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午夜子時,終於返回了中軍大帳,即使是很晚了,卜力兔、吳克善、馬裡卓圖等依舊是起牀,聽李滄海彙報工作。
不過李滄海情況不容樂觀,現在他發着低燒,不停的打噴嚏,流鼻涕,整個人迷迷糊糊的,卜力兔進來,看見這傢伙這熊樣,皺眉問道:“這是爲何?”
侍衛巴雅爾道:“回大汗,先生在路上感染了風寒,這會兒正發着低燒呢。”都這麼老了,還學咱們折騰了一夜,將身子掏空了,不感染風寒纔怪。
李滄海向卜力兔拱了拱手,說道:“有勞了!”
這時,外面的侍衛唱名:“馬裡卓圖大濟農到!”
“吳克善臺吉到!”
三位大佬陸續到了,李滄海睜大眼睛看了一下,卜力兔沒好氣的道:“看什麼看?不認得人了嗎?”
李滄海拱了拱手,說道:“失禮,某發燒風寒,腦子有些迷迷糊楜的,大汗見諒。”這一檔話時間,他己連打多個噴嚏,抹了兩次鼻涕。
卜力兔大感噁心,說道:“讀書人身子就是弱,你且說說,這李丹東答應了嗎?”
馬裡卓圖、吳克善兩個人看着李滄海,就等他說話,他們也有些緊張,這幾乎是他們唯一的出路了。
茫茫草原,風雪漫天,凜冬將至,沒有足夠的糧食,即使捱過了這個冬天,明年春天,也會餓死大量的人,他們沒有未來了,只有一條路走黑到底。
李滄海道:“大軍迫進十里之內,他會炸掉城牆和炮臺,李丹東的人不會助你們奪城,他們會衝入內地,去搶地盤。”
卜力兔等大喜,不過他還是道:“李丹東爲什麼不助咱們奪下關城?”
李滄海道:“這喜峰口現在有兵一萬六,只有三千多聽命於他,炸城牆和炮臺還會折一些人手,這裡有一份佈防圖,這也是他的底線,三日後的十一月十日開戰。”
卜力兔道:“我們九號就可以抵達,爲什麼要多等一天?”
李滄海道:“這麼長的城牆,這麼大的炮臺要炸,這需要炸藥和時間,大汗的大軍集結和準備也需要時間,三天之後,是最好時間。這佈防圖,大夥兒研究一下。”李滄海將佈防圖介紹了一下。
城牆倒塌之後,還有兩道關卡,城牆之後的廣闊峽道和城南大營,他們多次由此入朝朝貢,對喜峰口的大致地勢,這是瞭解的,明軍主力在那裡,他們是知道的,城牆、峽谷、城南大營組成三道關卡,形成整體的防禦。
現在城牆沒有了,令他們忌憚之極的炮臺也不在了,他們可以迅速的衝過峽谷,搶佔明軍城南大營,運氣好可以一舉攻佔大營,運氣不好,可以堵住依山谷而建的城南大營,他們大軍滾滾而入,直入內地,洗劫北直隸各地,甚至圍攻京城,運氣好京城都可以攻下,這天下就是他們的了。
這麼大一塊肥肉,他們盡皆大喜,一旦成功,大明這花花世界就是他們的了,就是不成功,也可以在大明身上咬下一塊肥肉。
卜力兔當機立斷,馬上召集萬戶長們前來開會,制訂方略,李滄海拱了拱手,說道:“可否給某找一副風寒靈。”
卜力兔揮了揮手,讓李滄海滾蛋走人,他還是命令巴音等四個侍衛看管着李滄海,至於蒙古聯軍的戰鬥方略,卜力兔他們是不想讓李滄海知道,這可是一個狡猾之人,連國家都可以出賣,還有什麼不可以出賣的?這種人誰敢相信,誰能相信?
