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七章 明悼宗

重興皇帝朱慈烺的死訊,很快就以最快的速度,傳到身在南京乾清宮的李嘯手中。

聽到消息的李嘯,把自已關在書房整整一天,誰也不見。

他呆坐於椅子上,雙眼無神地望向窗外,面上沒有任何表情,但他的內心,卻是說不出的苦澀與悲涼。

自已怎麼也沒想到,與朱慈烺之間,會到了這一步。

這個自已拼死從京城救出的少年,怎麼會就這樣不念半點往日恩情,寧可與自已翻臉,也要與自已作對到底,最終逼得自已不得不痛下殺手,這簡直就是一個巨大而殘酷的諷刺。

早知如此,當初自已何必拼卻性命,去把這個將來要與自已作對的少年從京城救出呢?難道說,當日的救他,就是爲了今天的殺他麼?

這命運弄人,未免太過殘酷,太過戲劇化。

有人說,人生天地,也不過是一條蠱蟲,在這天地構成的蠱盒中拼鬥廝殺,最終勝出的那一條,踩着累累屍骨與殘骸,成爲萬衆膜拜的蠱王。

人在江湖上,隨時要打拼,莫非,這成爲蠱王之路,便是自已的宿命,是自已再不可回頭的終極追求麼?

這一刻的李嘯,忽然感覺無比的孤獨,更有說不出的失落。

不過,內心驚濤駭浪的他,表面卻依然是雲淡風清,在對朱慈烺以及自身的命運,好生感嘆了一陣後,李嘯立刻調整了思緒,恢復了冷靜。

皇興皇帝朱慈烺已死,但國家不可一日無主,那接下來,到底該怎麼辦呢?

一個大膽的念頭,瞬間涌上心頭。

現在朱慈烺已死,難道,是要自已自立爲君,成爲這中華大地的真正主人麼?

李嘯略一思慮,便否定了自已的想法。

現在國家未定,四境紛亂,這般狀態下,自已如果急不可待自立爲君,且不說,極可能坐實了弒君的傳聞,更大的可能是遭到全體明朝遺臣的共同反對與抵制,讓自已統一天下的願望,憑添不必要的阻力。

更何況,那大西大順與滿清,更會將自已視爲唯一的對手,互相糾集,齊齊一心,與自已再無任何緩和的可能,只能與他們一齊死磕到底。

而更令李嘯擔憂的是,在國家尚未統一,人心尚未穩固的情況下,自已強行登基,甚至會讓自已手下將領與官員,尤其是那些對明朝尚有好感的部下,對自已頗有微詞,乃至心生不滿,讓唐軍內部出現不必要的分裂。

也就是說,李嘯如果強行登基,只得了個君王的虛名,卻在全國各地,爲自已樹立了無數明面或潛在的對手。

這樣的選擇,當然是極爲愚蠢的做法。

那麼,既然自已不可能立即自立,所以,只能如先前擇立朱慈烺一般,重新擇立一名明朝宗室,成爲所謂的大明帝國之君。

而最爲合適的人選,自是朱慈烺的幼弟,年僅九歲的永王朱慈炤。

這位年紀尚小,性格溫和怯懦的孩童,自然是象李嘯這樣擅專的權臣,最佳的控制對象。

而且李嘯認爲,這唯唯諾諾又沒有半點個人想法的朱慈炤,即使在成年後,也不會象朱慈烺一般,硬要一條筋地與自已強行對抗下去,最終死於非命,令人萬般痛惜。

如果這個傀儡皇帝能認識清楚自已的處境,識相且懂進退,那李嘯當不會吝於留他一條性命,甚至在將來,自已因其表現乖巧,而再於國土之中,分裂一處土地給他,讓其保全其明朝的國號與宗廟,都有完全可以的。

畢竟,自已當年答應過那盧象升,哪怕再迫不得已,也不滅絕明朝的血脈與祭祀。當年的承諾,雖多有被逼之處,但自已在內心深處,也不希望這個在真實歷史上,最後的一個漢人王朝,就這樣終結在自已手中。

更何況,自已這一路行來,從一個卑賤無名的遼東鄉野獵戶,成長爲大明親王,雖然多是自已打拼的成果,但也確實藉助了明朝的頗多力量,從報恩的角度來講,李嘯也不忍將明朝完全置於死地。

