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表示,她率領這支艦隊回去,是讓商行裡的人見識到她們強大的力量。
國人一直有人離鄉賤之感,若非迫不得己,絕對不會背井離鄉去海外生活,去海外求生的,都是在家鄉混不下去的纔會去,現在商行被招安,這些大佬們人人富貴榮華,有才有勢,他們未必有進取之心,願意遠赴海外,開疆闢土,打拼天下。
所以李暮也自知,她並沒有足夠的把握說服其它的大佬及父親,在商行和集團的內部,她的地位也並不高,並不是屬於決策層,她的權力甚至屬於是老哥給的,並沒有自己的親信部隊,但是她老哥的親信部隊非常樂於聽從她的指揮,因爲她會領導大家打勝仗。
米柱在完成對李旦的招安以後,他才返回東廠上班,他結婚只是請假三天,也只有他這名震天下的督主,這才能在成親期間辦成了這等大事。
這件堪稱影響東亞海洋勢力格局的大事,在朝中卻是波瀾不驚,因爲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注意到了李三才家產事件之上,連《大明日報》都議論紛紛,這成了京城的第一大事件,上至百姓朝堂,無不關注。
李三才北地東林先生,爲譽滿天下的道德君子,即使是不入翰林,不爲庶吉士,也是入閣呼聲很高,這種朝野之間,衆望所歸的威望,連閣臣們也不及,現在被曝出擁有這麼多錢財,許多人的第一反應是不相信,這是東廠構陷,李三才道德君子,怎麼可能撈這麼多銀子呢?當官的撈錢容易,但是撈這麼多的,還是駭人聽聞。
東林黨人及其追隨者們的第一反應就是如此,但對方誅心一問,他們也是無詞以對,如果真的,這應該怎麼辦?
《大明日報》頭版頭條就是,李三才有罪無罪,這怎米柱故意的挑起爭論,讓朝野討論此事,把這位道德君子放在陽光之下,還用放大鏡放大來討論,看他這個道德君子還如何領導仕林,主導天下清議?
李三才及其子們並沒有下獄,還在李養正等的保護下,但他的帳房、管家、高級僕人們全被帶回東廠調查。
東廠的強勢連東林大佬趙南星、鄒元標也不知如何應對,他們動用了軍隊,將通州封鎖起來查案,這是十分招忌諱的,東林黨徒們是紛紛鼓譟,要求彈劾他們蓄養私兵,調動軍隊之罪,這歷來爲歷代之大忌。
但他們經過調查,這不是軍隊,是黑水衛隊,這可以問一個蓄養私兵之罪,但這米利堅商行的大股東是皇帝陛下,私兵之說,就無從說起。
趙南星憤然道:“米柱如此跋扈,這與汪直何異?欲使其滅亡,必先令其瘋狂。”
趙南星是典型的東林黨人,一向以形態意識論人,他們只是仕林中人,身份清貴,擁有無上特權,看不起米柱這種廠衛倖進之徒,他們如此打擊構陷當世名士,令東林黨人嫉恨不己。
老首輔方從哲己內退,不問朝政,即使去了內閣也是泥胎菩薩一個,絕不表態,而這個葉向高名爲東林大佬,卻是首鼠兩端,在這麼危急的時刻,他居然也不表態,拒絕率領羣臣彈劾廠衛跋扈、橫行不法,說什麼等到證據再說。
此人名爲及時雨,其實是投機份子,混進清流名士之中的投機份子,此刻再次拜相,這是不肯再爲東林黨人出人力了。
在五天之後,米柱挮交了關於李三才財產的奏摺,附調查報告一份,他的奏摺指出,李三才的財產,現銀、財物、珍玩、字畫、田產、地產、房屋、店鋪等加起來,有四百五十萬之巨,這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滿朝皆驚。
而此時李養正、聶正、亓詩教的調查報告還沒有出來,這是非常的不利了。
朱由校聽聞李三才財產這麼巨大,十分的憤怒,說道:“抄歸國庫。”
趙南星只好硬着頭皮上,說道:“刑部尚未有結論,此舉言之尚早。”
朱由校道:“什麼早?李三才大奸似直,分明是一個無恥斂財之人,卻是裝成清流名士,還無恥的多次痛斥先帝貪財,自古爲人無恥者,無出其左右。”
鄒元標說道:“請皇上等到刑部的結論後,才作定奪。”
朱由校立即道:“傳李養正!聶正!亓詩教覲見。“
立即有太監急召三位大人進宮面聖,朱由校毫不客氣,大聲訓斥:“爾等之調查報告呢?朕重託於諸位,卻是私相授授,官官相護,罔顧聖恩,這是諸位對朕的迴應嗎?”