李滄海回到自己的帳篷,就在僕人的侍侯下吃藥睡下,李滄海對僕人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沒有某叫,不許進來。”
僕人道:“是!老爺。”
蒙古聯軍在第二日一早,加快了前進的步伐,十七萬大軍滾滾推進,加上派出去佯攻遼鎮的三路六萬大軍,一共有二十三萬之巨。
他們終於在十一月九日抵還了喜峰口之外的草原,城上明軍鐘聲大作,亂成了一團。
他們分別派兵去佯攻瀋陽、鐵嶺、廣寧,但都是爲了吸引明軍注意力和視線,他們是騎兵,來去如風,可以給對方以最大限度的騷擾和攻擊。
騎兵的靈魂在於速度,他們總是在敵人意想不到的時候出現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給你致命一擊,當你準備好時,他們又迅速遠揚,讓你追之不及。
現在他們做這麼多事,就是爲了掩飾他們主力行蹤,讓明軍分兵防守,分薄了防守兵力。
他們己在白城與明軍脫離了接觸,明軍主力是被拖在白城,動彈不得。
寨桑親王與賀世賢對峙於科爾沁草原。
兩萬兵盯住了張北光部。
兩萬兵盯住了馬祥麟部。
兩萬兵盯住了廣寧方向孔德興部。
聯軍三大指揮官認爲自己的戰略沒有什麼問題,趁着明軍主力在塞外之際,他們抽冷子給大明以致命一擊,一旦成功,這些明軍將領,不免被問責降罪,最後被處斬。
但是在十一月五日,白城的米禮義部、科爾沁的賀世賢部突然出動,他們大軍開始向薊鎮方向推進。
寨桑的五萬兵以前用襲擾戰術,將明三萬明軍拖住,雙方在草原之上進行拉鋸戰和襲擾戰。
但是賀世賢部乃清一式皇家陸軍,板甲火槍爲標配,他們都是參加過多場大戰的精銳老兵,意志頑強,彪悍敢戰,他們以車營爲單位,機動性也很高,他們不再與寨桑玩了,而是以車營爲核心,攻擊前進,對於寨桑的小股襲擾,他們視如不見,這幾十天交戰,寨桑在明軍的火槍之下吃了不少虧,他們根本衝不破明軍的火力網,也沒有勇氣進攻明軍的大營,因爲他們多次嘗試,每次都在明軍的火槍之下,頭破額流。
現在明軍勢如猛虎出押,攻擊前進,不再甩他們,不再鳥他們,這寨桑也是沒有辦法了,他是擋不住明軍,攔不住明軍的。
但這樣也不是辦法,他們可是接到死命令,一定要死死拖住明軍,狙擊他們在這裡,不允許向薊鎮方向邁進。
沒有辦法,寨桑只好在明軍前路,佈下了狙擊線,準備設立了營地柵欄,抵擋住明軍的前進。
明軍也沒有什麼好猶豫,直接用馬車上的佛朗機炮轟擊蒙古軍的營地,然後派出火槍手,直接的進攻對方的營地,無論是正面進攻還是攻防戰,明軍的火槍優勢,是讓蒙古人吃盡了苦頭,他們引以爲傲的騎射之術,在明軍的火槍面前,優勢不再,明軍在一百五十步之外就可以開槍殺人,而蒙古弓箭手則必須突入七十步,纔可以開弓射殺,在他們進入有效射擊範圍前,明軍可以從容的進行多次射擊,殺他們一個頭破血流。
而且多次交戰得出來的經驗,蒙古人拼命想接近,而明軍想活,就必須拉過距離,他們步步後退,所以這是一場血與火,智慧與技巧的較量。
寨桑是相當悲觀,他們設營地而守,居然也擋不住蜂涌而來的明軍,在明軍的新型戰術之下,他們的騎射之術,一點優勢也沒有,就像是明兵屠刀之下的羔羊。
沒有辦法,他是聯軍戰略的知情者,他知道蒙古聯軍的絕密計劃,天大的肥肉就在眼前,絕對不能讓明軍過去,擋不住也要擋住。
一旦爭取幾天時間,讓大軍攻入長城,殺入北直隸,就是他們翻身之時,等明人京城被破,生擒了大明皇帝,就是命令他下詔讓大明塞外的軍隊投降也成。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打他們是打不過大明在塞外的軍隊了,但如果可以令他們投降或者令他們崩潰,這就太美好了。
爲了以後的幸福日子,眼前再苦再累也要頂住,所以寨桑下令,用盡一切辦法,也要擋住明軍。
他們抯截明軍的地方叫山窪海子。
蒙古人沒有的精準地圖,科學技術遠遠落後於漢族,也缺乏測繪技術,多大的水域能稱海?古代蒙古似乎沒有統一的標準。遊牧民族概念裡,只要是大湖,就能稱海。江河湖海的劃分,實際是漢族的劃分。
蒙古族是遊牧民族,他們敬畏自然,對大山大湖有天然的崇拜。薩滿教就是崇尚自然的教派,所謂的山窪海子,是當地人的叫法,這裡有一個五六裡寬的大湖,背靠一片連綿起伏的山丘。
他們在這裡,依山依湖,設置一條抯擊線,一邊是連綿的沼澤,一邊是高低起伏的山丘,明軍不從這裡過,就必須繞上上百公里,明軍可是車營部隊,輜重極多,繞上上百公里,意味着多一天的路程,他們沒有辦法,只好強攻了。
寨桑看着一個接一個營盤被攻破,他心憂不己,這明軍不好對付呀!他們處於守勢,節節敗退,這樣子打仗,是用人命消耗,何日是個頭?
寨桑立馬一個山丘之上,看着山腳下兩軍交戰。
這時他突然覺得大地微微顫動,他的戰馬不安驚恐的嘶叫了起來,探子大驚失色叫道:“親王!大股敵人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