李嘯站起身來,緩步來到牆上的地圖旁,望着地圖上那自已打下的一大片疆土,怔怔出神。

他的目光,從北到南,緩緩撫過整張地圖,最終,停留在澳洲最南端的塔斯馬尼亞島處。

也許,到了將來某一天,自已不得不接受明朝的禪讓,真正成爲整個中華大地的真正君主之後,可以將那禪位的朱慈炤,安置在這個足有兩個多臺灣島大的塔斯馬尼亞島上,讓他在這個遠離塵囂的世外淨土,維持明朝的國號與宗廟,與世無爭地平靜度日。

這樣的結局,對於自已,對於朱慈炤,對於曾經效力的明朝,堪爲一個最好的結局吧。

李嘯主意既定,立即開始着手行動。

首先李嘯下發諭令,嚴厲譴責鎮南侯鄭芝龍與弘光監國朱由崧,指出他們包藏禍心,居心險惡,竟派出佞臣高宏圖前來山東,挑拔離間重興皇帝朱慈烺與唐王李嘯的關係,在此計不成之後,又讓高宏圖誘帶皇帝朱慈烺離開山東,最終因船體漏水溺亡於膠州外海之上。這二人的昭彰惡行,天下正人君子,皆當共討之,齊誅之,以伸張正義,肅整綱常。

接下來,李嘯令唐軍六鎮鎮長曹變蛟從浙江回營坐鎮南京,暫代整個江南防務。而他自已,則帶着陳子龍與姜曰廣二人,從南京一路回返山東,爲朱慈烺舉行葬禮,同時安排新皇登基事宜。

朱慈烺溺亡於膠州外海,又是黑夜時分,故屍體根本無法尋找或打撈,李嘯決定,用朱慈烺的衣冠下葬於濟南城外的皇陵之中,這陵墓位置,就在先前葬於此處的崇禎皇帝帝陵,以及定王朱慈炯旁邊。

李嘯親自出席並主持朱慈烺的葬禮。

他下令,雖然未尋得朱慈烺屍首,但在現有條件下,依然要儘可能按明朝禮制,對朱慈烺風光大葬,以顯禮統。

由於沒有屍首,所謂的裝殮程序大大省略,故安葬重興皇帝朱慈烺的過程,倒是比先前安葬崇禎皇帝要簡省了許多。

曹化淳、王承恩等宦官宮人,首先將朱慈烺曾穿過的龍袍與內衣,小心地裝入李嘯早已命人準備好的,十分豪華而堅硬的檀木大棺之中。

接着釘棺封印,舉行安魂儀式,然後就開始在棺前設席筳,以供擺設酒饌等祭奠物,並設安神帛,立銘旌,上書大行皇帝梓宮。

接下來的三天裡,朱慈烺的直系親屬,象永王朱慈照、公主朱媺娖,駙馬李嘯等人,皆需在梓宮中守靈。而按大明禮制,爲皇帝守靈的儀式十分鄭重,所有守靈者,皆是身着素服,只有一蒲席之地以端坐,彼此不得交談,只能靜坐默哀,要保持靈堂的肅穆沉重氛圍。並且每天早晚兩次,還要進行一番撫棺哭靈的表演。

這些事情,李嘯雖身爲唐王,但他依然刻意遵從了這些所謂的禮制,爲軍民百姓們,充分展示了一名朝廷駙馬的禮節與忠義。

只不過,在守靈的時候,李嘯能感覺到,從他背後投來的那雙充滿敵意的眼睛。

這是長平公主朱媺娖注視自已的眼神。

這位李嘯名義上的妻子,卻從未與自已同過牀,這樣有名無實的夫妻關係,竟是這般尷尬地延續至今天。

李嘯斜眼望去,正好與她憤恨幽怨的眼神相遇,雙方皆從對方眼神中,看到了十分陌生的東西。一時間,兩人皆是臉色複雜,卻又保持沉默不發一聲。

三天過後,守靈完畢,開始正式準備安葬工作,此時,濟南北面的帝陵,皆已日夜趕工並簡單裝修完畢,可以把重興皇帝朱慈烺的棺木給安葬了。

這時,濟南內外的大小寺觀,都已經接令,開始鳴敲往送登仙的鐘號。按禮制要求,各寺觀的鐘必須敲擊三萬下,爲死去的皇帝“造福冥中”。與此同時,濟南城內,禁屠宰十三日,以示平和送靈,不造殺業。

