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四章 流寇勸封

情況這般危急險峻,崇禎當然不想坐以待斃,他在感嘆一陣後,立即開始倉皇自救。

他立即派出手下太監,要他們迅速出城,讓外地入援兵馬,儘快趕至京城勤王。同時又再度傳令,着本已散朝回家的大臣們,重回建極殿議事。

待衆臣來齊後,崇禎立即把現在的流寇壓城,襄城伯李國楨率殘餘京兵在城外投敵的險惡局勢,向衆人作了一番簡要說明。

原本就已是一盤散沙的朝臣,聞得這般可怕消息,頓是愈發慌亂。

這時整個朝堂的局面,“人人惶急,莫知所措。士大夫相見,唯唯否否,或曰無害,或曰奈何。又有推議巡街閉門,無一勝算也。”

還有一些可笑的官僚心懷僥倖,“猶謂城堅勢重,外有大帥足倚,圍三月未傷也。故城中多務積煤米,餘無所問。”

聽到這些雜亂無章又近乎無用的建議,看到這亂哄哄有如菜市場般的朝堂氣象,崇禎愈發心亂如麻不知所措,而寶貴的時間,就在這樣無聊的爭辨中,迅速地過去了。

而與亂成一團的朝廷相對應的是,京城的最後的數千守軍,被太監們強令登上城頭守城。他們在城頭的倉促防禦,更是混亂到了難以收拾的地步。

因爲守城的重任,此時完全落到了宦官手裡,被驅趕上城守垛的殘餘士兵,平時既無訓練,臨事又缺糧餉,“守垛之兵,飢不得食。或母或子,攜粥至城下狂呼,不知守之所在,混亂至此,而一日再食者十無一二。”

兩天後,李自成的大軍,終於從南北兩路,齊集京城,把整座北京給圍得嚴嚴實實。

鐵流滾滾,充塞四野,把偌大一座京城,牢牢圍在中間,水泄不通,鳥雀難飛。

京城北面德勝門外,騎着烏駁馬,身着標誌性的藍色緊身箭衣,頭戴白色范陽氈帽,面孔黝黑,粗眉濃須,鷹鉤鼻樑高挺的李自成,望着出現在自已面前的這座明朝都城,內心是說不盡的感慨。

想當初,自已不過是陝北的一名連溫飽都成問題的小小驛卒,白手起家扯旗造反,經過這十多年的艱苦奮鬥,已然成爲大順國的皇帝,現在更是一路橫掃整個明朝北方,現在,更是要趁勢拿下明朝的都城了。

說起來,明朝在今年這般迅速的潰敗,還真出乎了自已的預料。

要知道,去年夏天,自已才被李嘯在河南打得大敗,一路潰逃回陝西,本想着怎麼也要個幾年才能恢復元氣,卻沒想到,那明朝潰爛的速度,竟遠超自已想象,最終讓自已撿了個大便宜。

而李嘯的唐軍主力,全力攻打遼東之際,腐朽潰爛的明朝,因此失去了最爲可靠的倚柱,整個中原一片空虛,竟讓自已能如此順利地一統陝甘,建立大順,又東渡黃河,一路打下山西、宣府、以及北直隸大部,最終直逼京城。這運數窮奇,真真豈可道哉。

人間多少事,把酒話滄桑。

李自成感慨了一陣,便衝着陣中大喝一句:“牛金星!你個狗入的,快給俺出來!”

闖王這句粗俗又親切的叫喊,引得旁邊一衆大順軍兵鬨笑。在鬨笑聲中,天佑殿大學士兼工部尚書的牛金星,一臉施施然地縱馬出陣,來到李自成身旁。

“牛金星,你個狗入的,非得要俺同意,去給那崇禎佬兒送什麼勸封信。操!咱們都攻到城下了,正要一鼓作氣拿下京城,你他孃的還要脫褲子放屁,真是多此一舉呢。“

牛金星哂然一笑,向李自成拱手道:”闖王,恕在下直言,你這話說得可就不對了。“

”咋不對了咧?“

”闖王,這古話說得好,名不正則言不順。咱們興兵至此,好歹也要有個由頭不是?那崇禎皇帝,再怎麼說,他也是明朝皇帝,而咱們呢,則無論怎麼說,也是他曾經的下屬臣民。故而,在攻城之前,咱們得先把道義給佔足了,這事情,卻是馬虎不得。“

