“只是推下?”躺在牀上的男人見他如此厚此薄彼,心中不忿又不敢計較,“她被夢魔挖了心……”
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幾乎將人從牀上提了起來,“你說什麼?”
第一次見這白面書生的臉上露出如此猙獰的表情,帝俊身上的傷口被拉扯着,疼得他眉頭都擰在了一起,“不然呢,若是隻有夢魔一人,未必能拿我怎麼樣,冥魅被他挖了心墮了魔,彼岸花的力量激得仙骨暴漲,不止七節仙骨復位,而且靈力大增,現在整個三界之內也沒有幾個人是她的對手。”
倏地送了手,帝俊狼狽地跌坐在牀上,不住順着氣。他這幾日真是要被冥家的人打死了。
“下次有話一次說完。”崔鈺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並不知道對方還有件天大的惡事瞞着他沒敢說。
咳了半天,帝俊只是點點頭。
“沒了心,那她還記得你麼?”阮瑟瑟先是吃了一驚,之後想起那些修羅界的男人,臉上閃過一絲喜色,“那她的容貌……”
“比從前還好看。”這次換牀上的男人不耐地回了一句。
崔鈺轉頭,語氣也變得不屑,“冥家人天生會御魂,冥魅雖然不知道關竅,但卻不影響她魂魄凝聚,真是讓姑娘失望了。”
冷哼一下,可阮瑟瑟的臉還是紅了。
“眼下還是得趕快出去才行,冥魅在外面不知怎麼折騰,照這樣下去,三界都會被她毀了的,到時候衆仙神羣起攻之,她有多少條命都保不住。”
帝俊不想待在這兒,可他這些話卻並非危言聳聽,他擔心三界,擔心衆生,竟是在這一刻才發現自己不只是眷戀那個位置。
“怎麼出去,修羅界被封死了,城主又不可能放我們出去。”沒好氣地說了一句,一旁的女子也希望離開這兒,要不是那個帝姬加強了這兒的結界,憑她和崔鈺兩個人早就逃了。
陸昭已經信了他們,不像之前那樣嚴防死守了,可誰知道竟是折在了自己人手裡,“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聞言,帝俊以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心裡琢磨着她是不是三魂還缺哪一魂,不然怎麼還是這麼不開竅呢。
“當然是殺出去了,你們兩個怕打草驚蛇,可現在不是還有朕麼?”
言畢,東皇太一邪魅一笑,眼中盡是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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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都洛陽,太初宮。
華美的宮室之外怒放着大朵大朵與節令不符的牡丹,這讓武珝十分詫異。
身邊的小宮女見狀亦是吃驚不已,欣喜之餘還不忘諂媚兩句,“這牡丹前幾日還不聽話呢,結果罰到洛陽來竟也開了,可見是不敢再忤逆陛下了。”
並沒有理會她,一襲華服的女子快步走到殿中,果然看見冥魅正坐在花廳裡喝酒。
“你是誰,竟敢私闖陛下寢殿,金吾衛何在!”
伸手打了個響指,一身素縞的女子皺眉道,“聒躁。”
仰頭將那杯酒一飲而盡,起身勾勾脣角,斜倚月門嬌無力地答道,“我是九天仙女,來看看你們陛下,順便送上她最喜歡的花。”
“是你喜歡的吧。”武珝見她醉的厲害,走上前扶住了她。
“不對,”搖了搖手指,冥魅笑意愈盛,“我喜歡海棠。”
武珝轉過身又解了那婢子身上的定身咒,吩咐道,“去端醒酒湯來。”
那宮婢饒是一臉震驚,可到底還是點點頭邁着小碎步退下了。
“作皇帝的感覺如何?”冥魅靠在她身上,還想喝酒卻被她一把將酒瓶奪走了。
“有點累。”她想說不及李治在時那般舒心,可看着對方的樣子,終是沒有開口。
“那作未亡人呢?”嘴角溢出一抹苦笑,武珝這才意識到眼前的人清醒的很,且她無論再喝多少也不會醉。
“死在了阿修羅界麼,怎麼死的?”接過旁人遞過來的湯,一勺一勺喂進她嘴裡。
武珝不知是不是自己在人間待得久了,又做了母親,所以心腸格外軟。
雖然外人並不這麼覺得,尤其是那些大臣。
“不知道,我連他的屍體都見不到,整個修羅界就是他的墳墓,泰山府是他的靈堂。”
“我以爲你會殺過去看一眼,都已經鬧的天翻地覆了,還有什麼不敢的。”
搖了搖頭,白衣女子眼裡已經蓄滿了淚,“我怕他不肯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