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一章 復州土皇帝

鰲拜與楊善二人,自投靠唐軍後,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學漢話寫漢字,與人交流閱讀寫字皆已是無礙,故唐王李嘯這封信,二人通讀下來,倒還頗爲順利。

看畢來信,二人皆是一臉激動,神情可謂狂喜之至。

“肅親王!天賜良機啊!唐王這般發話下來,咱們還有何話可說!不消說,我等立即前去復州,跟那狗入的多爾袞幹就是了唄!”鰲拜那因爲激動而愈發粗大的嗓門,震得屋頂都在發顫:“他孃的!在這山海關中,無所事事地憋屈了一年多,老子嘴裡都要淡出鳥來!現在好麼,總算等來了出頭之日!哼,這次前去復州,以肅親王之能,又有我等忠心輔佐,必可重新打出一片天地來!說白了,我等此去復州,算是在當地當個土皇帝呢。豈不比繼續在這山海關之地混日子,要強上太多!”

“鰲拜說得是!奶奶的,老子也受夠了,整天在這裡無所事事,還不時受那營長祖大樂以及那些漢人文官的鳥氣,實是令人憋屈!”楊善緊接着插話過來:“只要我們回到復州,那就是鳥入深林,魚歸大海,想要如何行動,儘可全憑心意,那不受那些狗屁漢官的轄制,怎一個爽字了得!更何況唐王說了,我軍外出擄獲所得,儘可自用,斬獲人頭,亦一律按族給予賞賜,這般美差,真他孃的想煞個人也!俺卻要看看,有唐王這承諾在此,軍中那些監撫司的文官,還有哪個敢再唧唧歪歪!”

“是啊!唐王此令,實是太合俺心意了!”鰲拜一臉喜色,又急急說道:“咱們到了復州後,非但可以隨心所欲大加擄掠,更是可以憑着這復州城爲立足之基業,爲我軍將來之發展奠定堅實基礎呢。說起來,擄掠鄉野與斬捕人頭,其實尚是小事,但我軍若能抓住機會,在復州招兵買馬,積蓄力量,則非但可與多爾袞那廝一決雌雄,讓這廝在盛京坐臥不寧。亦可在將來,我部壯大到足夠程度後,再與唐軍分庭抗禮,亦是可行呢。這般好機會,安可輕易錯失!”

聽了二人的發言,端坐上頭的豪格,那原本嚴肅的臉上,終於綻開了燦爛的笑容。

他輕咳一聲,壓低聲音道:“好!二位所想,與本王皆同,着實令我心下欣慰。本王現在可以與二位實說,此番前去復州,我等當先努力與清廷對戰,斷不可有畏怯之心,更不能有保存餘力的想法。只有我們表現賣力,表現出對故國徹底決裂拼死作戰的態度,才能讓唐王李嘯,以及他手下一衆臣僚,從心下認爲我部兵馬是真心爲唐軍效力,是全心全意爲李嘯賣命,這才能徹底打消他們的疑慮與擔心。那麼,我部接下來纔有機會私自擴軍並壯大兵馬,纔不會在唐軍內部造到抵制與反對。將來我軍進一步壯大後,若有機會,首先要幹掉天殺的多爾袞,然後再相機獨立,割據遼東,復與唐軍分庭抗禮。此爲本王心下夙願也,願二位將軍助我!”

聽到這裡,鰲拜與楊善二人齊齊站起,拱手稟道:“肅親王放心!我二人定當竭盡全心輔佐主公開創霸業,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好!有二位相助,則本王大事必成矣!那這段時間,你等好生訓練士卒,整備行裝,等唐軍水師一到,全軍立即出發!”

豪格大聲說完,眼中熠熠閃光,他猛地伸出右手,鰲拜與楊善二人亦伸出手來,三隻粗壯有力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接下來,主臣三人,將鰲拜與楊善打到的獵物,盡皆宰殺下鍋,觥籌交錯,倒是吃了個痛快。