牛金星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闖王,咱們給崇禎提的條件,無非這三點,一是崇禎割讓整個西北給咱們,咱們則可自降等級,當個西北王。第二點則是,讓明朝拿出百萬餉銀來,犒賞咱們的大軍,總不能讓咱們千里迢迢白跑一趟。第三點麼,則是咱們在受封后,可以率軍幫助崇禎平定其他義軍及關外的清軍,但對崇禎這個皇帝,卻是既不奉詔也不進京覲拜。只要崇禎答應這三點,咱們立刻撤兵……“

”入你娘!牛金星你這慫貨!這般好條件,崇禎不答應,難道他是傻子不成?萬一崇禎這廝真答應了,你他孃的讓俺怎麼下臺!讓這數十萬將士就此灰溜溜退兵回陝西麼?“李自成一臉慍色,恨恨地打斷牛金星的話。

見闖王發怒,牛金星連連搖頭,向他勸道:”闖王別急,聽我說完嘛。這三個條件,我敢料定,那崇禎佬兒,必然不從,一定會加以拒絕。“

”操!他他孃的憑什麼這般認爲?!“

”稟闖王,那崇禎,在下實在是看透他了。他這個人,爲人剛愎無能卻又自視甚高,對自已的麪皮,那叫一個看得比性命還重。這樣的人,分不清主次,搞不明輕重,只會爲了所謂的面子,一根筋走到死,根本就不會有半點變通。“

”唔,你說的這一點嘛,俺倒也是這麼認爲。“

”闖王,就象現在這京城,無兵無食,在我軍重壓之下,已是危如累卵,必然不能守住。他身爲一國之君,本當立即認清形勢,帶着整個明廷退守南方,方是最佳之策。而據我們安插在城中的細作回報說,有侍郎李明睿,曾向崇禎提出了南遷之議,但崇禎卻因爲什麼宗廟首都以及天子守國門之類的牽絆,最終還是拒絕了這條正確建議。可見此人,根本就看不清形勢,也不懂因時而變,故他落得今天這般結果,亦算是咎由自取吧。“

牛金星說到這裡,臉上滿是感慨與嘲諷交織的神色,他頓了下,繼續說道:“所以,我們這封勸封信送出去後,那崇禎雖然心下猶豫,有些想答應,但其爲了所謂的面子與尊嚴,必定最終還是會輕易拒絕,此爲必然之事也。那麼,只要他一拒絕,那咱們就算是對他仁至義盡了。從此之後,我軍便會佔了道義的制高點,而崇禎只會得到一個無道昏君的惡名,這樣我軍攻下京城後,對崇禎或擒或殺,也不會再有多嘴書生,來加以指責了。這般空頭人情,不作何爲?”

聽牛金星說到這裡,李自成臉色方露出笑臉,他向牛金星努了努嘴,示意他儘快去辦。

得到李自成的授意,牛金星立即派遣出那已經投降的太監杜勳,讓其進入城內,去向皇帝傳話。

杜勳是在李自成攻打宣府時,與宣府總兵王承允一道向其投降的,他與王承允一道,成爲流寇攻打宣府的內應,最終逼死了巡撫朱之馮,順利獻城歸降。

因爲有這洗不去的污點,自知若迴歸明廷必是死路一條的杜勳,開始死心塌地爲流寇效力,一路上充當嚮導,指探虛實,十分賣力。

他這樣把自已賣痢徹底,故頗受李自成與牛金星信賴,這次前往皇宮,去向崇禎傳達信息,杜勳自是最好的人選。

杜勳接受命令,遂在城下喊話,請求入城,很快城頭放下吊橋,讓他一人一馬,快速奔進京城。

入城後,杜勳一路縱馬疾馳,直往皇宮而去。穿街過巷直到午門後,他後匆匆下馬,遂即有人帶着他,向皇帝正在批閱奏章的乾清宮疾奔而去。

來到宮外,杜勳一眼就看到裡面那個身着打了補丁明黃龍袍的身影,心下不由得感慨萬千。

很快,宮內傳來消息,令他進去。杜勳深吸了一口氣,微微躬身,徑入宮門。

在離御桌數步開外,杜勳掀擺下跪。

“皇上,老奴,老奴……”

崇禎放下羊毫玉筆,又把奏章放到一邊,然後冷冷地把杜勳上下打量了一番,卻是冷哼一聲,並不說話。

見皇帝這作態,杜勳內心慚愧,臉上竟然莫名燥熱。

一時間,乾清宮裡,陷入了一片難堪的沉默。

”皇上,老奴在宣府,實是迫不得已……“

最終,還是杜勳先開口,他囁嚅着剛說了一句,就被崇禎不耐煩地打斷:“杜勳,朕沒心思也沒功夫聽你說甚過往之事,你有何話想對朕說,有何事情要替流賊傳達,儘可直言便是。”

