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捷春這時問道:“今年三十萬銀,可買多少糧?”
馬正富笑道,五月蘇鬆湖三地大水,糧價一度漲到四兩一石,現在還在三兩五上下,下官在上月中旬賣了十萬石,正好三十萬兩。
“這不是發國難財?豈能賣這麼貴?”趙光抃皺眉。
馬正富疑惑的看向他:“我們不賣, 別人也會賣,況且咱們只賣三兩,別人會賣三兩五。”
“當地富商大戶甚至官員,都在賣,要不是我們有濟南府和劉都憲做後臺,別人還不讓咱們的糧進去。”
趙光抃還想說什麼, 嘴巴張了張,又無奈的嘆了口氣。
蘇鬆湖三地都是明末的糧稅重地, 這種高糧區的糧價能達到四兩一石, 不就是當地勳貴官員,囤貨不出,待高而售的結果嗎。
有官員縉紳家裡囤有幾十萬石糧,卻故意一點點的賣,擡高價錢,賺百姓的錢。
正如馬正富所說,要不是有劉元這巡撫在前,丁毅的兵馬在後,他們的糧食想賣進去都難。
劉元這時笑道:“今年多仗諸位一起努力,咱們還能略有餘糧。”
“現在還餘下五十萬石,我向丁總兵提過了,濟南重建不易,年底將拿出十萬石糧獎勵給官員和吏員,還有駐濟南官兵。”
“四位大人,每人可得五百石。”
刷,趙光抃頓時滿臉通紅,直覺的胸口一股氣息衝到腦門, 他很想拍案而起, 大聲道:“不用賄賂於本官,本官不需要。”
他向來爲官清正,秉公辦事,但在濟南,處處被劉元壓制,開始時他很生氣,但和劉元共事一年多,發現劉元也是處事公正,爲官清廉,更是一心一意爲了濟南百姓,實在挑不出什麼剌,最多就是目無朝廷,可崇禎都沒意見,他能有啥意見。
現在劉元突然分糧,這讓他不知如何說好。
“多謝都憲大人。”常輝這時喜笑顏開,今年他家裡被徵了很多稅,總算彌補了一些。
夏邵兩人也同時稱謝。
這兩位當官的口碑也都算不錯, 但是一下子多了五百石糧,放現在的糧價可是一千多兩, 誰會不喜歡。
“這是諸位應得的,
是山東巡撫衙門賞給你們的,即不是縉紳和下面官員的賄賂,又不是魚肉百姓的所得,大家放心拿着吧。”
劉元說到這樣,趙光抃再無話可說,他想站起來,最後話到嘴邊,還是嚥了下去。
此時經過一年多的努力,濟南府已經開始能有餘糧,等明年再開增商稅,加上明年只要沒有天災可能有上百萬石的糧稅,濟南府人口最多,田地最多的好處,正慢慢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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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崇禎十三年六月,呆在盛京的皇太極終於按奈不住,滿清在修好義州城後,再無後顧之憂,於是和歷史上一樣,發動了鬆錦戰役。
清兵此戰動員九萬兵馬,比原歷史上還少了兩萬。
原歷史清兵共動員十一萬,這次因爲要防着丁毅,皇太極只出動九萬大軍,幾乎就是除了國內各城守的兵馬外,和防守丁毅的兵馬外,出動了舉國之兵。
皇太極先派睿親王多爾袞爲錦州前線總指揮,敕諭清軍不得疏忽,堵死一切錦州外圍道路。
錦州守將是祖大壽,有兵馬兩萬,他吃過大淩河之戰的虧,所以事先在錦州儲存了全軍可用三年的糧食,看來也是打定注意要和皇太極耗下去。
多爾袞前期按照皇太極佈置,以圍爲主,想逼降祖大壽。
滿清現在也很有圍城經驗,上來就是挖坑,建柵欄。
但才圍了兩個月,很多人就開始覺的毫無意義。
因爲整天沒事幹,就在挖坑,築牆,又苦又累,又不打仗,且此時有人說馬上要秋收,都想念家裡的農田。
多爾袞看到士氣低落,就擅自改變策略,爲了保證士兵輪休,他下令每牛錄甲兵三人可以回家一次,後來還允許每牛錄甲兵五人、每旗章京一人回家一次。
可這樣還是不能讓大夥滿意,因爲前期坑挖好後,後面都沒事幹,這麼多人圍在這裡,不是浪費兵力和體力嗎?
