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路狂奔,逃出百里之外的蘭考縣,不入縣城,轉奔山東荷澤,他們就不信,這幫人的勢力還能衝出河南,遠達山東?
米柱不知是誰幹的,但是他明白的,只有跳出局外,才能看清,這是什麼局。
米柱等一路狂奔,突出二百里外的山東,這才發現李國安不見了。
米柱連問三聲:“李國安呢!李國安呢!李國安呢!”
大夥兒低下了頭,許久纔有一個人低聲道:“在開封城下,李大人帶兵斷後,我們才能迅速擺脫追兵。”
這意味着凶多吉少,追兵不是問題,他們都是百戰老兵,他們即使打敗不了敵人,也可以從容撤退,但有滔天洪水就不一定了。
米柱臉色陰沉。
現在一點人數,身邊只有一百九十八人。光是他的衛隊就有六百多人,加上李國安的大營擁有將近三千人,此刻一戰團滅,就是與建奴血戰,也沒有這麼慘過。
現在他們鶴唳風聲,狼狽之極,逃到這裡,他們是丟盔棄甲,士氣低落之極,如果不是有馬,有武器有盔甲,他們就像是逃難的叫花子。
看着大量的熟悉面孔消失,米柱從心底升起一股悲憤之情,他拔出寶劍,連續虛劈幾下,彷彿這空氣就是敵人,他舉劍向天立誓:“今日之仇不報勢不爲人。”米柱自穿越以來,就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折過這麼多手下,也沒有這麼狼狽過,他衣衫襤褸,頭髮凌亂,連鞋都不見了一隻。
衆手下們齊聲道:“報仇!報仇!”
“混帳!你保證過,一定會將米柱人頭拿來,人頭呢?”李無忌厲聲道。
李剛低聲道:“現場遠比想像中混亂,我們準備了大量的船隻和皮氣舟,但在的洶涌的洪水前面,根本沒有什麼用,大量船隻翻側,折了不少兄弟,他們的火力極強,我們需要這種叫毛瑟1621式火槍。”
李無忌厲聲道:“本官不在乎什麼傷亡數字,只要米柱人頭,火槍,更是沒有。”
李剛大爲驚恐,他說道:“這孫子跑得太快了,屬兔子的,跑得賊快,咱佈下的幾處伏兵,輕易的讓他們衝過去。現在到處洪水滔天,掩蓋了痕跡,咱都不知該往那裡追。”
李無忌道:“米柱不死就你死,而且是全家死!我們都跟着死。”李無忌力竭聲嘶的道。
李剛道:“大人莫生氣,咱們的人將河防營中的敵人殺個乾淨,基本不留活口,現在開封城中的官軍大舉出動,咱們的人只好撤退,以防暴露了行蹤,至於米柱,咱己派人去查,一旦查到了,馬上去殺,我可以肯定,他們沒有進入開封城中,而是躲在某處,一旦發現了,立即去殺了,現在洪水淹沒了行蹤,官軍也沒有發現咱們的行蹤,大人這一招,相當高明。”
李無忌道:“米柱不死,就是失敗,你可知本官治軍的嚴厲。”
李剛道:“我馬上去找。”
李無忌道:“小心點,不要暴露了身份。”
李剛咧嘴一笑,說道:“曉得了。”
李無忌率領隨從們,進入開封城中,前去拜訪張續我,他的正式身份是福王府左長史,四品官在張續我眼裡不算什麼,但他是福王的代表,這又另當別論了,誰不知福王乃是當今天下,最有財富的親王,而且是第一代,有的是錢,現在黃河決口,說不定會捐一些錢糧。
不像開封府的周王,傳了九代,子孫遍地,皇親國戚都不值錢了。
第一代周王,朱橚家族也是當朝衆多藩王中繁衍最快、人丁最盛的家族之一,可與晉藩媲美。歷代周王,子孫衆多,如周定王有十四子,周簡王有十三子,後面的周懿王八子,周惠王二十五子。從明初到明穆宗隆慶初年,周定王朱橚的子孫在200年後發展到4000餘人,明萬曆年間則更發展到32897人。其繁衍之迅速,可說是空前絕後的,也造成了皇親不值錢的局面,周王府富貴,要養的人也不少,要指望他們捐贈錢糧,這是不可能的了。
果然李無忌一來,便一拱到地,說道:“福王聽聞黃河決堤,便讓下官飛馬趕來,特捐糧食五萬石,還讓下官前來大人身邊聽用,要錢要糧,下官盡力籌措。”
張續我大喜,說道:“福王果然賢王也!本官卻之不恭了,李大人來得真快。”
李無忌滴水不漏的道:“下官剛巧在中牟縣查看田地,接到王爺飛鴿傳書,馬上趕來,希望可以幫上忙。”