杜勳擡起頭,目光復雜地望向面前的皇帝,望向這位他曾經效忠的主人,喉頭涌動,欲言又止。

最終,他還是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有從懷裡摸出一封牛金星的親筆書信,雙手遞給崇禎。

小太監從他手裡接過信,再遞給崇禎,崇禎皇帝皺着眉頭打開,略略一看,臉色頓是十分難看。

杜勳察顏觀色,見皇帝臉色這般難堪,心下暗道不好,他深恐心胸狹窄的皇帝,會一怒之下,拿自已的人頭來出氣,那可就糟了。

還好,皇帝最終只是輕咳兩聲,便冷笑道:“好麼,李自成這巨寇,不來徑直攻城,反而現在還向朕提了這三點條件,卻是何故?”

杜勳聽得皇帝發問,內心稍覺一鬆,便回道:“皇帝,這三點條件,實是闖王憐憫陛下,不忍向京城橫加刀兵啊。現在京城局勢這般危如累卵,如何可抵闖王那數十萬百戰精兵!以老奴之見,陛下暫且答應其要求,亦是無妨……”

“住口!朕乃是大明天子,只可君王死社稷,如何可以列祖列宗血戰得來之國土,去與流寇來進行交換,真真豈有此理!”崇禎一臉暴怒地從龍椅上一躍而起。

“皇上,話雖這般說,但事急從權,陛下又何必拘於死理乎?”杜勳急勸道:“陛下,在下縱犯死罪,但亦曾受皇恩,故不得不向陛下直言。陛下你現在身困孤城,無兵無將,如何能抵禦闖王的數十萬雄師!陛下乃是萬金之軀,如何可不爲自已考慮啊!退一步來說,縱然陛下有心殉死社稷,但其奈城中百姓何?又其奈大明江山何?老奴說句誅心之語,陛下縱爲國殉死,又復對大明的江山社稷有何助益?況且現在,大明仍據於南方,根本還在,氣數猶然未盡,陛下又如何這般心灰意冷,一心尋死不思振作乎?”

聽了杜勳這番苦勸,崇禎開始冷靜下來。

他愣愣地看着窗外,臉上肌肉抽動,喉頭也在不停涌動,一副想說又不想說的怪異模樣。

最終,他長嘆一聲,向杜勳緩緩道:“此事關係重大,可否能讓朕先與羣商議,再行回覆,可好?’

杜勳伏拜於地:”當然可以,還望陛下速速裁斷,這般最後的良機,失之不在,陛下萬萬要好好把握啊!“

隨後,杜勳告辭離去,崇禎目送他離去,臉上是滿滿的失落。

杜勳一走,崇禎立即在建極殿召開會議,與羣臣共商對策。

崇禎首先把李自成的談判方案,也就這三個條件,簡要地向羣臣作了個簡要說明,然後便向各人詢問,現在這般緊急之際,卻當如何處理。

令崇禎沒想到的是,這建極殿中,氣氛沉悶之極,滿朝的文武羣臣,則有如一羣畏縮的羔羊,竟無一人出面出策或發言。

崇禎熱切而焦慮的目光,掃過每一張畏縮退卻的臉孔,漸漸地,他原本充滿殷切的臉上,開始滿布失望。

這滿朝文武,個個沐澤皇恩,現在這千鈞一髮危如累卵之際,他們卻個個作了縮頭烏龜,實實可惡又可恨。

也許,這般傢伙,個個早就找好了出路,就等着李自成打進京城,然後個個重新另拜新主,再享高官厚祿呢。

崇禎怒從心頭起,他怒喝一聲:”陳演!“

聽到皇帝點頭,內閣首輔陳演,一臉不甘地從朝班中走出。

”陳演,現在局面如此危急,你身爲首輔,如何竟一句話,一條建議都沒有,是何道理?!“

老奸巨猾的陳演,聽到皇帝這聲怒問,他既害怕承擔責任,又擔心皇帝會把自已用來出氣,於他故作惶恐,一聲不吭,一味鞠躬低頭。

見到陳演又來這一套,焦躁不安的皇帝恨得直咬牙,他從龍椅上騰地站起來,目光如刀地盯着面前的陳演,終於恨恨地扔下一句:”哼,你們不要以爲,朕不知道你們現在心裡,到底打的什麼小九九。你們在想着,要拋棄大明,投身流賊,以取功名利祿!這般用心,朕實是洞若觀火!“

崇禎恨恨說完,下面回答他的是,依然是一片沉寂。

這一刻,崇禎內心無限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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