諸軍將紛紛向多爾袞抱怨。
於是,爲保持休力,養精蓄銳,同時和各軍將拉好關係,多爾袞又下令把兵馬分成兩部,每月輪流來駐圍,並將包圍錦州的清兵後撤三十里駐營。
這下好了,祖大壽抓到機會,又偷偷運了一批糧進去,城中糧食更多,守兵士氣更盛。
皇太極很快也知道這件事,他勃然大怒,立刻派濟爾哈朗替換多爾袞。
濟爾哈朗到錦州後,馬上重新佈置,調動三萬大軍把錦州團團包圍,另六萬大軍準備繼續他們的老套路,圍點打援,同時一個個清除錦州外面明軍的據點,所的墩堡,全被攻破,徹底切斷了錦州與外圍的聯繫。
到十一月秋收時,更把明軍在錦州四周的糧田全部收割。
這件事祖大壽不知是故意還是疏忽了,就因爲他們沒提前毀掉糧田,滿清在圍錦州的時候,還得到了一大批糧,省卻了部份後勤壓力,和原歷史上一模一樣。
接着濟爾哈朗和原歷史上同樣的打法,親自帶人,四面布營,深挖壕溝,圍困錦州周邊地區。每個營地之間,也挖出長壕隔斷,日夜巡邏。圍得水泄不通,史書稱“駐紮屯田,令明山海關外寧錦地方不得耕種”。
此時雙方這次對戰,和戰國時代長平之戰極爲相似。
滿清相當於攻方秦國,祖大壽是守方趙國。
只要祖大壽堅守不出,守上三年,滿清可能無奈退兵。
滿清近九萬兵馬在現場,人和馬都要吃,後勤壓力極大,時間一長,吃飽都是個問題。
就看誰先頂不住後勤的壓力。
很快,錦州被圍的消息也傳到了北京,而當時的京城中對增援錦州的意見也產生了很大的分歧。
兵部尚書陳新甲認爲應分兵三路:一路從塔山出發,攻擊清軍的西北面;一路從杏山出發,抄錦州攻擊清軍的北面;一路從松山出發,渡過小淩河,攻擊清軍的東面;明軍的主力則從松山出發攻擊清軍的南面。
而這個計劃的一切前提是速戰速決,從陳新甲計劃的出發點來看,這似乎挺符合當時搖搖欲墜的大明的基本情況,因爲西北地區的農民軍運動已經到了十分猖狂的地步,朝廷在兩面戰事的情況下是根本拿不出足夠的軍餉來給出關的明軍,而且此時的朝廷(包括崇禎本人)太需要一場實實在在的勝利來緩和帝國的危機。
而身爲遼東主帥‘督遼總督’洪承疇卻認爲應用打持久戰的方法來應對,儘量避免與敵主力決戰或者輕易進攻,當讓祖大壽堅守,援軍步步爲營,不輕易與敵軍接觸,用時間把圍城的清軍拖垮,然後迫其退兵。
但這種戰略思想的最大弊端就是“曠日持久,耗費錢糧”,日落西山的大明帝國已經再拿不出這樣一筆龐大的軍費來給洪承疇打所謂的持久戰了。
最終,一向急功近利的崇禎帝和歷史上的長平之戰一樣,放棄了洪承疇的廉頗式穩守戰術,選擇了陳新甲等人的速戰派的方案,並命令洪承疇立即出關解錦州之圍。
這樣最終的結果就是,千里送人頭還是小事,關鍵還送去了大量糧草和火器。
同樣是崇禎十三年六月,崇禎下令救援的命令到了洪承疇那。
薊遼總督洪承疇也沒辦法,當即調集各路兵馬到山海關,計有大同總兵王樸(大同鎮標+陽和督標)九千餘人,宣府總兵楊國柱/李輔明(宣府鎮標+懷來督標+柳溝鎮標)鎮八千餘人,昌平總兵唐通(昌平鎮標)六千餘人,援剿總兵白廣恩六千餘人,薊鎮總兵徐敷奏五千人,東協分練總兵官曹變蛟九千餘人,山海關總兵馬科一萬三千人,遼東分練總兵王廷臣(鎮標一萬人),遼東團練總兵吳三桂(寧遠機動兵力--團練鎮標一萬人,遼東撫標三千人)。
全軍八萬人, 號稱十三萬,另有四萬多頭騾馬帶着大量糧草和三千多門的各式火炮和充足的彈藥支援錦州。
但洪承疇知道清兵老一套的圍點打援,又吸取薩爾滸分兵四路的教訓,他沒有采用陳新甲兵分三路的策略,大軍集成一團,步步爲營,而且走的很慢,從接到命令去解圍,到聚集兵馬,再走到百里外的松山,居然過了足足九個月。(原歷史他走了十個月)
一百里路用了九個月,事後按徐敷奏彙報給丁毅的話說,全軍爬都爬到錦州外面了。
當然,我們可以考慮,當時洪承疇也是想和皇太極耗,估計皇太極沒多少糧,所以走的比較慢,打算走上一年半載,耗走清兵。
只是他沒想到,清兵在秋收時,把錦州外圍明軍囤的田全給收了一波,又得到大量糧食,繼續圍着祖大壽。
祖大壽如果換成丁毅,早就把外圍的糧食自己一把火給燒的淨幹再說,那會留給清兵。
就這樣,在洪承疇帶着大軍來到松山時,已經是次年(崇禎十四年)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