張續我道:“好!好!好!有李大人幫忙,如虎添翼。”
這時武正隆和王欣信也進來了,他們的態度也是一樣,一開始冷淡,聽聞有錢了,才熱情起來。
這基本是這時代仕大夫對藩王的態度,藩王們裂土而不臨民,坐享收益,沒有朝廷詔令,不許離開封地半步,不許做生意考科舉,只能死守一畝三分地上的收益,這是變相的圈養,所以仕大夫們也不怎麼鳥他們,不當一回事,有了好處就不同。
李無忌藉着福王之勢,可以在河南橫行無忌,但在這些一省大佬面前,卻又什麼不是,雙方處於井水不犯河水之中。
李無忌道:“黃河決口,危及一方,連福王都有許多田地被淹,下官帶來了五百多家丁,希望參與救災,略盡微薄之力。”
張續我撫須而笑,說道:“好!好!好!福王仁義,本官定當上表朝廷,爲福王請功。”
這時,李無忌帶來了五百人加入了搜救隊伍之中,名爲五百人,實則是有一千五百之多,是他們昨晚死剩的人,又召集了起來,昨天晚上的洪水和河防營的反撲,他們也折了不少人,即使是有備而來,準備有船隻,也死了過半,三千多人只剩一半。
現在這些人光明正大編入官軍搜救隊,可以名正言順的參加搜救,趁人不注意殺人滅口,還是有不少河防營的人躲過了洪水,頂住了賊人的偷襲,在水中掙扎存活至今,卻是讓這些打着官軍旗號的人殺死。
李國安就是其中之一,他昨晚斷後,爲米柱撤退爭取到了時間,但他也被洪水沖走,抱着一根木頭掙扎求存,等待救援,結果是落入這些賊人之手。
按李剛他們的規矩,如果是看見百姓,比如婦女、小孩、老人他們就救走,用於交差,如果是官兵或疑是官兵的,直接一刀殺了,但是李國安外形過於出衆,獨臂眇目,怎麼隱藏也隱藏不了身份,直接被認出,他們知道這是一條大魚,一棍子打昏,直接的送至李無忌設在開封城中的大宅之中,大宅中有審訊室。
李無忌也知道這是一條大魚,東廠三大掌班,米柱口封的東廠五虎之一,而且是這一次領軍的指揮官,是一條直正的大魚,李無忌讓人將李國安矇住眼睛,綁在刑具上,用水淋醒,李國安悠悠醒來,冷靜的道:“你們是誰?爲何襲擊軍隊,這是公然造反。”
李無忌道:“咱們做一個交易,告訴我米柱在那裡,放你一條生路。”
李國安道:“你我之間,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李無忌道:“久聞東廠李國安,是一條硬漢,斷一臂瞎一目還能指揮戰鬥,頂住了敵人七次進攻,現在倒要見識,是你的口硬,還是我的刑具硬,人來,用刑。”
李國安自付必死,這麼多兄弟都死了,他沒有獨活的道理,呸了一聲,說道:“儘管來,大爺向你們這些狗奴求一聲饒,就是婊子養的。”
李無忌怒極而笑,大聲道:“用刑!”立即有一個大漢直接用烙鐵,直接烙在李國安胸肌上,肌肉瞬間被燙熟燙焦,空氣中散發着一股焦臭味,而李國安卻是緊咬牙關,冷汗直冒,哼都不哼一聲。
大漢覺得很沒有面子,又拿起一塊燒紅的烙鐵,直接的燙在身上,這一次,他還殘忍的壓了壓,轉了幾下,李國安痛入骨髓,汗如雨下,就是一哼也不哼。
李無忌道:“果然是一條硬漢,直接上正菜吧!”
李國安的侍從官李立是李國安在開封新收的侍從官之一,李立是一個孤兒,上一次萬曆三十七年黃河大澇,失去家園和土地,以行乞爲生,他水性了得,人稱水老鼠,李國安喜食黃河鯉魚,經常去黃河邊上買,看見李立可以在水中徒手捉魚,又是同姓,與他兒子年紀相仿,認爲是個人才,便收歸帳下,作爲他的侍從官之一。
李立由一乞丐成爲東廠番役,不啻一步登天,他矢志誓死效忠李國安,當日他也是隨李國安斷後抵抗的人員之一,後來被洪水衝散,他看見到處有賊人截殺官軍,便脫去官衣,隱藏身份,當他找到李國安時,又發現他被官軍拿了,李立也不知應該信誰了。
李立尾隨押送李國安的賊人,來到這大宅之中,看見這大宅居然就在巡撫衙門邊上,他知道當官的都不可信了,不能報官,報官的話他們就死定了,一時之間,他也不知如何是好,李立混在難民之中,苦思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