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句話,那名前來接收城防的正黃旗將領呆了一呆,他沒想到,這個沙爾虎達竟然這麼認不清形勢,到了現在這時候,還在這裡死鴨子嘴硬。
這名正黃旗將領,名喚朱瑪喇,是一名正黃旗梅勒額真,也是跟隨豪格多年的老人了,在這場東征海參崴的戰鬥中,朱瑪喇之部被唐軍騎兵衝殺,損失慘重,他的本人都險些喪命於唐軍的騎槍之下,而跟着他逃回本陣的,僅剩有這二百餘人。
在唐軍處吃了大虧,本就是憋了一肚子邪火的朱瑪喇,萬沒想到,在這裡,這個小小的牛錄額真,竟然還敢與自已對抗,這一瞬間,他心頭的怒火,頓是騰騰而起。
朱瑪喇的臉上,迅速閃過一絲兇殘之色,他壓低聲音道:“入你娘,老子正告你一句,你這廝鳥莫不識時務,你再不交出城防,信不信我們正黃旗一衆將士,立刻把你們這幫混蛋砍成肉醬!”
他一說完,隨即一聲暴喝,一把從腰間抽出雪亮的腰刀,跟着他一起過來的二百多名正黃旗的軍兵,也皆齊齊抽刀,作勢便要向這些鑲白旗軍兵撲去。
見到這些正黃旗軍兵竟是如此兇暴,一言不合便要大開殺戒,沙爾虎達的臉色,頓是大變,一衆守城的鑲白旗軍士,更是人人臉色震怖,不知所措。
他們當然知道,對面的正黃旗軍兵,人數是自已的兩倍有餘,已是佔據了絕對優勢,若真打起來,已方孤立無援,他們卻還有大批騎兵可以立即馳援,這樣一場實力懸殊的戰爭,無論怎麼打,都只會是自已吃虧。
不過,沙爾虎達剛纔那番硬話已然拉出,如果要自已生生地坐回去,卻也太令人難堪。
而正當他不知所措,茫然無計之際,忽聽到街道的遠處,傳來一聲如雷暴喝:“操,都給老子住手!”
聽到這聲暴喝,沙爾虎達與這名正黃旗將領都愣住了,兩人都下意識地向街道遠處望去,卻看那鰲拜,正帶着一衆騎兵,馬蹄隆隆地向自已疾速馳來。
見到是鰲拜過來,朱瑪喇與沙爾虎達一齊下跪,嘴中大聲念道:“奴才參見護軍統領!”
一衆原本打算廝殺一場的正黃旗與鑲白旗軍兵們,見得主將下跪,遂亦急急跟着下跪,一時間,地上白白黃黃地跪了一片。
鰲拜皺着眉頭,冷漠地掃視了一番地上伏跪的一片人,他冷哼一聲,上前一步,來到沙爾虎達面前,以一種居高臨下的俯視之態,冷冷地喝道:“你是何人?叫什麼名字?”
聽到鰲拜語言不善,沙爾虎達全身竟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他仰起頭,急急答道:“護領大人,在下叫沙爾虎達,屬鑲白旗,受皇上重託,在此守衛盛京城北門。在下愚鈍,只知道忠心守城,未得皇上與五城兵馬事的命令,實不敢擅自交出這城防重任,故而……”
“呸!夠了!”鰲拜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話,他臉上閃過一道狠戾之色,大聲道:“你這混蛋,滿嘴胡沁什麼!皇上在海參崴城身受重傷,不能理事,才特派我們先行返回,以防都城生亂,你他孃的還跟本統領扯犢子,你當俺閒得慌麼?本將就一句話,你他孃的立刻給老子交出城防,不能的話,休怪本統領對你這廝鳥不客氣!”
見到這護軍統領鰲拜發話了,沙爾虎達就是再笨也是知道接下來要怎麼做了。
他立刻大回答道:“稟護軍統領,在下無知,不明實情。既然護軍統領發話了,那奴才立刻將城防交給這位將軍。”
旁邊的那朱瑪喇冷哼一聲道:“哼,你他孃的真是蠢人多作怪,你若早識時務,如何會耽誤我等這許多功夫。好了,帶着你的兵,立刻滾蛋吧!”