與此同時,由陳子龍代爲撰寫的皇帝送詔,由儀式主持者唐王李嘯親爲誦讀,並在誦讀後,大量印發,向分封在外地的親王、郡王、王妃、郡王妃、郡主及文武百官,傳達皇帝去世的哀信與新皇登基的信息。這份送詔,相當於對重興皇帝一生的簡要評價,可謂在入葬儀式中最爲重要的組成部分。

“……先帝年少聰敏,仰承丕緒,繼往開來,嗣登大寶近有兩年,敬天勤民,敦孝致理,夙夜兢兢,惟上負先帝付託是懼,本是開創進取之君,奮發有爲之主,然被佞臣構陷,身致迷途,以致蹈海南去,舟覆身殞,令天下忠臣義士,扼腕嘆息。先帝雖去,節烈千秋,萬古遺芳,更況繼統得人,更復何憾!……”

“……皇太弟慈炤聰明仁孝,至性天成,宜即皇帝位,其務守祖宗成法,進學修德,任賢使能,節用愛人,毋驕毋怠,其唯是囑……”

接着,李嘯開始在送詔中,宣讀一些基本的禮儀規則。

“……微臣李嘯,誠惶誠恐,願申外文武羣臣其同心輔佐,以共保大明宗社萬萬年之業。……”

“……喪禮悉遵先帝遺制,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釋服,祭用素羞,毋禁音樂嫁娶,然國家之大,不可一日無君,望嗣君以繼承爲重,敕禮部擇日,立即登基,毋得固違。宗室親王藩屏是寄,不可輒離本國,各處鎮守總兵巡撫等官及都布按三司官員,嚴固封疆,安撫軍民,不許擅離職守,嚴防生亂,詔諭天下鹹使聞知。……”

接下來,在將朱慈烺的棺木正式下葬後,大殮,成服。

“聖人大孝,在乎善繼。樞務之重,軍國之殷,纘而承之,不可蹔闕。以日易月。抑惟舊章。皇帝宜三日而聽政,十三日小祥,二十五日大祥,二十七日釋服。”

在皇帝的安葬過程中,發生了一點小小的意外。

在棺木即將下葬之時,那身披重孝的長平公主朱媺娖,從送葬的人羣中大聲嚎泣着飛奔而去,她衝到墓穴口,一把攔住棺木,大聲痛哭。

“二弟!你究竟是被何人所害啊!媺娖雖是女流,亦恨不得手刃仇睢,爲你報仇啊!……”

這時,見到公主攔棺痛哭聲,永王朱慈照也哀哭着從人羣奔中,直撲入朱媺娖懷裡,姐弟倆哭成一團。

見到朱媺娖這般在衆人面前語帶諷刺,又見二人如此傷心哭成一團,李嘯心頭十分不是滋味。

眼見得流程受阻,爲免節外生枝,李嘯略一沉吟,便親自走過去,柔聲勸道:“公主,永王,此處人多眼雜,非是傷心之所,爲免誤入土之吉時,還望公主與永王節哀,讓先帝入土爲安方好。”

聽到李嘯相勸,二人漸漸止了哭泣,永王朱慈炤先抽泣着退開,而公主雖然是抽泣着閃到一邊,但那瞥向李嘯的目光,卻滿是怨怒與仇恨。

這般充滿不善的眼神,讓李嘯心下不覺一凜,不過,他只是微微一嘆,也並未多說什麼,只是繼續主持葬禮進行。

安葬完皇帝后,要開始給皇帝上廟號諡號,這種做法,算是給每位皇帝的蓋棺定論。

諡號一般是得大行皇帝下葬之後再南郊請諡,不過卻也需要提前議定好。

現在事急從權,自是全由李嘯定奪。

李嘯給過仔細思慮,最終決定,給重興皇帝朱慈烺上的廟號爲悼宗,尊諡爲:配天同運法古紹統粹文敬孚寬睿正穆體仁立孝襄皇帝。

這個悼宗的廟號,其實不算好,甚至充滿了悲涼的意味。

按諡法解,年中早夭曰悼(年不稱志),肆行勞祀曰悼(縱於心勞,言不修德),恐懼從處曰悼(從處言易地也),很明顯,重興皇帝諡號的這個悼字,以上幾種諡法之意,都有摻雜在裡面。

