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裡外,山坡上。
沐天波舉着千里鏡,看着土司寨中沿山坡修建,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石堡,寨牆,一聲冷笑,這地方十八家土司早些年,仍仍都嚷着心向大明,納貢,稱臣,一個個小雞啄米般磕頭。可就是一到大明北方危急,蒙古人,女真人犯境的時候,這些土司一個個便本性畢露,領着族人殺氣騰騰撲下山,奔向明人的村鎮,城市燒殺搶擄,搶的心滿意足了再跑回山裡。
明軍一來,這些土司便又投降,磕頭,口口聲聲效忠皇明。
這些西南土司也不傻呀,精着吶,殺了明人搶了明人又怎麼樣,朝中,多的是道德君子替咱說話,開脫,屁大點事!兩百年了,這些西南土司是將大明朝讀書人,道德君子們的脾氣,稟性都摸透了,天朝上國,道德仁慈,怎會戕害弱小吶。
千里鏡中,大小金山寨中竟高高樹起兩杆白旗,沒有風,兩杆白旗有些骯髒,軟趴趴的高高樹着。
秦邦義有些狐疑,錯愕道:“這是降了?”
沐天波眼睛眯了起來,惱怒道:“你個川蠻子,懂的還多,哪裡降了?”
秦邦義被罵的抓頭髮,狐疑道:“打白旗不是降了麼,打秦朝就有了呀,劉邦進關中,秦子嬰投降打的就是白旗呀!”
沐天波氣的翻了白眼,怒道:“哪裡有白旗,本國公眼疾,瞧不見,打!”
秦邦義也醒悟了,摸着腦袋去集結緬兵攻打寨堡,半個時辰後,頗爲不耐的秦氏子弟便催動緬兵攻寨。號角,戰鼓聲驟起,緬兵對上西南土司兵,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一個個身材矮小的緬兵舉着藤牌,提着刀槍短矛,打小在緬甸山中練出來的鐵腳板,攀爬石寨竟如履平地。
緬軍攻山,可比李自成手下那些陝人強多了,攻勢正盛。
五萬緬軍發起猛攻,沐天波也不理什麼章法,戰法,不停將大隊兵力往上填,後隊擠前隊,前隊死命的往上衝,後頭督戰隊架起排銃虎視眈眈,稍有退卻便就地正法。擁擠不堪的山坡上,前頭的一個個緬兵身材矮卻異常靈活的躲避着不時滾下來的石頭,半山腰,大批緬兵則將大量藤牌舉起來,列成藤牌陣。
千里鏡中,大批緬兵在藤牌掩護下,慢吞吞壓上,便卯足了力氣將手中短矛狠狠投擲出去。這便是緬兵藤牌手的標準戰法,也是山地作戰的專門戰法,這種戰法擱在平地上,經不住幾千遼騎一次衝鋒,更經不住排銃火炮的猛攻,估摸挨不了幾輪炮火,五萬緬軍便全軍潰敗了,然而,這種戰法用於山地作戰卻有奇效。
沐天波放下千里鏡,手搭涼棚,便看到落日餘輝下壯觀的一幕。
稀稀拉拉的短矛漸漸密集起來,數息之後,緬兵大量擲出的短矛,在落日下劃出一道道弧線,以拋物線的弧度從天而降。叮叮噹噹一陣亂響,躲在一道道石牆後面的土司兵,瞬間便被從天而降的密密麻麻短矛淹沒,覆蓋了。寨中頓時響起一陣淒厲慘叫聲,一個個土司兵被密集的短矛釘在地上,刺穿手腳,瞬間便付出了慘重的傷亡。
督戰的沐天波嘖嘖讚歎,想起出徵前王爺的話來,打山地戰還得靠川兵,緬兵,身材高大,不擅長攀爬的北兵到了藏南怕是要吃灰的。又是數輪遮天蔽日的投擲,覆蓋,大批緬兵竟一波捅穿了大小金川寨,看似堅不可催的防線,一個個瘦小的緬兵舉着騰牌,揮舞着緬刀靈巧的越過石牆,殺了進去。
“賞!”
沐天波意氣風發吼了一嗓子,這得賞呀,還得給那幾個破寨的緬兵重賞!
下首,數十個皮膚黝黑身材幹瘦的緬軍將領,紛紛賠笑:“謝大帥賞!”
“國公爺英明!”
一番恭維馬屁聲沸沸揚揚,沐天波看着這些緬軍將領,心中得意,這些緬人的漢話說的可越來越精熟了,也越來越奸滑了,這還不夠,還得多找些教書先生來教化一番。王爺的教化和那些書呆子可不一樣,那些書呆子天天就會瞎嚷嚷,講大道理。王爺是一邊用鞭子抽,一邊狠狠的教化,一邊重重的賞賜,不聽話的拿鞭子狠抽,再不聽話就手起刀落,聽話的金銀女人權勢通通都給,這些緬人不就乖乖聽話了麼。
西邊一面山坡上,數裡外。
李過望着遮天蔽日的飛矛,嚇的打個哆嗦縮縮脖子,跑吧,外省人在這地方打不過這些蠻子,省點力氣吧別想着打埋伏了。李過也算是個將才,心中明白,平地上打這些蠻子不堪一擊,山裡頭打陝兵只有挨宰的份,還是逃吧。
李過不傻,李自成也不傻,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麼,學呀!
李過把實情一報告,李自成想了一想便下令砍樹,製作長矛短矛各種矛,將廢棄軍械融成鐵水,粗製濫造,削根木棍往矛頭上一插,如此一根飛矛就做成了。兩萬流寇得了這山地戰利器,稍加訓練,催城拔寨的速度竟大大加快了。這些粗製濫造,卻又殺傷力巨大的短矛是拋擲,曲射,從天而降還是全方位無盲點的覆蓋打擊,遮天蔽日的飛矛每每從天而降,便瞬間將躲在石牆後頭的土司兵射的當時便潰敗了。
李過嘴上不能說,心中卻極是歎服,雖是敵對,那位當世軍神開創的兵學,卻硬是了得,所謂兵無常勢,水無常形,這便是一物降一物呀。那層層疊疊的石牆,堡壘,火器難傷連炮也轟不動,竟被這粗製濫造的飛矛生生剋制了,這兵學一道果真了得。
西南,山區。
十餘日後,李定國率兩萬前鋒大軍出了山林,瞠目結舌,面前竟橫着一座大山,連綿起伏竟似無邊無際,山下還有一條大河,蜿蜒曲折。明將李定國心中疑團終於解開,原來這西南域外之地竟是有山有河,高山比中原還要巍峨壯麗,大河如長江一般波瀾壯闊,這可是開了眼界啦。
忠貞營兩萬人馬便在河邊紮營,休整,輕騎四出警戒偵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