被這名正黃旗將領這番譏諷挖苦,沙爾虎達心下十分銜恨,只是在臉上,他卻不敢表現出來,只能悶悶地應一聲,便準備帶着這些鑲白旗軍兵離開。
不料他剛轉身喊了一聲讓手下全部集合,後面又傳來了鰲拜一聲悶喝。
“沙爾虎達,你們這些手下,都別回鑲白旗了,現在,全部編入我正黃旗中吧。”鰲拜的聲音低沉,卻是滿含不可違抗的威嚴。
沙爾虎達聞言,全身又是一顫,他知道,他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若這些手下兵馬,全部被鰲拜收編,那麼,自已可就徹底地成了鑲白旗的叛徒,再也不可能有任何回頭的餘地了。
這一瞬間,沙爾虎達對自已這些天來的猶豫不決,心下痛恨得無以復加,只不過,現在人爲刀俎,我爲魚肉,他就是再不滿,再不情願,又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於是,他咬着牙,在心下好不容易平靜了自已的心緒,才轉過身來,臉上擠出笑容對鰲拜說道:“既然護軍統領大人這般要求,奴才聽命便是。”
鰲拜冷笑一聲,淡淡道:“很好,算你識時務,你記住了,從現在開始,你們全部編入朱瑪喇的部下,以後你們都是我正黃旗的軍兵了。只要好好幹,不愁沒前程。”
沙爾虎達臉色十分難堪,卻還只能硬着頭皮回了一句:“是,多謝護軍統領栽培。”
鰲拜說完,又撫慰性地拍了拍一旁朱瑪喇的肩膀,沉聲道:“朱瑪喇,沙爾虎達和這些兵員,就都交給你了,如何安排他們,你看着辦。”
憑空得了一支兵馬的朱瑪喇精神大振,立刻大聲回道:“謝護軍大人,您放心吧,奴才知道要怎麼處置他們。“
鰲拜點了點頭,再不多話,復帶着一衆騎兵,前往他處,很快就消失在街角之處。
而在鰲拜奪取城防之時,何洛會與楊善二人,帶着一衆軍兵,在城中原有三旗兵馬配合下,迅速地佔領糧倉、武庫、以及各類官署。
一切都十分順利,因爲城中基本再其他五旗的兵馬,漢軍八旗與蒙古八旗也早在前幾天就溜之乎也,故何洛會與楊善等人基本沒遇到任何阻礙。
只不過,他在到了刑部衙門時,發現雖然這裡的官員,也與其他官署一樣,早已逃散一空,但在大堂上的虎頭椅中,卻還昂首端坐着一名身着親王服飾的官員。
何洛會與楊善定睛一看,立刻發現,此人正是鄭親王濟爾哈朗也。
二人見狀,不覺一驚,他們本以爲,這濟爾哈朗也會與其他官員一樣,早早逃回自已府邸躲避,或者乾脆早在幾天前就從盛京逃走,卻沒想到,這濟爾哈朗,卻是這般微閉雙目正襟危坐於大堂之中,擺出一副波瀾不驚泰然自若的模樣。
何洛會與楊善,帶着一衆兵丁,來到大堂之下,卻懾於濟爾哈朗這般氣勢,各人均不敢擅入,在堂下踟躕猶豫。
這時,倒是堂上的濟爾哈朗緩緩張開雙眼,看到何洛會與楊善等人在堂下逡巡不前,不覺臉上泛了一絲冷笑,然後捋了捋鬍鬚,緩緩開口。
“二位固山額真,你們不是去攻打唐軍的海參崴堡了麼?如何這般有空,還帶着手下,到了我刑部大堂來了啊?“
被濟爾哈朗這一句帶着莫名諷刺的話語一激,何洛會與楊善皆感覺臉上掛不住了,若不是方纔豪格已有叮囑,要他們不能對宗室權貴動粗,也許他們早就喝令手下軍兵一擁而上了。
何洛會忍着心中怒意,輕咳一聲道:“鄭親王,現在的情況,你這麼聰明的人,想必早已清楚,你又何必口出揶揄,來諷刺我等呢?實話告訴你吧,現在整個盛京城中,均已在肅親王控制之下,你應該明白,接下你,你到底要怎麼做。咱是個粗人,也不想與你說甚廢話,就告訴你一句,你若識趣,就乖乖地爲我家肅親王效力,若敢不合作,卻莫怪本將這口刀不答應!“
何洛會一說完,旁邊的楊善便哼了一聲,刷了一下將腰刀抽出個半截,又故意藉着光線晃了一晃,把刀刃的反射光,故意照在濟爾哈朗臉上。