皇帝正式下葬,議定了廟號、諡號,崇禎的一生算是蓋棺定論了,大明朝的歷史又可以掀過一頁,開始新的篇章。

按制,新皇帝只需守喪二十七天便釋服,不過後宮妃嬪得守喪三年。而百官以日易月守三月之喪,天下軍民,則只需要守三日之喪。但李嘯認爲,現在國事紛亂,凡事從簡,新皇帝朱慈炤只需守喪十天便可釋服登基。

接下來,永王朱慈炤登基籌備與具體操作,也由李嘯來一手操辦。

國家不可一日無君,李嘯決定,就在十天之後,在濟南城的南門外,也就是兩年朱慈烺登基的地方,爲剛剛釋服除孝的永王朱慈炤,舉行新皇登基大典。

第八百九十八章 衆臣勸進 黃袍加身第五十八章 南撤第八百八十三章 喪權辱國的苟活協議第三百三十九章 忠奸難辨第二百四十章 司令被俘第六百六十四章 此仇不報非君子第三百七十二章 不殺李嘯,誓不爲人第二百二十二章 特來取爾狗命第一百六十章 北援錦州第二百一十五章 震天雷之威第五百九十三章 殺俘迫降第一百八十九章 兵臨城下第六百七十四章 龍戰於野第一百二十三章 土默特汗第七百七十章 先滅三國,再來圖你第八百七十四章 多鐸敗死,雨攻遼陽第五百九十四章 兵不血刃第六百五十一章 此計只爲賺你第六百七十九章 三姓家奴吳三桂第四百五十一章 城下之狼第六百零三章 內外交困的多爾袞第七百七十二章 用漢奸對付叛軍第六百二十一章 和談背後的博弈第七百五十六章 重圍頓解第二百三十一章 坩堝鍊鋼第一百九十六章 兩種人生第一百八十一章 挺進開封第五十三章 一箭雙鵰第五十一章 鬥將第六百三十九章 負屍脫城第五百六十章 誘敵白狼谷第六百一十五章 活埋聚殲第八十四章 巡撫第八百二十七章 當道歸降,齊攻閬中第一百四十六章 顆粒火藥 震天雷第五百七十章 無毒不丈夫第四百一十五章 進攻馬尼拉第二百二十六章 御花園召對(下)第五百二十五章 暗流涌動的混亂第九百五十三章 內城將破 唐軍終至第五百八十三章 冒雪攻城第八百三十四章 關鍵之機,雷霆救援第七百九十七章 直逼升龍城第六百章 攻心誘降第六百七十五章 陣殺劉芳亮第一百七十九章 五省總督盧象升第七百九十一章 安南借兵,合攻唐軍第三百九十一章 漸佔上風第四百一十七章 平定呂宋第二百八十一章 艱難談判第二百八十九章 求親巧遇第八百零五章 清順合力,共抗李嘯第四百三十二章 唐軍急援第三百四十六章 蝦夷島開發第一百三十一章 土地改良第一百三十七章 新式鍊鐵第八百六十六章 激戰二順王第五百六十五章 屈辱的盟約第七百一十三章 效哭清廷第七百六十九章 給滿清打個棺材釘第四百三十五章 從夔州去南洋第二百八十八章 格格出逃第三百零六章 劉國能歸降第一百八十七章 南北交困第七十七章 用間第四百九十九章 羞辱之宴第五百一十九章 殊死之搏第六百三十二章 大清要與流寇結盟第六百二十七章 加封唐王第七百五十五章 砍瓜切菜第五百零四章 全面攻堡第七百五十六章 重圍頓解第七百三十五章 前轟後射第五百六十章 李嘯的三項條件第六百三十九章 負屍脫城第六十章 劫持第七百一十五章 大順結盟,再謀大西第八百九十三章 寧爲雞頭,不爲牛後第六百七十二章 堅壁清野第三百五十三章 欲除李嘯 必先誅心第七百九十三章 一營兵馬入援足矣第一百四十四章 計擒李定國第一百一十二章 虎踞(一)第一百三十二章 恐慌效應第四百四十九章 血腥的契機第六百九十一章 劉良佐的選擇第九百四十一章 長子戰死 兔死狐悲第三百三十二章 兵不厭詐第六百三十五章 帝王末路第八章 船戰第四百五十一章 聯楯攻城,燃煤燒之第一百九十章 陣斬馬超第七百三十二章 殘軍立潰第六百八十二章 出乎意料的反攻第二百七十一章 人性醜劇第九百四十三章 重炮狂攻第五百七十二章 弒帝栽贓第七百零四章 兵不血刃下南京第三百八十九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第三百六十四章 涿州之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