三位大臣看見皇帝如此生氣,誠惶誠恐,這也難怪,李三才太能折騰了,以聖人要求別人,自己卻是賤人一個。
當年萬曆皇帝爲何如此痛恨張居正,餓死其家人不計,還差點要鞭屍,這是因爲張二居正對皇帝要求太嚴格,動輒叱責,而自己卻不能以身作則,生活腐化,窮奢極欲,自古試圖囚龍者,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聶正道:“臣等正在調查複覈中。”
朱由校將奏摺扔在聶正面前,大聲問道:“這有幾成可信?”
聶正道:“基本可信!”
亓詩教道:“臣附議!”
李養正也只好道:“臣附議。”事己至此,他是無法迴護,也迴護不了,李三才自己作死,真心怨不了別人。
雖然現在是在御書房,但四大閣臣皆在,加上臨時召見的幾位大臣,朝中權臣都在,朱由校道:“葉閣老,內閣的處理意見是?”
葉向高道:“米柱大人奏摺中所列明,李某人之錢財,其實是以權謀私所得,並沒有貪髒枉法,臣建議留下其合法所得,其它收歸國庫,以爲以權謀私者鑑。”
也只能這樣了,沒有趕盡殺絕,所以韓爌也附議,其實他們這些東林大佬們,誰不知李三才極其豪奢,誰人不受過他的冰敬碳敬?他們只知道這位漕運總督,是天下最有油水之位,是非常有錢的,但這錢怎麼來的,就沒有幾個人知道了,總之與灰色收入有關。
但現在數額這麼巨大,絕不是灰色收入可以解釋,在皇帝如此震怒之下,無人敢爲他開躲,現在形勢,就是皇帝要誅滅其三族,這都沒有什麼問題,現在只是追髒,是非常好的結果了。
朱由校道:“東廠所查抄的財物田產,全轉交戶部,諸位大臣可擬一份名單,明年大赧天下,儘量免卻一些地方的苛捐雜稅,讓天下百姓減負。”
米柱道:“皇上好一個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微臣佩服,微臣建議,在東廠成立一個反貪局,專門調查貪官污吏,以爲爲官不仁,貪官污吏者鑑。”
皇帝還沒有開口,韓爌就道:“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都有此功能,何必另設部門,令權責重疊,浪費錢糧?”
米柱道:“在這方面,三法司是失職的,過去的數十年,又有多少官員因貪污而入罪?況且,這是東廠內部事務,下官自己就有權決定,現在只是循例向皇上彙報,與韓大人沒有多少關係。”
以東廠和錦衣衛的權責,他這位名震天下的東廠督主,是可以調查這些當官的人,他成立反貪局,只是讓任務細緻化,專業化。
朱由校道:“准奏!至於李某人,奪其功名,削職爲民,終身不得講學。”
葉向高他們想想,還是沒有提出反對,因爲這確是東廠的事,他們反對與否,沒有什麼關係。東廠和錦衣衛,在這個問題上,那是想查就查,他們可以派往朝廷各大衙門派坐探,你又能如何?
查李三才,東廠真的沒有撈取什麼好處,全部交由孫承宗的戶部了,收歸國庫,最後會免去許多地方的錢糧賦稅,這一切體現在讓百姓受惠,做到了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來了這麼久,終於做了一件於民有利之事,米柱十分的欣慰,達則兼濟天下,這纔不枉此生。
另外他勢組建了反貪局,光是這個名子,就足以令貪官們爲之膽寒,是專門對付貪官污吏的,而且從現在開始,鉅額財產來歷不明,這也是罪行了,查抄貪官,更加名正言順了,更加有力了。
《大明日報》專門評論了此事,雖然有不少人爲李三才喊冤,這時代那個官員不做生意,不從事商業活動?誰人不撈得盤滿鉢滿?葉向高、方從哲、韓爌、劉一燝、周嘉謨等其實都是大闊佬,個個有錢有勢,但沒有一個人的財產有李三才這麼多,又這麼高調,持才傲物的。
《大明日報》指出,李三才不利用本身的特權,不可能賺這麼多錢,君皇授予的公權,不爲百姓辦事,辦國家效力,這其實就是犯罪,就是瀆職罪。
朝廷對於李某,籍沒其家,是有過於嚴苛之事,但在一家人哭和一路百姓哭之間,皇帝的取捨沒有錯,皇家不給權他,李三才什麼也不是,現在只是皇帝收回了給他的東西,沒有了權力和功名,李三才就是普通人一個,不準其學講,關了書院,更令其沒有了東山再起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