見到何洛會與楊善這般語氣兇橫態度不善,濟樂哈朗氣得全身發顫,他的嘴脣哆嗦着,對二人大聲說道:“好哇,你們兩個,竟敢對大清親王這般無禮,真真氣煞本王。你們去把豪格叫來,讓他來我面前,讓他好好看看,他的這些部將,是如何對大清的宗室親王恁的無禮的!“
濟哈爾朗還欲往下說,楊善卻狠狠地往地上啐上一口,然後刷地把腰刀全抽出來,右手一伸,刀尖直指濟爾哈朗面門,厲聲道:“鄭親王,老子最後尊稱你一聲親王。只不過,你他孃的別給臉不要臉,更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你若還敢這般不識趣,還要在老子面前賣親王資格,還敢強硬不與我肅親王合作,就別怪老子到時手狠刀快!“
“好哇,好哇,你們真真大膽,真是膽大包天了。“濟爾哈朗身爲大清親王,今天卻被兩個小小的固山額真給這般羞辱,頓是氣得一臉漲紅,鬍子直哆嗦,他梗着脖子大聲道:”何洛會,楊善,你們這兩個混帳,真真是狗仗人勢,惡奴欺主了啊,你們不是想對本王動手嗎?來啊,朝本王的脖子砍,朝本王的胸口捅,然後砍了本王的首級,去給豪格邀功啊!“
濟爾哈朗的強硬態度,頓時深深地激怒了何洛會與楊善二人,楊善咆哮道:“老匹夫,你他孃的是不是真的活膩了!老子在戰場上殺了多少人,眼睛都不眨一下,今天對你算夠客氣了,你他孃的莫非真想找死麼?!“
濟爾哈朗聞言愈怒,他從椅子騰地站起,一把自行取下朝珠,扯開衣領,對二人大聲道:“來啊,有本事來殺啊,直接朝老子胸口捅,告訴你們,本王這顆三斤重的腦袋,今天就等你們來取了!“
見濟爾哈朗猶然這般強硬,楊善的臉都氣歪了,他揮刀大罵道:“好哇,你要找死,就莫非你爺爺我手狠,今天,我還就要取了你的狗頭,去獻給肅親王!就算到時肅親王追查下來,老子也認了,大不了再拿本將的腦袋與你抵命!“
楊善說完,更不言語,沉着臉提着腰刀,便向坐在虎頭椅上的濟爾哈朗快步走去。
見楊善怒氣攻心,熱血上頭,一旁的何洛會還算有些清醒,他一把扯住楊善的甲衣下襬,不讓他衝上前去。
楊善怒氣上頭,對何洛會這般舉動甚是不解,他扭頭喝道:“何洛會,你放開我,今天之事,我一人做一人當,你卻攔我作甚!“
何洛會尚未說話,忽聽到背後一聲怒喝:“楊善,你好大膽!“
聽到這聲大喝,何洛會與楊善俱是一驚,上堂的濟爾哈朗亦是一怔,三人近乎同時望去,卻見到,從刑部衙門入口處,那索尼正在一衆護衛的簇擁下,急急走上堂來。
見到是豪格手下首席謀士索尼前來,何洛會與楊善俱有如泄氣的皮球一般。
楊善擲刀於地,與何洛會一起,拱手向索尼施禮道:“不知是索尼大人到此,奴才有失遠迎。“
索尼繃着臉走上前來,更不說話,舉手便啪啪兩掌扇在楊善臉上。
“狗奴才,肅親王是怎麼對你們交待的,對待鄭親王這樣德高望重的老臣,爾等這些武夫竟如此無禮,你說,你敢不敢打!“索尼狠狠扇完這兩巴掌後,又厲聲唾罵道。
這兩掌,打得頗重,打得楊善迅速地口嘴流血,捱了打然後又被罵的他,卻不敢輕動,只能垂頭恭立。
那何洛會在一旁,也只能擺出一副畢恭畢敬的表情,同樣低垂着頭站立。而那一衆隨從兵丁,則是人人無語,閃退到一旁。
這時,在堂上的濟哈爾朗,卻是平靜地看着這一切,嘴角最終泛起一絲冷笑。
索尼轉過身來,往堂中走近幾步,便向濟爾哈朗恭敬地拱手道:“武夫無禮,不懂規矩,讓老親王受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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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爾哈朗冷冷地打量了一番眼前行禮的索尼,然後苦笑一聲道:”索尼,你們配合真好啊,他們唱黑臉,你來唱紅臉,肅親王給本王來的這一出雙簧,演得不錯嘛。“