在豪格收到來信後約三天,唐軍水師調集船隻,來到山海關海岸處。

這時,豪格部下早已做好了準備,隨着豪格一聲令下,他手下的三千士卒,分別扛着行裝,從舷板登船出發,與此同時,復有大批輜重與糧草,也同樣裝運上船。

豪格與手下兩員將領,鰲拜與楊善,自然也是喜孜孜地登船而去,三個人臉上,滿是不可名狀的燦爛笑容。

三天後,近十餘艘艦船的運輸船隊,在又匯聚了從金州趕來的船隻後,組成了多達近五十艘的浩大船隊,然後轉向北行,在黃昏時分,悄悄靠近了復州海岸。

這被唐軍兩次攻破的復州城,原本就一片殘破,城中居民稀少,守軍更是零落無幾。這寥寥無幾的守軍,見到唐軍的艦船忽然浩浩蕩蕩前來,幾乎嚇尿了。

淒厲的警報聲,立即從復州城四面響起,那些士氣原本就低落的守軍,稀稀拉拉地出現在城頭,擺出一副勉強抵抗的樣子。

見到守軍如此之少,船上的豪格兵馬,頓是人人振奮,摩拳擦掌,紛紛執取武器與行裝,作好了登陸的準備。

很快,船隊擺成一字長條狀,停靠在復州海岸邊。然後,舷板放下,在一片昏黃的光影中,豪格部兵馬有如開匣洪水,從各條船上傾匯而上,紛涌上岸。

見到唐軍艦船靠岸,又見有大批兵馬登陸上岸,復州城頭的守軍,登時愈發緊張。他們象一羣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四處亂竄,根本不知道接下來要如何處理這般情況。

而在豪格部全部上岸,正快速向復州城接近之際,那些停靠岸邊的艦船,已開始做好了射擊的準備。

二十餘艘虎嘯級大型艦隻,三十餘艘其餘各類小型艦隻,沿着復州城西門外的海岸,迅速一字排開成戰鬥陣型。然後,每艘戰船的三層舷板上,那一門門舷炮紛紛打開炮蓋,黑洞洞的炮口,直指復州城頭,那士氣低落卻又只能硬着頭皮勉強對戰的守城清軍。

在唐軍艦船排開陣型,同時紛紛緊張加裝火藥裝填炮彈之際,那些守城的清軍見到這般場景,人人心頭頓時大懼。

他們當然知道,五十多艘大小艦船,這番舷炮密集齊射打放出來,基本上意味着,唐軍將對自已實施一邊倒近乎毫無反抗餘地的徹底屠殺!

這,這可該好何是好?!

守城清軍一片慌亂之際,唐軍艦船統一開火。

“預備,開火!”

“砰!”

“砰!”

“砰!”

“砰!”

……

五十餘艘艦船齊齊開火,每條船的側舷炮差不多各有十來門,這番齊射,約有五百多門的火炮一齊打響。

刺目的金黃火光連綿閃爍,好似一片迷離夢境,那炮口飄飛的鮮紅餘焰,有如萬千紅綢在迎風飛舞,五百餘顆大大小小的烏黑炮彈,以密集的陣型,以狂暴到無敵的姿態與力量,發出死亡的嘯音,向復州城西門守軍,密密地覆蓋猛射而去。

這番艦炮齊射,攻擊那些稀稀拉拉士氣低落的清軍守兵,簡直就是殺雞用牛刀。

五百多顆高速奔襲熾熱無比的鐵球,從守城的清軍陣中筆直犁過,每一顆鐵彈行經之地,便是一條筆直而殘酷的血路。鐵彈所及之處,觸之則死,沾之即亡,一時間,血肉橫飛如人類屠宰場,殘肢碎臂與頭顱內臟,有如漫天飛花一般四處拋濺。

慘叫聲從復州城西門城頭連綿而起,巨大的恐怖讓原本就驚惶不已的清軍,瞬間崩潰。

守軍的每名清軍,都是顧頭不顧腚,連滾帶爬地迅速逃命,急急從馬道撤下城去,瞬間便不見蹤影。

首輪艦炮齊射,看似威力兇猛,其實殺傷清軍並不多,只造成了一百來名清軍死傷。但這樣極其可怕又充滿了絕對死亡的炮火,對於清軍士氣來說,則是毀滅性的打擊。

士氣崩潰的清軍守兵,再無沒有任何組織與紀律可言,他們有如一窩失去了巢穴的亂蜂,開始了近乎本能地逃命。

很快,復州城北門轟地打開,城中官員與守軍,一齊爭相逃命。而在他們之後,再有極多的復州本地百姓,亦是跟在他們後面急急奔逃。一時間,人喊馬嘶,互相踐踏,人的慘叫與馬的嘶鳴混在一起,令人聞之心悸。

豪格部的數百名騎兵,焉可放過這般好機會,他們立即呼嘯着縱馬上前,快速追上前去,對未及逃離的百姓與守軍大砍大殺,追殺得好不痛快。

在豪格部騎兵縱兵追殺到天黑之際,豪格部的步兵部隊,亦從洞然大開的北門,大搖大擺地入城,近乎毫無抵抗地佔領了復州全城。

面親眼目睹這一切的豪格,心下雖然極其暢快,卻未免有勝之不武的感覺。

說起來,此番能如此順利近乎毫無抵抗地拿下復州,還皆是那唐軍水師的功勞呢。自已這個名義上的統帥,只不過順手牽羊,白白撿了個便宜而已。

不過,這樣短暫的惆悵,立即就在他心頭消散,他與鰲拜楊善二人,一道快速縱馬疾行,復與那些步兵一道,從復州城北門進入城中。

豪格入得城來,他與鰲拜及楊善等人才驚訝地發現,這復州城內,依舊是一片破敗,城中尚未逃走的居民,再是幾近絕無。

奶奶的,這就是一座破敗的空城!

“他孃的,這復州城,還真是殘破到了極點。也罷,既來之,則安之,就把這復州城作爲立腳之基業,讓我們在這裡好好打拼一個前程出來!”豪格心下雖覺頹喪,卻依然大聲鼓勵左右的各名將領。

豪格的三千兵馬入駐復州後,稍作休整了幾天,便立刻分兵多路,四下擄掠遼南各地,將那些好不容易纔積蓄了一點過冬之物的當地村民擄掠一空。

然後,這些投靠唐軍的原滿州兵馬,露出了極爲兇殘的一面。

他們將那些被擄奪得一無所有的村民集中在一起,全部斬殺,砍下頭顱用石灰硝好並帶回,以便唐軍監撫司文官驗點頭顱,從而領取賞錢。

在他們得意洋洋,帶着大批擄獲與頭顱離去後,這些兇殘的獸兵,覆在鄉野四處放火,將那些被擄殺成空的村民房屋,燒成一片灰燼。

很快,豪格部的昭彰惡行,立即被遼南地區的清朝官員,以雪片般的奏章,向清廷飛速奏報。

收到奏報的多爾袞,獨坐在自家客廳之中,面色陰沉無比的他,緩緩起身走到窗前,靜靜凝望着窗外的漫天飛雪。

飛雪迷濛,根本看不清外面的風景,就如他此時的內心,迷茫而抑鬱。

唉,悔不當初啊!

真沒到到,范文程那挑動唐王李嘯與重興皇帝朱慈烺互相內鬥的計策,竟然只會得到這樣一個無奈的結果。

這朱慈烺受到挑拔,還未開始行動,就被李嘯發現陰謀,不得不緊急逃亡。而他的一切行動,早就被李嘯所掌握,隨及,這位年輕的大明帝王,便被李嘯秘密謀殺於膠州外海,白白死去,毫無意義。

更可恨的是,朱慈烺的死,在整個明朝官場中,沒有產生半點動靜與波瀾,更未對李嘯的威信與能力造成半點損害與打擊。反而此人隨後便又一手操控,復立新帝,安排那年僅九歲的朱慈炤繼任大明皇帝,這一切安排,倒是有條不紊,平靜如常。

在扶立那安平皇帝登基後,李嘯更是受九錫,自稱孤,把那所僅九歲尚是孩童的安平皇帝徹底成當成傀儡,而他自已,似乎纔是這大明帝國的真正皇帝一般,這煊赫權勢,可謂達到了人臣可及的頂峰。

哼,這個猖狂跋扈的傢伙,與歷史上的曹操與王莽又有什麼區別!

他這般作爲,離真正篡位奪權,也只差了一步而已。更令人無語的是,李嘯這般薰天權勢,便是令自已這個在大清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亦是羨慕不已啊。

沒想到,自已的苦心算計,非但未能成事,反而讓李嘯更近一步地掌控了時局與權力,成了大明王朝的隱形皇帝,這可真是一個巨大的諷刺。

想到這裡,多爾袞嘴角,不覺泛起一絲苦笑。

李嘯這個不肯吃半點虧的傢伙,肯定是出於報復心理,纔派出投靠其下的豪格部滿洲兵馬,入駐復州,並以此爲據點,四下擄掠遼南,讓自已後院起火,不得安寧。

這招以原滿洲兵馬來攻打故國的計策,讓滿洲人自攻自滅,互相屠殺,倒是端的狠毒!

那麼,現在的自已,到底該怎麼應對李嘯這般毒辣之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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